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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荆棘里 / 第8章 刺

第8章 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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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
  
  “夏绿。”
  
  宋璀错从前面的巷口走出来,就在夏绿刚要说出答案的时候。
  
  夏绿看到他,自己都未发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企盼。
  
  而郑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向夏绿靠近了一步,挡在她的前面,转脸看向宋璀错:“Hey,bro.”
  
  玩世不恭一个笑。
  
  宋璀错却目不斜视看着夏绿,好像面前根本没有他郑影这号人。
  
  宋璀错不急不慢走到夏绿面前:“怎么又来这,你和这个地儿犯冲不知道吗。”
  
  面对她,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夏绿扯出一个不明显的笑:“我想走来着……”
  
  宋璀错伸出手:“过来。”
  
  夏绿微愣,没动。
  
  宋璀错皱眉:“听话,过来。”
  
  小六心内咆哮一句“我操”,三哥牛逼!
  
  夏绿听到这四个字,心里窸窸窣窣塌了一角似的,他表情凶,语气硬,说出来的话却是温柔的。
  
  她知道,如果她跟他走,就彻底得罪了郑影。
  
  郑影在听到宋璀错的话之后,挑挑眉饶有趣味的样子,表情特别腻味,夏绿偷瞥了他一眼,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每一个毛孔都透露出威胁的意味。
  
  夏绿一时犹豫了起来。
  
  但没有犹豫很久,她就向宋璀错走了过去。
  
  她知道得罪郑影的下场会有多惨烈,但她更明白,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被欺负被侮辱,没有人敢向她伸出手,现在好容易有个人愿意拉她一把,她不能不识好歹。
  
  她走过去,在宋璀错咫尺之间停下。
  
  宋璀错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呼吸就慢了下来。
  
  目光深深的看着她走过来。
  
  她仰脸看他:“真的可以离开吗?”
  
  他收回没被她握住的手掌,说:“废话。”
  
  “人是我带来的。我没让她走,她就不能走。”郑影的脸上早就阴云密布,他一把扯过夏绿的胳膊,挑衅的看着宋璀错。
  
  宋璀错点点头,忽然一记拳头打过去,直冲郑影面门。
  
  郑影没有准备,被打得后退好几步,夏绿趁机挣开他,跑过去拉住宋璀错的胳膊,下意识喊道:“跑啊。”
  
  宋璀错愣了愣。
  
  他的字典里没有那么懦弱的字眼。
  
  但她要带他逃跑?
  
  他竟没用力甩开她。
  
  很快,郑影的兄弟们就向宋璀错打过来,宋璀错迎上去,小六和郑影也加入,几个人厮打在一起。
  
  挥起的拳头带着风,这一幕好像青春电影的片段。
  
  夏绿后退到墙角,吓得无法呼吸。
  
  后来还是有一群下班的电路工人路过,才及时制止了这场混乱。
  
  这几个男生都挂了彩,等工人们离开,他们眼看又要打作一团,还好这时郑影接到一个电话,叫了声“爸”,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他脸色变了变先离开。
  
  路过夏绿的时候,郑影递过来一个无比阴森凶残的眼神。
  
  夏绿只对视一眼就别开眼,不敢看他。
  
  郑影他们走后,宋璀错和小六走过来,问夏绿:“没吓着吧。”
  
  夏绿脸色惨白,额头上还冒着汗,她说:“你们受伤了。”
  
  小六咧嘴没心没肺一笑:“这点小伤,洒洒水了。”
  
  夏绿眼里满是担忧:“去药店买点药擦一擦吧。”
  
  她抬脚走开。
  
  走了几步,发觉两个男生没动,扭脸问:“不走吗?”
  
  小六挠了挠脑海,看向宋璀错,宋璀错眸子紧了紧,说:“走。”
  
  然后他们跟着她离开这个狭窄逼仄,充斥着暴力和惊吓的小巷。
  
  主路上的街边就有一家天天大药房,夏绿走进去,买了一罐棉球碘伏,一沓创可贴,还有一卷纱布。
  
  她走出药房的时候,学校恰好打晚自习的上课铃。
  
  铃响的时候,小六的打火机也恰好擦起一把火,他点了烟,也给宋璀错点了一根,青烟袅袅,两个人在黄昏路灯下,旁若无人的抽起烟来。
  
  夏绿走过去,很想说,受伤了就别抽烟了吧。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把药在宋璀错面前扬了扬:“给。”
  
  宋璀错看到被她挂在食指上一荡一荡的塑料袋,没说话。
  
  小六眼皮活,一拍脑门:“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呢,先走了先走了。”
  
  宋璀错问:“你能有什么事?”
  
  小六笑:“我作业还没写呢。”
  
  宋璀错用特别无语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混小子一个,恐怕从六年级起就没做过作业了吧。
  
  小六自动忽略宋璀错的眼神,朝夏绿挑了挑眉:“嫂子再见!”
  
  接着便风风火火跑走了。
  
  小六走后,剩下的两个人莫名不自在了许多,夏绿干咳了一声:“你的药。”
  
  宋璀错听见她的咳,反手把烟摁在树上掐灭了,随手扔下水道铁缝里,接过她的药,大步流星朝着小六离开的方向走开。
  
  夏绿想了想跟上去:“要不,我帮你敷吧。”
  
  宋璀错步子明显顿了顿,但没停:“刚才打铃了。”
  
  你该上课了。
  
  “今天周日,晚会儿去没关系。”
  
  “……”
  
  宋璀错定定看了她两秒,才说:“那你轻点。”
  
  夏绿错愕,露出一个无声的笑。
  
  宋璀错不自在的别过眼,就地坐在路沿石上,夏绿跟着他坐下去。
  
  宋璀错的眉骨和手背上都有伤,夏绿先给他处理眉骨上的,她用碘伏盒里自带的镊子夹出一个棉球,对他说:“疼的话你告诉我。”
  
  宋璀错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看着她。
  
  夏绿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轻轻点在他的眉骨上,触碰到的时候,他的睫毛明显颤了颤,夏绿问:“疼吗?”
  
