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你是说……”
　　
　　没等魔女反应过来系统的意思，第一节铃声响了十几秒后，魔法炼器课的玛卡老师便甩着刺尾跳上了讲台。
　　
　　“同学们！”捧着一大堆五光十色宝石的魔龙一站稳，便将怀里捧着的东西噼里啪啦全倒在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下面一片议论纷纷。
　　
　　“魔法宝石诶！”
　　“还有这么多！！”
　　
　　“说对了！今天这节课谁回答对了这42种宝石对魔力增幅和抑制的具体不同效用，下课就可以从里面挑一枚拿走！”
　　
　　玛卡的话音刚落，全班都沸腾了。连魔女也顾不上刚才的官司，她全速聆听起周围人的热情讨论。
　　
　　“玛卡老师说的是真的吗？如果谁能说对，他就送我们宝石？”
　　
　　“真可以随便挑？我第一次知道魔龙是这么财大气粗的种族，耶太棒了我想要那颗黑钴尖晶石好久了！”
　　
　　难得向来讲究冷静礼仪的三年级A班教室此刻像炸开了锅，看到孩子们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额生两角的魔龙老师满意地点头，他抬起左爪拍了拍讲桌，很快教室又安静下来，他强调道：
　　
　　“不过有一点事先需要申明：你们可以查阅课本资料，也可以上学校论坛讨论——但超时回答就会失去资格！”
　　
　　“另外，”他乌紫色的眼眸望向教室里坐姿最优雅的那个学生，“法兰特先生，”老师的目光挪向班里最优秀的尖子生，“想必这种比赛于您没有意义，所以……”
　　
　　每逢有这样的鉴赏课，阿希尔德都会被任课老师客客气气请出赛道。
　　
　　听到魔龙老师的请求，他的视线从前桌那个似乎很为这场无聊比赛雀跃的兴奋小斗篷上移开，阿希尔德礼貌颔首，表示愿当观众。
　　
　　而班上其他学生对此也习以为常，他们毫不意外。
　　
　　王子殿下不能参加这种比赛的理由谁都知道：身着金白色打底的魔法长袍，戴雪白手套的他——袖口，胸针，肩章。流苏，领结，佩剑。还有那和眼睛同款颜色的美丽胸链，项链戒指，上面都堆满了各式各样不同效用的名贵宝石。
　　
　　论起对这些工具石的了解，想必在座的学生没一个是他的对手，同理，这种比赛对他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价值。
　　
　　至于为什么并不爱美的阿希尔德会戴这些东西——它们是为了抑制他过于强大的魔力。
　　
　　魔力太多充沛的人会给人窒息般压迫感。王子殿下虽说只有十七岁，但已经是来学校必须得佩戴的魔力降幅器，不然会伤害同学的年龄了。
　　
　　所以在其他同学为了一块魔法石头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他却在为身上过多的沉重宝石而叹息。
　　
　　“听你这么形容，”仇富系统说，“突然好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对获得宝石充满了干劲的魔女只是随口一提，接着她就不再关心王子，她要求道，“你帮我作弊哦！”
　　
　　魔女没有可以一起讨论的同学，却有系统。两人通力合作，很快便在课上的第三十分钟，查出了40种宝石的具体功效。
　　
　　“还差两种，蓝珊瑚兔石和灰犀牛龙石，”大概是教室讨论的气氛太火热，身上开始不停出汗的魔女摘掉了斗篷，反正也不会有人看她，“你也不知道，”她习惯性地自言自语，“那不得不使出最后的绝招了。”
　　
　　魔女最后的绝招是当然是魔药。她打算在向老师讲述宝石功效时，往自己身上喷些可以混淆人神智数秒的魔力药水，届时哪怕她说这两种石头是用来搓巨怪脚泥的，玛卡老师也会相信。
　　
　　“不用那么麻烦。”
　　
　　就在此刻，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亮低沉的少年音。
　　
　　“我告诉你，”那声音徐徐道，“蓝珊瑚兔石的作用是抑制28%光魔法；灰犀牛龙石则比较特殊，你查不到是正常的，因为它是用来提高龙息概率的罕见龙宝石。”
