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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二年四月春，细雨茫茫，空气中酝酿着这座城市独有的湿润气息。向蔷挤在绿壳公交车里，周围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聊得无非是那些家长里短。
向蔷面无表情的听了会，直到手机银行弹出一条汇款短信提醒，她的脸上才有一丝笑意。
她把余额截图，然后发给微信备注为“前男友”的人。
她说：五百万了，我说到做到。
‘前男友’没回她。
向蔷知道他不会回复，发完就把手机揣回了风衣口袋里。
公车这时正好到红枫苑小区的站台，向蔷挤过大爷大妈踩着高跟靴子下车。
还没等雨飘身上，头顶就多了一把伞，高高撑起。
向蔷抬眼，母亲周慧一脸和蔼的瞧着她，眼里闪着光，热切的挽过她手臂说：“来来来，别淋到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么阴冷的天腿还光着，老了不怕得关节炎呀。“
向蔷上身穿的是衬衫和风衣，风衣长度到膝盖，下身就穿了个短裙，丝袜都没搭一条。
周慧边说边试图帮她扣上风衣挡点风。
向蔷低头看了会眼前的周慧，很久，她才勉强让自己扬一个笑容。
她拉住周慧的手，轻笑道：“妈，我不冷，先回去吧，回去了我就换个长裤。”
“也行也行，回家了就不冷了，回家了，就不会冷了。”
向蔷上次回家还是去年四月，周慧几乎一年才见到一次活人，心里头暖得很，有许多话要说，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到了家，向蔷才知道家里的热水器又坏了，桌角被亲戚孩子砸坏了，周慧就用透明胶带缠了几圈，家里的网络电视会员掉了，一看观影记录，上头上次看电视都是半年前。
向蔷脱了衣服，换上周慧一早为她准备的家居服后开始联系热水器的维修人员。
打电话的无聊空隙，她又发现自己这套家居服口袋被缝补过。
向蔷忽然想起，之前发现口袋坏了时她让周慧扔了的。
她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外头阴沉的天和家里温暖的光形成反差，落地玻璃窗上倒影出后头厨房那边周慧忙碌的身影。
向蔷走了几秒的神，电话那头的维修人员得不到回应，大喊了几声喂，“后天上午12点之前可以吗，这个时间，可以吗？向小姐？向小姐？”
向蔷抿了抿唇，垂下眼睫说可以。
挂了电话，向蔷走到厨房那边，说：“约好了时间。什么时候坏的？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周慧在切土豆块，她的声音如冬天沸腾的水，冒着热气。
她说：“大概是11月份坏的吧，那时候天冷，我和你爸也是天天要洗澡，要洗的时候烧几壶热水就好了。”
“那下次再坏的时候呢？”
周慧背对着她，向蔷看不清她的神色。
锅里头小鸡腿被水滚着，周慧赶紧关了火捞出小鸡腿，顺便换了话题。
她回头看了眼向蔷，笑眯眯道：“一会妈就做好了，再有半小时你爸也回来了。”
向蔷不打算就这么略过这话题。
她走到周慧身边，接过她的刀，帮忙切土豆。
她很少下厨，刀工更是诡异恐怖。
不一会，土豆被切成了大小不一的块。
周慧没说什么，在一边择菜。
向蔷倒是自我评价起来，“这土豆今天算是倒霉了。我上次切菜还是好几年前，那时候也切过土豆，那谁说像我这样的人，以后得找个会做饭的，不然迟早会把自己毒死。你猜怎么着，现在外卖多发达，哪这么轻易死。”
她顿了顿，继续说：“妈，你说以后你们没了，我怎么办？”
周慧低着头，“爸妈没了，你也有自己的活法，妈相信你。”
“那如果我没了呢，你也能有自己的活法？像小林阿姨那样吗？”
“瞎说什么呢。”
“如果我没了，你会修热水器吗？你会舍得花钱换桌子吗？能跟得上现在时代的进步吗？妈，你们不能不去学，以后老了脱节太多，学起来就更难了。”
“你这孩子，学的，爸爸妈妈在学呢，就是有时候犯懒。”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不太友好的敲门声，还伴随着犀利的中年妇女声。
“有人在家吗？出来！周慧！你们出来！”
向蔷和周慧对视了一眼，向蔷剁完最后一个土豆，拎起刀走去门口。
周慧手蹭了蹭围裙，跟过去，“蔷蔷，拿刀干啥呀。”
向蔷门还没完全打开，只听那女人手撑着腰，头沫横飞道：“你们这家人怎么回事，说了多少遍了，这是公共用地，你们垃圾放在门口是要臭死我是吗？还有，你们刚刚干什么呢？拆家？别人在午睡不知道？要不要脸？”
输出一顿后女人才看见向蔷手上的刀，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向蔷，不懈的一笑，“怎么，还拿刀唬人啊？”
向蔷有一米六八，瘦却颇有风骨，一双细长的眼眸看什么都是冷漠寡淡，眼尾微微上扬时更是凌厉漠然。
她什么都没说，直接拿起刀朝女人的头那边砍过去。
砰的一声，刀错过女人的耳朵，深深扎进木门框里。
女人愣住，咽着口水，等反应过来她尖叫起来，大喊着：“疯了疯了！周慧，这是你女儿是吧？她要杀人！我等会就去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
周慧拦着，匆匆解释道：“垃圾刚刚忘记带下去了，刚刚我女儿回来，拖得行李箱，车轱辘声大，吵到你们了，不好意思。”
向蔷反拦住周慧，将其护在身后，不疾不徐的拔下那把刀。
她语速缓慢，却如凛冬冰雪坠入深不见底的湖底一般冷彻透骨。
她说：“我们当邻居当了十几年了，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活这么久，所以想着忍忍好了，毕竟，脑残这种缺陷也不是你想得的。但谁知道，这种疯病是会传染的，我前些天刚确诊精神病，根据法规，精神病人杀人不犯法。”
女人懵了，结结巴巴道：“你们一家人都是疯子，疯子……真……真晦气！”
女人窜回了自己屋，隐约还能听见她骂骂咧咧的声音。
周慧拿过向蔷手里的刀，叹气道：“和她较劲什么，都这么多年了。”
向蔷轻轻关上门，深深看了眼周慧的背影。
她说：“妈，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给你们换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