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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小银河 / 第8章 烟花雨

第8章 烟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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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栀从小就知道自己不优秀,长大也一样。
  她身边同她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上无数培训班,技能点加满,她却显得格格不入,学东西不精,各种只摸到入门。
  
  生活在她这样的环境里,大家或许觉得她很幸福,其实她也有自己的孤独,在一个高手如云的世界里,提前认识到了自己的普通和平庸,多残酷的现实啊。
  
  她多数时候心里是不好受的,这份孤独没人能理解,甚至会有人觉得是在无病呻吟,就像曹乌梅,一直认为她凭着家境好,为人傲气,所以看不上其他人,不愿和其他人来往。
  
  面对今天的曹乌梅的捉弄,她藏在最深处的不开心冒出,没心情去弹琴。
  重要的是,学艺不精的她,会的真的不多,难道要给席润野弹那首歌?
  
  在楚栀犹豫的片刻,凳子剩余的位子被席润野占据。
  钢琴凳是单人凳,席润野背着她错开坐下,两人胳膊相贴,楚栀碰到了琴键,杂音乱响,一如她的心跳。
  
  男人的体温偏高,肌肤相亲,感觉像被烫到,脑子里全是闪电声响前在天空劈出的苍白。
  她收回手,想掩饰,却在这件衣服找不到一个兜,只能紧张抠着掌心。
  
  “想……想听什么?”楚栀妥协了。
  他想听她弹,她乐意至极。
  席润野侧头:“会什么?”
  鼻息温热掠来,烧得她脸颊像落日时分酒渣子色的天。
  不见楚栀答,席润野望向窗外暗沉沉的天:“开心点的?”
  楚栀松了口气,冲他笑了笑:“这个可以!”
  幸好他没为难她。
  
  楚栀身子往前靠近琴键,要弹歌曲的五线谱早烂记于心,没有压力的把心中所想的弹出来。
  
  席润野眼神回到楚栀身上,她微微笑着,比歌曲还有感染力和……生命力。
  
  她蓬勃,和这首《欢乐颂》一样。
  
  想到廖梓铭对她的评价:这样的女孩子,一看就生活得很幸福。
  
  幸福啊。
  好久远的字眼。
  
  席润野唇角压下,敛起眸光,悄起的心思浓烈,想到了一些事情,又觉得遥不可及,挣扎的最后还是退回了原地。
  
  她是蓬勃的,他并不是,他比枯萎更不堪。
  
  楚栀敲下最后一个音符,一道手机铃声打破恰恰好的氛围。
  
  席润野起身接了电话,背对楚栀:“我到了,嗯,好。”
  
  不用多问,楚栀也知道是顾浣夏来电话问他到哪了,手里的东西也是给她带的。
  
  楚栀把东西收拾好,在他挂电话后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席润野看了眼钢琴,沉沉嗯了声。
  
  楚栀走到门口,刚把门拉开一条缝隙,倏地,一只有力的手越过她腰身扶上门把,用力往前一推,门合上。
  
  不知何时席润野跟在她身后,把她堵在门后。
  她惊慌转身,鼻尖擦过他冲锋衣的领子,身上冷沉的清香把她包裹着。无路可逃。
  
  两人靠得太近,她后退一步,整个人贴到门上。
  
  他注视她的眼神过于深沉,楚栀大气不敢出,放轻呼吸,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忽然笑了下:“门没锁,不用紧张。”
  说是这样,下一秒她听到他落锁的啪嗒声,声音在空旷的琴房里尤其明显。
  身后的门是严严实实锁上了。
  
  楚栀不明所以看着他,这人说的和做的怎么不一样啊……
  
  楚栀像是被他抱在怀里这么近,已经不知道该去想什么、说什么、怎么做,思绪比宣告危险的心跳曲线还平。
  
  “有,有事吗?”楚栀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很红,他也一定看得到,心里该不会笑她吧……
  
  席润野确实看到了,但心里却觉得这小姑娘也太经不起逗了吧。
  
  “栀子小姐。”席润野叫她。
  楚栀呆呆的:“不,不用叫得这么正经。”
  怪不自在的。
  “那叫什么?”
  “别人都叫我栀子,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没说完的话被打断。
  “嗯。”席润野想了想,“以后我叫你阿栀。”
  别人叫的,他偏不叫。
  
