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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田家出来，夜幕已经降临了，清冷的夜空中闪烁着点点繁星，虽有寒意，却也迷人。
停车的地方距离楼栋有些距离，田语本想在自己过去的，可程慕允走在她身旁没有要独自离开的意思，两人只好并排而行，走在小区的小道上。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丝梅花的清香，田语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谢谢。”
“不客气，”程慕允的神色矜淡，“你如果真的想拿回控制权，从你叔叔开始立威是必须的。”
“所以，你都听到了？”田语很意外。
心中有暖流一划而过，原来程慕允是故意帮她戴手表来表示两人的亲密，以便在爷爷和叔叔面前替她撑腰。
“听到了一点，”程慕允下意识地摸着食指上的素戒，思忖了片刻，正色道，“需要我帮什么你尽管开口，不用客气。桃花源镇的资金你需要的话可以马上划拨，田园那几个董事那里要我打招呼的话也没问题。”
田语困惑地问：“你昨天不是还不同意我的观点，怎么今天就要替我撑腰了？”
“你是我太太，和别人起了冲突，我当然要站在你这一边，”程慕允理所当然地道，“但其实你爷爷和叔叔的观点没错，作为地产公司，转型是必须的，你也不必为了这个桃花源镇伤肝伤肺，时代在变，有些观点也要变，可能爸在世的话也不一定会继续这个项目。”
暖流汇入汪洋大海，瞬息之间变得无影无踪。
田语沉默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挑：“那程总为什么还要划拨资金过来？”
“我今天了解了一下，二期资金是五十亿，约定是桃花源邸二期楼盘结顶后划拨，”程慕允很无所谓地道，“你要实在想玩，那就先拿去玩一玩，骋风能消化。”
一口血卡在田语的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她还在为工程款绞尽脑汁，而程慕允却可以拿五十亿让她玩一玩，就算不看好她的决策，也愿意以纵容太太的心态来让她败家。
曾经两家的资产旗鼓相当，几年过去，这现金流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程总真是大方，”田语的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谢了，但没必要，我们公对公，不用你徇私情，就按照合同上的约定来。”
那种小刺猬蜷缩起来防卫的模样又来了，程慕允觉得有点好笑：“别说话带刺，楼盘都停工了你哪里有钱？有骨气也要讲究实力。还有，如果我是你的话，就算拿回公司决策权，也不会继续投资这个烂摊子，而是踏踏实实地找个经理人，努力想办法把田园这首旧航母掉头。”
“这就不牢程总费心，你只要遵守合同承诺就好了，”田语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要坐我的车吗？还是你有司机来接你？”
车窗被放下了，田语的手臂搁在车窗边，小半边身体探出了窗外，微仰着脸看着程慕允。
皎洁的月色洒落，田语的脸半明半暗，明丽的五官被晕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仿佛一幅水墨仕女图，清雅浅淡，唯有唇瓣的一抹浅红为这素净的画面增添了一抹艳色。
程慕允晃了一下神。
月光下的田语，好像和刚才的小刺猬判若两人。
“这是邀请吗？”他定了定神，矜持地笑了笑，“我可以让我的司机自己——”
“不用了，这是国人的客套。”田语干净利落地回了一句，脚下油门一踩，走了。
若有似无的梅花清香一扫而空，静谧的夜色中，只留下了刺鼻的尾气和一脸铁青的程慕允。
其实今晚程慕允会过来纯属意外。
原本晚上有个电话会议，国外负责人临时有事延迟了，他的时间空出来了几个小时。回到老宅吃完饭，他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他送出的生日礼物，又想起赵心桐催他去田家的话，这才心血来潮过来了。
他的司机还在小区外等着，回去倒是不成问题，只是田语态度让他有点生气。
今天他特意过来接田语回家，又在她家人面前替她撑腰，末了还答应提早解决桃花源镇的资金问题，田语怎么还莫名其妙发了脾气？
早知道这样，他何必来自讨没趣。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看，是郑克己打来的。手机一接通，里面就有嘈杂的声音响起，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让人头疼。
“哥，是我！”郑淮叫了起来，“我们在喝酒，过来一起玩不？”
“郑淮你把手机给我！慕允怎么可能会过来，你有本事拿自己的手机骚扰他！”郑克己气急败坏。
“哐啷”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程慕允忍不住皱了皱眉。
“哥你别生气，”郑淮陪着笑，“你不想来也没事，我就是想向你求个情，明天我能请假不？我跑出来喝酒了，策划书还没写完，那个女魔头凶得要死，我不想让她借题发挥……”
程慕允这才想起来，为了好好磨一磨这个小纨绔，他罚郑淮打扫办公室卫生一个星期，并且把人交给了他的得力干将、投资部副总监卓菡。
“不能，”他干脆利落地拒绝，“策划书没写完就通宵，要是旷工的话，我就和你爸说，让他把你的信用卡暂停。”