  宋璀错反问:“你觉得呢。”
  
  夏绿说:“又不是我受伤,我不知道。”
  
  宋璀错冷笑:“我不是人啊?”
  
  哪个人流血不会疼?
  
  夏绿被噎了一下,再下手,劲儿使大了些。
  
  宋璀错倒抽一口凉气,往后躲了下:“你他妈杀人啊?”
  
  夏绿说:“我看电视上你们这些混混都不怕疼。”
  
  电视,又是看电视。
  
  “你一高三生不好好学习,成天看电视。”宋璀错夺过她手里的棉球,自顾自擦拭着伤口,不让她伺候了。
  
  夏绿动动嘴,没话可说,又去拿创可贴。
  
  等他擦好伤,她微微起身,凑近往他眉骨上轻轻吹了吹,然后把创可贴贴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她想坐回去,屁股还没沾地,宋璀错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夏绿吓了一跳。
  
  宋璀错呼吸早已变急,脸也一分一分的阴沉下去:“你欠揍?”
  
  夏绿眨了一下眼,想了想才说:“那要不你自己弄吧。”
  
  宋璀错凶巴巴瞪了她半天,才把她松开。
  
  他站起来说:“不搞了,小伤,觉不着。”
  
  夏绿把碘伏装进塑料袋里,拎着站起来:“那好吧。”
  
  一时沉默了下来。
  
  宋璀错插兜望天,下颌线锋利的像匕首开刃的那端。
  
  夏绿为自己脑海里这个奇怪的比喻而吐了吐舌头,想了想,她说:“那我回去上课了。”
  
  宋璀错扭头看她:“去呗。”
  
  夏绿点头:“那我走了。”
  
  他没说话。
  
  她顿了顿,然后往学校走。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放学门口等你。”
  
  她转身,不解。
  
  他没语调的问:“你不怕报复?”
  
  夏绿冷不丁想到什么,内心的恐惧像晕开的黑墨水,瞬间在心底弥漫开来,她眼睛里亦染上担忧,点了点头,比刚才要乖巧好多。
  
  “那我一打下课铃就出来找你。”
  
  宋璀错微怔,才说:“去吧。”
  
  夏绿又转身,这次没回头,一直走进学校里。
  
  宋璀错在原地目送她进学校,刚想转头,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他警惕转身,小六一张大饼脸在眼前放大:“三哥!”
  
  “操。”宋璀错骂,“你鬼啊?哪冒出来的?”
  
  小六面不改色:“我压根没走,就躲在后边绿化带里。”
  
  宋璀错眯起眼,一把掐住小六后脖子:“你他妈再给我鸡贼?”
  
  他再清楚不过,小六躲那边,无非是想偷看他和夏绿,看完了铁定大嘴巴添油加醋传出去。
  
  小六嗷嗷叫:“靠,疼疼疼!”
  
  宋璀错哼了一声,把他丢开。
  
  小六摸着脖子:“不过我不是啥也没看见吗,三哥,不是我说,你也太不行了,人家女孩都凑上去了你也不知道亲,要是阿青指不定就地开战了。”
  
  宋璀错冷冷一个眼神扫过去:“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得了,别在她面前提。”
  
  “哎呀,我知道,人家是清纯挂的。”小六拿腔拿调。
  
  “还有,别再叫她嫂子了。”宋璀错说,“她是好学生。”
  
  小六摇了摇头:“唉,知道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忙问:“我刚才就想问的,这会再不说我怕我忘了,那个……三哥你刚才干嘛没听完嫂……夏绿的回答就窜出去啊。”
  
  “关你屁事。”宋璀错叼上烟,往公车站走。
  
  小六跟上:“诶,三哥,你该不会是怕了吧,害怕夏绿选郑影,你面对不了?”
  
  宋璀错停下步子,扭脸看了一眼小六,眼角眉梢都挂着“我很不耐烦”。
  
  小六顿时把嘴巴闭上,并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宋璀错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但小六的话,在心里久久回荡,烦,以至于要抽更多的烟来驱赶。
  
  -
  
  夏绿回到班里,班主任并不在。
  
  同桌看到她手里拿着药袋,写纸条问她:“她们又欺负你了?”
  
  夏绿借着看后黑板挂钟的余光,瞥了眼梁家姐妹的位子,才发现她们不在,她把纸条退回给同桌,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没事。
  
  回班里平复了一会儿才静下心来,英语刷题集明天一早要上交,她决定先写英语。
  
  一整套题写完,夏绿看到作文的后面,跟着一句莎翁的小诗:
  
  Roseshavethorns,andsilverfountainsmud.
  Cloudsandeclipsesstainbothmoonandsun.
  Andloathsomecankerlivesinsweetestbud
  
  玫瑰花有刺,银泉有烂泥,
  乌云和蚀把太阳和月亮玷污,
  可恶的毛虫把香的嫩蕊盘据。
  
  她默读了两遍,心潮像逢了汛期,泛起激荡的涟漪。
  
  她拿起笔,在诗的一侧,写下一句话:夏绿走在荆棘里。
  
  玫瑰花有刺,银泉有烂泥,夏绿走在荆棘里。
  
  人们看到这行字,想到这个画面,是会感叹,再美好的事物也会被伤害,还是欣慰,哪怕伤害存在,美好依旧是美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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