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没有表演痕迹的表演

　　“沐雨晴，你饰演的是一个候考的播音艺考生吧？”胡锡风猜测道。
　　沐雨晴点头承认到。
　　“坐姿十分标准，后面紧张与缓解紧张时的小细节处理得不错。嘴唇的微动是在默念新闻考题吧？”
　　“是的。”
　　胡锡风点点头，“很有一种紧迫感，唯一可惜的是你领口处的纽扣只系了一颗，衣着不得体在播音艺考中可是会扣分的。”
　　经过胡锡风的提醒，沐雨晴才回忆起刚才表演存在的失误之处，“的确，是我疏忽了。”
　　“虽说这是沐雨晴的失误，但正因为这个失误才体现出角色本身候考时的紧张啊，这不歪打正着吗？”陈耀阳替沐雨晴出头说道。
　　“真正播音生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表演向来没有什么‘歪打正着’，失误就是失误，哪怕能圆回来，也会影响表演的整体效果。”胡锡风稍加严厉地说道。
　　对于追求完美表演的沐雨晴而言，当然表示赞同，其他人亦是如此。只有陈耀阳一个人觉得胡锡风就是在强词夺理。
　　“陈耀阳，你别急着替别人说话，你的问题更大。”
　　陈耀阳内心已经有些怒火中烧的意味，为了保持形象，只能谦虚地问道：“那请问是什么问题呢？”
　　“你的表演基本是靠说话来带动的。”
　　“那又如何？”
　　“你没有进入到角色当中，依靠话语支撑着的角色过于空洞。整个表演当中，你的表情，肢体动作都有些用力过猛，为的就是掩盖你内心的不自信。而且哪怕对方真的不签合同，在电话里你的态度也不应该如此恶劣。”
　　“我前面不是用表情体现出这个角色的傲慢了吗？”
　　“那我问你，有人会在现实中对着空气傲慢的吗？”
　　陈耀阳顿时恍然大悟，极不情愿地憋出两个字，“没有。”
　　“所以从一开始你的表演就不合理，如果我是你，我会将他演成为了生活努力工作的年轻人。一开始用平缓的情绪坐在椅子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焦虑，担心合同会谈崩。在接到拒签电话的那一刻，我会生气，但会暂时憋在心里，继续态度友好地劝说对方，直到电话被挂掉时，积攒的怒气可以一脚发泄在椅子腿上，然后愤然离场。这样不就合理了吗？”
　　“嗯，我知道了。”
　　胡锡风的目光又来到陈燕身上，“陈燕，你的问题并不是演得不好，而是整个表演太平淡了，没有丝毫起伏。当然，这也和你表演的是化妆有关。我的建议是你如果能表现出着急出门的紧迫感，就没那么无聊了。”
　　“嗯，谢谢老……老胡。”陈燕虽然是因为安晓晨加入的戏剧社，但是这并不表示她不会认真听取胡锡风的建议。
　　当胡锡风转向夏薇薇时，轻咳了一声。依偎在董艺怀里的夏薇薇才仿佛受到惊吓般，推开了他，立正站好，一脸微笑着等待胡锡风的点评。
　　胡锡风叹了一口气，“夏薇薇，你要不转社吧？”
　　“为什么？我不要。”
　　“你连场都怯，表演真不适合你。”
　　“一回生二回熟，多演几次，肯定就可以的啦！”
　　“对啊，老胡，别这么绝情嘛！”董艺劝说道。
　　“嘶……要不你试试学编导？”
　　“那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
　　“尚语贤，你最近周末不是去上了编导课吗？教教她呗？”
　　尚语贤做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
　　“老胡，其实我也可以教薇薇一些编导的知识的。”董艺毛遂自荐道。
　　胡锡风难以置信道：“你先天条件这么好，是当演员的料啊！怎么回事，现在想当编导了？”
　　董艺呵呵一笑道：“不是，只是技多不压身嘛！”
　　“随你便吧，不过还是要以表演为主啊！”胡锡风停顿了一下，低头轻声感慨道：“有钱真好，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董艺察觉出胡锡风的异样，便询问道：“老胡，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没什么。”胡锡风暗自吐槽道：这小子眼神怎么这么尖呢？
　　“老胡，不知道按照你的想法，会如何表演这道题呢？”
　　胡锡风寻声望去，说话的人是沐雨晴，她很好奇作为表演老师的胡锡风对此题会有什么独特的理解。
　　沐雨晴这一问，也同时勾起安晓晨，夏薇薇，陈燕的兴趣。
　　胡锡风自然不会推脱，因为这对新社员而言，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
　　“那你们可要看好了。”话音刚落，胡锡风双手一拍，表演开始。
　　只见胡锡风迈开双腿，以一个双手手掌撑住大腿的动作，缓缓坐落在椅面上。身体前倾，腰部弯曲。然后左手随意耷拉在左腿处，右手手肘支撑在右腿膝盖往上一点的大腿处，右手手掌托腮，一个深邃且忧郁的眼神随之显露出来。