  简单一句话,楚栀的心浪被他撩起一波又一波。
  
  “嗯……”楚栀垂眸,不敢去看他了。
  
  头顶落下温厚的大掌,只听到他在她耳边说:“乖阿栀,以后别人欺负你,就欺负回去,别做小傻瓜。”
  “听见没。”
  
  喷洒在她耳廓的气息灼热,楚栀傻傻点头,被他拽着往他方向跌去,她下意识抱住他胳膊,怕摔倒。
  
  门锁一打开,楚栀慌慌甩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又一次目送她离开,席润野带关好门后,没在走廊看到她身影,怕不是强装友好的模样给他弹琴,一听说能走便跑了,不由得地低低笑了声,然后转身去了隔壁教室。
  
  楚栀冷静下来后,心底升起了郁闷。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也厌恶处在这种喜欢的纠结情绪里,让喜欢他变成了一件煎熬的事。
  告诉自己就此打住,不要表露情绪让人为难。
  可,想是一回事,真的做又是一回事。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不去猜他的心思呢。
  席润野为什么要靠她这么近,为什么要她弹钢琴,为什么要堵她在门后说这番话,只是好心泛滥怕她被欺负?
  
  楚栀靠着电梯,往后一下一下磕着脑袋,头顶镜子里照映出的她一脸迷茫和无助。
  
  消极的楚栀不好看,她抬手戳了戳自己的唇角,提出微笑的弧度,劝自己开心些。
  
  其实她也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做人基本底线还是要有的,她和席润野不可能了,不说他是不是还在和顾浣夏交往,他们本身就是天壤之别,他是天之骄子,而她只是碌碌人海中碌碌的一份子,透明,被埋没,被忽视,永远不可能摘下他这颗星。
  所以她不再去弄想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回到家后一头扎到学习里。
  
  四月一过,马上就是医学生的复习月。
  楚栀忙着整理课题数据,想要尽快结束实验室的工作,然后把落下的课程补回来。
  在这之前,她还有社团的换届大会要参加,两个多月下来,把自己忙得脚不沾地。
  
  等到期末考完试,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回宿舍洗漱完倒头睡下,狠狠地补了一觉。
  
  不知睡了多久,楚栀刚从床上坐起来,下面传来黄茄栖激动的声音:“保住了,全保住了,母子平安啊!”
  段云簌原地踏着小碎步,激动:“我的呢?我的呢?”
  黄茄栖:“啊啊啊!恭喜啊,大小都保住了,都平安。”
  
  楚栀捞开床帘:“我还以为睡一觉起来到了产房门口。”
  下面抱成一团的两人讪笑。
  黄茄栖:“栀子,吵到你了?”
  “没,我早醒了。”楚栀说,“手机没电了,帮我看看。”
  
  两人嘴里的所谓大小是期末考的《儿科》和《妇科》,两科放在同一天考,面对两本厚厚的课本,大家都没了信心,前几天熬夜复习,段云簌甚至开始丢骰子,嘴里琢磨着“保大”还是“保小”。
  
  黄茄栖翻着成绩单找楚栀成绩:“栀子你放心,我们这种菜菜求捞捞的级别都过了,你更不用说。”
  
  楚栀还是紧张的,她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哪。
  
  等到“母子平安”的结果,楚栀长舒一口气,接下来就只剩下半个月的医院见习要忙,大三也就正式过去了。
  
  楚栀扎好丸子头,把手机连上充电器,拿过洗漱用品去阳台,回来看到手机狂弹出一堆消息。
  
  刚要查阅,手机响了。
  来电的是肖芊薏。
  
  “芊薏,怎么了?”楚栀在柜子里选衣服,用肩膀夹着手机。
  触不及防的,肖芊薏刺耳的声音传来:“楚栀!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你是搞失联么!”
  经过肖芊薏提醒,楚栀才意识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不好意思啊,我刚考完试。”楚栀说,“有急事?”
  肖芊薏清清嗓子:“那必须!”
  “前天阿萦就回来了,现在差你了,你说急不急。”
  
  每次许萦从京北回来,三个人都要聚一次。
  
  “哪家火锅店?”楚栀很上道问。
  肖芊薏:“快到我们了,就在老地方,你过来买三杯奶茶。”
  楚栀:“好,二十分钟内一定到。”
  
