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碧山千仞

　　碧山千仞，落风不坠。
　　凭着碧山落风殿的威名，风羽子在外行事虽然不至于百无禁忌，但是也没太多的人敢于和他为难。而像卒玉溪这般直接和他呛声的，更是少之又少。
　　若说卒玉溪背景雄厚也就算了，偏偏卒玉溪只是一县尊主，论及修为也只是和他相差仿佛。而就是这区区一介县尊，竟然敢不顾落风殿的赫赫威名，直接与他翻脸呛声，风羽子心中生出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怒火更是高涨。
　　盛怒之下，风羽子脸上也没了刚开始的风轻云淡，开口嘲讽道：“连我碧山落风殿都不放在眼里，卒玉溪，你真是好胆色。”
　　这番言语，自然不是真的夸赞卒玉溪，而是提醒卒玉溪，他风羽子是落风殿的人，你敢这样翻脸呛声，就是不把落风殿放在眼里。
　　对风羽子来说，卒玉溪的呛声就是不把落风殿放在眼里。他却不曾想过，如果不是他一再逼迫，卒玉溪也不会直接撕破脸皮来拒绝。但凡他识趣一点，结局都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碧山落风，天下闻名，我自是不敢有半点不敬。但是啊！仅你风羽子一人，代表的了落风殿？”卒玉溪出言反讥道。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卒玉溪自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言语交锋上毫不退让。
　　碧山落风殿，卒玉溪当然不敢招惹，但是落风殿中的一个执事，还不至于让他畏惧。
　　“卒玉溪，你......”风羽子气急，指着卒玉溪‘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正如卒玉溪所说，仅他一介执事，又如何代表的了落风殿。若是风羽子占了理还好说，落风殿必然会为他出头，但现在他所行之事却是见不得人的，真要捅出去，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
　　“别你你我我的，有话就说，若是无话可说，那就恕我不能远送了。”
　　话落，卒玉溪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全然不管脸色难看的风羽子。
　　“好，好得很，卒玉溪，总有一天你会为今日的言行付出代价。”风羽子神色狰狞，咬牙切齿道。
　　然而，卒玉溪面对风羽子的威胁却是毫不在意，平静说道：“好走，不送。”
　　偌大的落风殿，似风羽子这样的丹境执事，绝不少于三千人，就算是得罪了那么一两个，又能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哼！”
　　风羽子一甩衣袖，转身几步走出大堂，随即纵身一跃，踏空而去。
　　见风羽子已然离去，卒玉溪也放下茶杯，向着门外唤道：“蕴和，进来吧！”
　　听到卒玉溪的呼唤，候在大堂外的人应了声‘是’，快走几步来到堂内，向着卒玉溪拱手道：“属下见过县尊。”
　　“不必多礼了。”
　　卒玉溪摇了摇头，等到寿蕴和手臂放下，他才再度说道：“传我口谕，命孟子晋、臧阳华、储阳炎三人速来见我。”
　　“县尊，这......您是打算进山吗？”
　　进山，自然是进奇石峰，而奇石峰正是幽影猞猁的活动范围。
　　刚才卒玉溪和风羽子的谈话，站在堂外的寿蕴和听得一清二楚。他想不明白，卒玉溪明明已经严词拒绝了风羽子入山除妖的提议，为何还要召集三城县尉。
　　文有县丞，武有县尉，这两者就相当于县尊的左右手，帮助县尊处理日常琐事。
　　县丞和县尉的数量并不固定，而是根据一个县里有多少城池来算，基本上一座城池就有一个县丞和一个县尉。三华县有一主三辅四座城池，县丞和县尉自然也各有四个。
　　而卒玉溪要召集的三人，便是三座辅城的县尉，至于主城的县尉，此时已经站在了堂内，正是寿蕴和本人。
　　四位县尉，再加上卒玉溪这位县尊，这五人可以说是三华县最高武力。
　　“进山？呵，我就是怕他们进山啊！”
　　对寿蕴和的疑问，卒玉溪不以为忤，反而开口解释道：“风羽子半个月前就到三华县了，但是包括这次在内，他总共只找了我四次，你说，其余时间他去哪了？”
　　“您的意思是，风羽子还找过子晋他们。可是没您的命令，他们怎么敢随风羽子入山？”
　　寿蕴和还是不解，擅离职守，这种事对他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你呀，平日里怎么没见你这么多问题，现在你只需按我的命令去做就是，等你回来我再与你详说。”卒玉溪笑骂道。
　　“是，我这就去把他们找来。”寿蕴和拱手应道。
　　保持着拱手的姿势，寿蕴和后退几步，这才垂下手臂转身离去。
　　除妖、除妖，呵！真把他卒玉溪当蠢货了不成。