　　胡锡风眼神所直视的方向正是陈耀阳，他虽不感兴趣，但在众人都仔细观察着胡锡风表演的情况下，也只好装模作样地看着。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陈耀阳盯着他的眼神时，竟然有种被看透内心的感觉，迫使他不得不将目光转到别处。
　　胡锡风此时发出一声哀叹，仿佛叹出人生百味。这已经不是表演经验的积累了，还是人生阅历的积累。
　　表演结束。
　　沐雨晴，安晓晨，夏薇薇，陈燕全程被胡锡风的表演吸引住了，董艺和尚语贤却早已见怪不怪了。
　　简洁而不简单。
　　这就是众人最直观的感受。
　　“老胡，你的表演好自然啊！就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的那样。”说话的是沐雨晴，她越发觉得胡锡风的确有过人之处。正因为胡锡风不是科班出身，才没有被正统的表演体系所禁锢住了思想。
　　胡锡风满不在乎地说道：“因为这已经形成了我的肌肉记忆，所以下意识地表演往往是最自然真实的。就这么说吧，你们在现实中会以什么样的姿势坐在椅子上都是依靠自身的状态下意识驱使的，根本不会像表演那样，前思后想着我该怎么坐才能证明我演得好。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融会贯通，表演时让自己身临其境，完全从情绪出发，表现出你的台词，动作与神态，不能带有一丝对表演本身的思考，这就是没有表演痕迹的表演。”
　　“原来如此。”沐雨晴一边消化着胡锡风的话语，一边内心感叹道：正因为老胡不是科班出身，所以只能从生活中不断探索出自己的一套表演方法，可真是了不起！
　　其他人还只是停留在似懂非懂的状态，不过对于安晓晨而言，她已经彻底对表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现在她还不清楚表演能否防止她心理女性化，但至少在戏剧社的这几十分钟里，没有像以往那样，整天胡思乱想。
　　胡锡风看了看时间，宣布了今天的社团活动结束后，还补充道：“明天中午放学，全员到操场上集合。”
　　安晓晨，夏薇薇，陈耀阳和陈燕四人感到十分不解，不过急着回家就没有深究下去。毕竟，今天可是中元节。
　　安晓晨与陈燕顺路同行来到自行车车棚，途中两人时不时地闲聊着刚才各自的表演。
　　“陈耀阳怎么不和你一起回家啊？”
　　“不知道，随他喜欢吧。”陈燕迅速地取出自行车，“安晓晨，那我先走喽，再见！”
　　“额……再见。”正忙着解开车锁的安晓晨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陈燕要离去时，才憋出了这句话。
　　她不会每天都和我说“再见”吧？额……好麻烦啊……
　　要说不愧是中元节，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安晓晨就在回家途中看见有不少人在路边焚烧纸锭。她略微感到背后阵阵发凉，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安晓晨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6点多了，“老妈，我回来了。”
　　“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啊？”刘红稍微责备道。
　　“因为我加入了一个社团，社团活动结束得比较晚嘛，我也想早点回家啊。”
　　“你还会加入社团？”熟悉女儿个性的刘红表示难以置信。
　　安晓晨随意往沙发上一躺，“您是不知道，这学校必须让每个学生都加入社团。”
　　“那你加入了什么社团？”
　　“戏剧社，嗯……还挺有意思的，这个社团。”
　　“你觉得开心就好。”
　　“老爸呢？怎么没见到他啊？”
　　“既不早点回家，打他电话又关机，鬼知道他死哪儿去了？”刘红幽怨道。下一秒，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改口道：“呸呸呸！我话说错了，或许他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呢！”
　　“老妈，您就别担心了，老爸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危险？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其实安晓晨多多少少也开始有点担心安振江，只不过她装作满不在乎的神情安慰着刘红，是为了缓和一下母亲有些紧绷的神经。
　　“还是……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