郑淮哀嚎了一声：“哥，你太无情了，以后你要有儿子了你不这样教育的话，我看不起你！”
程慕允无情地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我立刻把他塞回田语的肚子里。”
“好好好，我不喝酒了，我去写策划书，通宵行了吧？”郑淮悻然道，“哥，我现在很怀疑，你和卓菡一样，肯定都没有性生活所以才是工作狂魔。”
最后一句话郑淮不敢说，只在喉咙里嘟囔，程慕允没听清：“没有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说，你和卓总监都是工作狂，”郑淮紧急改口，“我对付不了你，还能对付不了卓菡那个女人？天底下要论谁懂女人，我自谦第二，没人敢论第一，明天等着看吧，挂了挂了……”
“等一下。”程慕允脱口而出。
郑淮“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程慕允怀疑地问：“你真的懂女人？”
郑淮一下子来了精神：“那当然，我打小就在女人堆里打滚，姐姐、姑姑、外婆一大堆，每一个都哄得开开心心的，女朋友那就更不用说了，哥，你碰到什么难题了吗？说来听听。”
这话倒是不假，程慕允听郑克己说过，郑淮是姥姥养大的，家里一堆女人，所以宠过头了，长大后也总爱往女人堆里钻。
倒是可以问一问，做个参考。
他轻咳了一声，语声中隐含威严：“那我考考你，如果有一个女人，以前一直都是贤妻良母，忽然变得喜怒无常起来，会是什么原因？”
“嫂子和你闹了？”郑淮猜测道，“具体情况描述一下，我来帮你把把脉。”
“胡说，她怎么会和我闹？”程慕允矢口否认，“我就随便一问，你不知道就算了。”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郑淮吹牛，“哥，女人最需要的就是陪伴了，你天天在外面忙事业，嫂子肯定是爱死你了才会忍受你。但她总是一个人空虚寂寞冷，就算再爱你也会有意见，不闹才叫奇怪呢。再说了，哥你这么优秀，嫂子每天见不到你人，还不得担心你这么好的老公跑了？所以就患得患失闹闹脾气，想证明一下她在你心里的地位，你哄哄她就马上好了，放心。”
“天天胡说八道，说了不是你嫂子，”程慕允教育道，“赶紧回去写策划，明天交不出来就别呆在投资部，去后勤清扫队。”
挂了电话，程慕允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些。
郑淮分析得还算有道理，田语可能就是在使小性子吧，被他冷落了两年，这才是田语第一次闹脾气，就不要太计较了。
手机的提醒亮了起来，程慕允这才想了起来，延迟的视频会议即将开始。
原本计划好了这个时间他已经到家，现在只好在车上将就一下。
这一开就开了一个来小时，等他回到家里都快十点了，客厅的灯都还亮着，不过田语已经进了卧室。
放下公文包，程慕允有点口渴，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刚喝了几口，他眼角的余光一瞥，忽然发现灶头边上的小炖锅灯亮着。
小炖锅开启着保温模式，里面是小半碗的雪梨百合羹，盖子一掀，香气扑鼻而来。
这两天天干物燥，再加上程慕允有轻微的咽喉炎，所以喉咙会不太舒服，这碗雪梨百合羹消火清肺，来得恰到好处。
拿起小碗喝了两口，雪梨羹微甜软糯，味道不错，应该是炖了有一个小时了。
程慕允的嘴角微微上扬，刚才还残存的几分恼火一扫而空。
这算是田语为了刚才的吵架在赔小心吗？
女人嘛，闹闹脾气也是常事，只要有分寸就好了。
虽然郑淮说的“爱死你了”有待商榷，但这一碗雪梨羹，显而易见，田语的确是爱他的，也是花了心思在各种暗示表白，他也不能太小气，揪着一点小事不放。
洗漱完毕回到卧室，田语已经钻在被子里睡了，床头还放了一个很大的猫咪玩偶，都快被她抱进被子里了，一人一玩偶占了半张床。
程慕允有点无语。
这都多大了还抱着玩偶睡？
他走到床头，拉住玩偶猫的耳朵，把玩偶从田语手里抽了出来。
田语眼睫一眨，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问：“干吗……我睡了……”
她的眼神带着陷入梦境又被强行拽出的迷蒙，原本明丽妩媚的杏眼变得如水一般温柔，程慕允不由得心头一软，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睡吧，”他半侧着身，把田语的露在外面的手塞回了被子里，又拍了她两下，安抚道，“哦，对了，我明天要去北州出差，大概半个月左右。”
“唔……”田语闭上眼，往被子里钻了钻，没了玩偶，她想裹被子抱，手一伸却抱住了程慕允。
程慕允误会了。
这是在表达对他的不舍吧。
“这次是北州那边的分公司有事一定要去，事关一个十几亿的大项目。”他破天荒地耐心解释。
田语很困，这两天她都没有睡好，实在撑不住了，程慕允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嗡”的，她只好翻了个身，再次敷衍地回了个“唔”。
程慕允想了一下，觉得作为男人还是大度一些，更要不吝于赞美：“你炖的雪梨汤很好喝，不过以后不要耍小脾气了，我尽量会减少出差留在安州。”
田语的脑子里掠过些什么。
钟点工陈嫂今天炖的雪梨汤是很好喝，不过她一直不太喜欢梨的味道，只喝了小半碗。
她不是在耍小脾气，是真的和程慕允观念不同，无法沟通。
对程慕允的出差，她没有意见。孤独虽然寂寞，但却让人清醒，她愿意享受这份孤独。
……
然而，睡意来袭，她想说的话都封印在了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