　　十七年前，前任三华县尊入山之事，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卒玉溪上任的第一个月，就大致搞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真要说起来，那只幽影猞猁在奇石峰中呆了不下三十年的时间，若是它真的随意开杀，前任三华县尊早该入山除妖了，又怎会拖延十几年，等到十七年前才进山除妖。
　　或许有人会说，幽影猞猁前十多年压制杀性，等到十七年前彻底爆发，出山开杀，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但是啊！一只丹境的幽影猞猁彻底开杀，这三华县除却四座城池之外，还能有一处人类的村落幸免？
　　只能说，幽影猞猁或有杀戮，但绝对达不到屠村破城的地步。
　　一般对这种还算克制的妖兽，朝廷都是听之任之，不会多做为难。
　　毕竟，想要彻底诛杀妖兽本就是件难事，再者，这妖兽已经有所克制，对人类的威胁也不算太大。
　　以这些不合理为引，再加上自己的外调，以及时间上的巧合，卒玉溪一番推敲，自是很快有了猜测。
　　三十多年前，祁枝山可是有些乱啊！
　　若是前任三华县尊还活着，卒玉溪真想问问他，拿百万县民的生命去换得落风殿的一点儿支持。
　　这，真的值吗？
　　或许，前任三华县尊死在奇石峰中，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落风殿，哎。近些年宗门势力也是越发活跃了。”卒玉溪叹了口气，眼中带上几分忧色。
　　话分两头，寿蕴和从后堂离开之后，立刻在自己腰带上一拍，凭空取出一艘不到两尺的木舟扔向空中。
　　木舟甫一脱手，就见木舟舟身各处亮起淡青色的光芒，将木舟托举在了空中。
　　随即寿蕴和在空中虚划几下，点点青芒从他指尖划过的地方冒出，涌进木舟之中。当这光芒触及木舟，浮在空中的木舟一阵骤变，舟身青光四溢，从不到两尺的木舟模型变成了一丈有余的木舟。
　　见木舟已成，寿蕴和直接跃上船身，手掌伸到腹前微微下压。在这一压之下，萦绕舟身的青色光芒迅速消退，融进舟身上的特殊纹理之中，将纹理中的青色变得更加浓郁。
　　“先去萃华城吧！”寿蕴和喃喃道
　　话落，木舟亦是无风自动，向着远方疾驰。
　　想要不借助器物御空飞行，寿蕴和也能短暂做到，但是这种短暂的御空，消耗巨大且不说，光是速度就是一个大问题。
　　县一级编制中，县尊的具体修为不尽相同，但基本上都在丹境之内。而县尉和县丞大多都在练气铸身这一阶段，只有少数达到丹境，比起县尊来，自是天差地别。
　　不过，县尉从来不是一个人战斗，每一个县尉麾下都有数以十计的县卫。县卫和县尉两相配合之下，爆发出的力量还是很可观的。
　　而在另一边，风羽子正如卒玉溪所料，并没有直接一个人入山，而是御空飞向三座辅城中的桐华城。
　　以其丹境的修为，从三华城到桐华城，两百余里的路程只需花费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先前风羽子就已经找过三座辅城的县尉，其中揭华城的县尉和卒玉溪的应对相似，都是以拖延为主，不曾正面作出答复，而萃华城的孟子晋更是干脆，直接闭门不见，把风羽子晾在一旁。唯有桐华城县尉储阳炎想要借此攀附上落风殿，直言听命于他。
　　寿蕴和去萃华，风羽子去桐华，两者完全是背驰而向。
　　山村，老树，木屋。
　　“二叔，魂叔是走了吗？”一个敦厚的小胖子，眼中带着希冀，看着一旁壮实的汉子问道。
　　望着空荡荡地小木屋，二虎也是一阵唏嘘。他早就知道荒古魂是会离开的，但他没想到，这一离别竟是如此的突兀。
　　今天早上几个小孩找到二虎，向他询问荒古魂在哪的时候，他还不以为意。但是等到正午还是没看到荒古魂的时候，二虎就明白了。
　　“是啊！魂先生走了。”二虎点了点头，眼中带着浓重的忧色，不时地瞥向远山深处。
　　他想起了昨天对荒古魂的请求，现在，魂先生应该是在那里吧！
　　“可是，这里还有好几件衣服，魂叔都没带走呢。”小胖子指着挂在木屋的一角说道。
　　“魂叔会不会没衣服穿啊？”
　　“放心吧！魂先生是个有本事的人，走到哪都能过得好好的。”
　　质朴的言语，带着最真挚的祝福。
　　“哦！”小胖子点了点头。
　　山村远处，一颗高大树木的枝干之上，坐着一人，趴着一兽。
　　“这小胖子......”
　　遥望远处山村，荒古魂看得分明，也听得分明。
　　一里之内，他若想听，蚊虫振翅之声也可入耳；他若想看，蚊虫翅尖之纹也可入眼。
　　“你不过去打声招呼吗？”夜拨弄了几下嫩绿的叶片，无精打采地说道。
　　“没那必要。”
　　摇了摇头，荒古魂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地后向趴在大树枝干上的夜招呼道：“走了。”
　　前方，阳光明媚，遍地残骸。
　　向前一步，无穷光辉加身，满地枯叶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