　　
　　魔女转过头去。
　　
　　金发男生蔚蓝色的眼睛分外清透，他朝她打了声招呼，“早上好，陆茜同学，你的脸看上去好多了。”
　　
　　魔女：“！！！”
　　
　　……
　　
　　阿希尔德很满意地看见魔女用了他的药膏。
　　
　　它不仅完美愈合了他不慎留下的抓伤，也使他有足够理由以此展开话题，和她主动搭话。因为阿希尔德实在对她很是好奇。
　　
　　虽然二年级那次魔林偶遇开始，她就令他十分注意；但魔女似乎是过于独来独往的性格，她从不和班上的学生沟通，同样拒绝和任何人交往。
　　
　　直到前两天，她向他主动搭话的借笔行为(虽记错了他的名字），这才让阿希尔德感到，她似乎开始愿意向他人张开自己的社交领域，而不是继续缩在她狭窄的斗篷里。
　　
　　于是他立刻抓紧了这个机会，先是前几日，在森林里的夜晚和她刻意制造了偶遇(但她想煮了自己炖汤的意图，使两人发生了些小小的冲突)，而让霍克斯间接送药的行为，则非常拉近了他对她的隐秘距离。
　　
　　虽说她对此还一无所知。
　　
　　看见魔女苍白消瘦的小脸蛋，阿希尔德想，或许她每天的早饭应该再加一点有营养的东西。那么他们今天的聊天话题不如从这里开始。
　　
　　于是他礼貌询问道，“你吃早餐了吗？”
　　
　　——如果没吃，他可以让霍克斯去外面买点。书上都说，想要和一位女士有共同话题，询问她用餐的内容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
　　而陆茜被突然向自己搭茬的后座惊得全身僵直！
　　
　　他竟然也注意到前两天她的脸受伤了，而且，他居然问她吃没吃早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很多王子殿下会同自己主动开口的奇怪猜测迅速流过魔女的大脑，造成她暂时的思维凝滞。
　　
　　比如他是不是被系统的魔法操控了之类的。
　　
　　被询问的系统则猛烈摇头：“我可不会帮你追男人的！”
　　
　　那么这就是出于他随口搭话的善意闲聊。可能是被剔除比赛让他太无聊了吧。好一会，魔女才谨慎地回答道。
　　
　　“我有一块白糖蛋糕。”和两根萝比·兔送的新鲜胡萝卜。
　　
　　她说。
　　
　　现在教室热火朝天，根本没人注意他们俩在说话。
　　
　　陆茜从她什么都能掏出来的书包里将她的丰盛早餐拿出来，叠放在课桌上。
　　
　　“你看。”
　　她向王子示意。
　　
　　反正系统也要求她每天都得和他说话，出于任务不做白不做的心理，以及别人和你说话，你得认真回答才算礼貌，她也反问道，“你呢？”
　　
　　——不知道王子早上会不会吞几块金子吃下去，以示他高贵的身份。她想。
　　
　　“……”
　　
　　阿希尔德看着桌上多余出来的那两根胡萝卜，他努力回忆着今早自己吃了什么。
　　
　　大概是一碗奶油蘑菇汤，两块香草焗牛扒，几片黑胡椒恰巴塔——实际上都是加了魔力营养剂的药膳，它们并不好吃。
　　
　　但不吃的话，那些服侍他的宫人会被父亲事后惩罚鞭刑，所以他勉强吃了一些，说实话现在胃里还有些犯恶心。
　　
　　“抱歉，我忘记了。”他回道，“不过我以为你会爱吃鱼呢，”向来仪态完美的王子作出了一个令魔女睁大眼睛的动作，他交叠双手，将它们在半空游了游，“像这样，会活蹦乱跳的这种森林鱼。”
　　
　　他说。
　　
　　“嗯？”陆茜不知道两人的对话怎么能进行到这个层面上，她不怎么和自己，以及系统以外的生物闲聊的。
　　
　　不太懂这方面社交法则的魔女迷迷糊糊地回答，“鱼我并不讨厌，但我更喜欢吃糖。”
　　
　　“这样。”
　　对方闻言，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顺利的对话就突然结束了。
　　
　　原因是快到了下课时间，玛卡老师的身边已经堆了一群嚷嚷要回答宝石问题的学生，陆茜毫无犹豫也站起了身。
　　
　　穿上斗篷前，她没忍住回头看，一举一动就像画出来、她气质高雅的后桌正好整以暇地半支着头望着她。
　　
　　“加油哦。”他对她说。
　　
　　陆茜摇摇晃晃地走上去。
　　
　　魔女站着的周围自然出现了一圈真空。