  楚栀快速收拾好自己,赶地铁去购物中心的火锅店。
  
  三人见面,楚栀跑过来抱许萦,肖芊薏见氛围好,也凑上来抱成一团。
  
  楚栀嫌弃推开:“行了你,黏糊糊的。”
  肖芊薏眼神忧郁:“果然啊,早知道我也出去读大学,给你想死我,回来非要抱着我亲昵才行。”
  “好了,别做梦。”许萦把插管好的奶茶递给肖芊薏。
  见两人亲密手勾手,肖芊薏不屑地嘁了声。
  
  等到菜上齐,肖芊薏拍了拍手:“我要给大家宣布一件事。”
  
  许萦拿过公筷下菜,不在意:“你说。”
  楚栀注意力也不在肖芊薏身上,还想再去要一盘西瓜。
  
  肖芊薏:“接下来三天,我们的行程分别是,陪阿萦去画展一天,去栀子家颓废一天,然后去一天高中同学小聚会。”
  
  许萦举筷子:“除了最后一条,都能接受。”
  楚栀赞同:“驳回最后一条。”
  两人对同学聚会没有一丁点兴趣。
  
  “不行!”肖芊薏耍赖,“我都答应好副班要弄小聚会了,不能失约啊。”
  
  楚栀咽了咽口:“我还当你们那天说场面话,真的要弄?”
  肖芊薏挠了挠头:“我也想当场面话啊,谁知道他后面真的私聊我,就……这样准备上了。他负责场地,我负责约人,你们作为我的亲友可一定要给面子。”
  
  楚栀和许萦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读到了想要的答案:现在绝交还来得及么。
  
  最后还是遂了肖芊薏的愿。
  
  开心玩了两天的楚栀去到游乐场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廖梓铭来了,席润野会来么?
  
  半个小时后,楚栀在小聚会上见到了席润野,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和顾浣夏一起。
  
  “什么啊,她来干嘛?”肖芊薏凑到楚栀耳边不爽说,“我们今天同班聚会,她可不是我们班里人,她是对面文科班的,掺合我们理科班干嘛。”
  
  许萦和楚栀同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发生的事情都和他们无关。
  
  廖梓铭带着两人过来,现场瞬间一片安静,显然顾浣夏的到来让大家不是很愉快,说好是同班小聚会,暑假在外地念书的同学都积极响应了,约定好不带对象,就单纯的联络感情,现在席润野带了对象,又算什么?
  
  廖梓铭打圆场:“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排娱乐项目吧,中午我们在一号餐厅吃饭,我定了场地,玩得尽兴哈!”
  
  肖芊薏迫不及待地拉两人走,脸色不虞。
  “人家惹你了?”许萦问。
  肖芊薏:“好好的氛围全被破坏了,想骂人。”
  许萦:“好了,我们自己玩,别把这种事情往心里去。”
  
  楚栀一边耳朵听许萦宽慰肖芊薏,侧身看了眼席润野那边。
  顾浣夏拉着席润野说话,表情略急,像是急于解释些什么。
  
  席润野似乎感受到投过来的目光,转头准确抓住她的视线,楚栀立马假装只是随意一望,乱看几眼便心无旁骛去听肖芊薏和许萦说话。
  
  顾浣夏摇着席润野的袖子,拉回他的注意力:“席哥,你听我说。”
  席润野:“不用说了,你想做什么我都尊重你。”
  “不……”顾浣夏今天特地追过来就是想给席润野解释的,他不听,就是白来一趟,所以不甘心地挡在席润野跟前,“你一定要听!”
  
  席润野不得不分出注意力看她:“你说。”
  
  得到解释机会的顾浣夏一时哽住,对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很不满,顿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堵着胸口的气,“我,我希望我公开之后,你不要出声。”
  
  席润野看着顾浣夏,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
  
  被他冷不丁地瞧一眼,顾浣夏心底发怵,一鼓作气:“这是……你欠我的。”
  席润野蛮不在乎地笑了笑:“行。”
  顾浣夏松了口气,又想要维护自己在外经营的形象,开口:“其实……”
  席润野打断:“说完了?可以走了。”
  很直接的逐客令,顾浣夏纵然再不乐意,但已经达成目的了,知道席润野不耐烦得寸进尺的人,转身便离开了。
  