　　
　　但这也有好处，她并不需要排队，前面的人就自动苦着脸给她让行。
　　
　　“啊，我们排了二十分钟，你让她过去干嘛？”
　　“那你站我这里，离她近可以早排到你。”
　　“艹我不要！”
　　
　　陆茜在学科老师的面前站定。
　　
　　她回避着周遭的任何眼神交流，抵触的，好奇的，打量的，开始像报菜名一样依次说出各种宝石的作用。
　　
　　“黄橄榄石，明亮视野；海蓝宝石，水魔法变形；沙弗莱石，让小动物更加亲近你……”
　　
　　平时不大在人多的地方开口说话的魔女，她的声音细如蚊吟，好在魔龙天生听力极佳，魔法炼器鉴赏课老师花了大概五分钟听完她的陈述。
　　
　　他惊讶地赞美道，“很棒！陆同学，你做到了全班第一个全对！”
　　
　　伟大的魔女并不会因这等夸奖骄傲自满。
　　
　　陆茜像一只企鹅般沉稳地抖了抖自己的斗篷，她朝魔龙老师伸手，“老师，那么我要紫巫水女晶——”
　　
　　“切，”一个不屑的喷鼻声自身后传入耳，对方像是在和自己的同伴闲聊，又像是故意说给陆茜听，“不就是召唤了邪灵之类的卑鄙巫术作弊嘛，有什么了不起。”
　　
　　陆茜摘掉斗篷，扭头看向他。
　　
　　男生并不敢和她对视，他把脑袋偏到一边，“怎怎么了，我难道哪里说错了！”
　　
　　“没有。”魔女淡淡地说。系统确实帮了她大忙。
　　
　　拿到魔龙教师给的课堂奖励，她想要走下去，可右脚尖原地顿了一下，陆茜忽然偏头朝男生举起了左手。
　　
　　那只左手正拿着那块宝石水晶。
　　
　　男生下意识抬手肘护住自己的脸。
　　
　　“看到这块魔法宝石了吗？”魔女纤细雪白的手腕摇了摇，“我的，不给你。”
　　
　　男生：“……”
　　
　　“哼汪，”他其实已经害怕，但还故作不屑，“反正你就是要用它去做些邪恶的坏事，跟我炫耀有什么了不起！”
　　
　　“哼嘁，”魔女睨他一眼，下一秒，她张开血盆小口，把那颗宝石吃进嘴巴里。
　　
　　“嘎嘣嘎嘣”
　　
　　宝石被咀嚼时发出的脆响声令男生目瞪口呆，占了上风的魔女傲慢扬起下巴，“吃进我肚子里，也不给你。”
　　
　　男生：“………”
　　
　　大概是盯着魔女的时间太长被诅咒了的缘故，男生的毛发从脖颈开始一路发红。
　　
　　他梗着脖子，“你牙口挺好啊魔女！”
　　
　　朝座位走去的陆茜压根不理他。男生站在她身后双手叉腰，“喂，我叫道格·肖！”
　　
　　--
　　
　　陆茜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又遭遇了萝比。
　　
　　今天这只兔子看起来似乎没那么惧怕魔女了，她先是小心翼翼和陆茜打了声招呼，然后跟上她，探头问道，“魔女大人，您或许比起胡萝卜更爱吃南瓜？”
　　
　　她家里的田地除了胡萝卜，其实还种有许多南瓜，如果魔女需要，她可以每天再摘一颗过来。
　　
　　“叫我陆茜就好。”魔女对请自己吃东西的人向来客气。她真诚地说，“南瓜就不用了，还有谢谢你早上的胡萝卜，很香甜。“口感清脆爽口，不愧是兔子亲手种植的胡萝卜。
　　
　　“不，不客气！”被魔女这么一道谢，小兔子顿时忘了南瓜的话题，她满脸通红，冷静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问。
　　
　　“那大人，请问您喜欢吃甜食吗？”
　　
　　甜食？是指矮兔兽人同学送她的白糖蛋糕？
　　
　　想起那软绵细腻的口感，陆茜点头，“我也有回礼给你。”但不知道送出去会不会被对方丢掉。
　　
　　还是送吧，魔女想，万一她不要，她也可以再捡回来，自己当备用枕头枕。
　　
　　“——魔魔魔女大人给我的回礼？！”
　　
　　于是惊喜的小兔子得了一枚有她脑袋那样大的香包。
　　
　　她感动到都差点忘了下午霍克斯大人突然提来的那一袋沉甸甸的金币，以及他沉甸甸的命令。
　　
　　“陆茜大人，既然你喜欢吃甜食，让萝比请你吃好不好？萝比知道有个地方做的甜点非常美味！”
　　
　　抱着回礼的小兔子雀跃地说，并在心里下了决定——她今后一定要和魔女大人当上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