  楚栀三人中午回到餐厅,听到班里同学在聊顾浣夏,为了不惹是非,许萦和楚栀果断选了一个远的位置坐下。
  肖芊薏也不想惹是非,可她想听八卦啊,最后她抓着一把瓜子去隔壁桌凑了会儿热闹。
  
  菜差不多上齐,肖芊薏回来和两人分享听到的:“听说顾浣夏走了。”
  “有人说是被我们挤兑走的。”
  “还有人说两人吵了一架分开走的。”
  五花八门的版本肖芊薏都说了一遍。
  讲完,她自己总结:“反正坏人全是我们来做。他们掰就掰了,我在高中早就看不惯顾浣夏对外装出一副白莲花仙女的样子,其实普得要死。”
  肖芊薏嘴巴毒,每句话都一针见血。
  
  “吃饭。”许萦笑说。
  楚栀跟着殷勤:“喝水。”
  肖芊薏哼了声,知道在外习惯不动声色的两个好友肯定在心里是挺她的。
  
  然而许萦和楚栀一个态度,对于别人的事不好过多评价。
  
  晚上班里人约好一块去看烟花,三人占了好位置却提不起多大兴趣。
  
  “烟花这种东西,是随便来个人就能看的么?”肖芊薏嘟囔。
  许萦:“和我们也不能看?”
  肖芊薏:“不是啊,主要是这么浪漫的烟花,应该和喜欢的人一起看。”
  “你说是吧。”
  楚栀被拉入口角里。
  
  楚栀余光瞥向席润野,轻笑:“是吧。”
  
  肖芊薏开始一本正经对许萦说:“阿萦啊,有一天呢你也会遇到想要一起看烟花的人。”
  
  许萦搞不懂肖芊薏是怎么做到恋爱脑和理智脑共存的,骂渣男绝对不嘴软,说到爱情整个人跟软骨头似的。
  
  那边的烟花差不多要放了,楚栀凑到许萦身边,小声说:“别听她胡诌,上次还和我说有一天我会遇到一个只看一眼就想和他过一辈子的人。”
  
  许萦笑了,她也不信,这种几率小得可怕。
  
  烟花倒计时响起,这片观赏的人安静下来,都在等一场烟花秀。
  
  楚栀侧眸看去,席润野就在他们十米外,不近不远,他单手接过电话去安静的地方接听。
  
  第一朵烟花乍现,场上传来呼喊声,大家情绪高涨,楚栀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席润野没走多远,就在不远处花园的廊檐。
  
  楚栀不知道自己想干嘛,情绪很乱,想……和他说句话。
  
  自从那次琴房之后,她刻意不去注意到,不再走宇航学院那条远路,试图养成不再去悄悄在意他的习惯。
  但,两个月和三年的习惯比起来,违背自己心意去做的事,只有痛苦和不好受。
  
  她又想,可能席润野也会对她有好感吧。
  想法很可笑,怎么会有,他现在在和顾浣夏交往。
  
  其实结果不管好不好,她想就这么不识趣一次,向他告白,被拒绝也好,不想再自我内耗了。
  
  不知道打电话的是何人,席润野正和对方理论,语气急却咬字清晰,说到后面他已经懒得给好脸色了。
  “你别再去烦顾浣夏,有事找我。”席润野没耐心低吼了声。
  
  躲在角落里的楚栀愣住,仿佛被人从头到尾浇了盆冷水,心底冒出的那一点儿念头也灭掉了。
  
  算了,就这样吧。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何必去自取其辱。
  
  更何况,和他接触几次下来,她患得患失,因为他的某个小动作开心,又会因为现实问题而难过,情绪反复无常,她都厌恶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值得被席润野所喜欢的。
  
  她再喜欢他,可,又能怎么样啊……
  
  她胆小又可悲。
  早在三年前错失了告白的机会,现在要去告白像什么话,明摆着要插足别人?
  
  楚栀靠在墙上,卸了力气,席润野的说话声也被烟花声盖住,压抑许久的情绪涌出,楚栀不争气地湿了眼角,她不想哭,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哭丧脸的。
  
  等到席润野挂电话离开,楚栀才从角落里出来,望着他远去,如鲠在喉。
  
  要不算了,趁早结束一场没有结局的暗恋,或许对她来说是好的。
  
  楚栀迷茫地看着天边最后一朵烟花落幕。
  心想,放弃吧。
  就悄无声息地放弃喜欢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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