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这是我在那晚失去意识前心中最后的话语。
　　当我睁开双眼的前几秒，映入眼帘的是白色朦胧的光景，还有一些人影向我走来。我顿时有些害怕，因为我认为这里就是天堂，而他们是来接引我的。
　　老爸老妈，永别了……
　　随后眼前的光景逐渐清晰，这才让我明白原来我还是留在了人间。走来的人影也并不是天堂的天使，而是我亲爱的老爸老妈。
　　父母此时的笑容无疑是为我的苏醒而感到高兴，细心的我还留意到他们嘴角处略带苦涩的表情。
　　很快我似乎明白点什么，因为我感觉我下面开始逐渐疼痛，也许刚才是因为全身麻药还没完全散退才让我无法感知自身的状况。
　　在我担心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能否正常进行之时，父母口中的答案为我解开了疑惑，却也让我的内心世界瞬间崩塌。
　　我害怕地掀起被子往里面查看，下面正连接着尿袋和血袋。此时我内心有种悲愤的情绪想要发泄出来，我居然真的成为了我所讨厌的人……
　　因为身体还动弹不得，据说要在床上躺上一周的时间，所以我快被憋出眼泪了。不过内心还有身为男人的自尊，所以只能用手臂遮住双眼，这样眼泪也不会流下来。在旁人看来，我只是因为光线太亮睡不着觉而遮住双眼而已。
　　我深知父母会为此悲痛欲绝，只是他们没有表露出来。同时我不想将负面情绪感染到他们，我也表现得异常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
　　那名救了我们的西装男子也来到病房探望我，原来他是那名少女的父亲。我当时是看到他揍了那胖子三拳才昏迷的，这让我不禁在心中自嘲，要是我当时能有这么帅的表现就好了。
　　男人嘛，总会想着在美女面前多显摆显摆自己，好得到她的青睐。
　　西装男子让我称呼他为磊叔就好，我觉得这不是很尊重他，便称呼他为磊叔叔。虽说磊叔叔一直认为是我救了他女儿，从而帮我承担了医药费。但我知道真正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磊叔叔，再加上医药费要十几万，所以便让父母留了联系方式，以后必定偿还。
　　少女出院前来看过我一次，她真的很美。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彼此称呼对方为同学，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至于为什么不问她的名字？不好意思开口呀！而且她也没问我的名字，想必对我也不感兴趣吧，探望也只是出于人情而已。
　　男主救了女主，女主从而喜欢上男主，最后两人在一起这种情节我不保证现实中不会出现，但至少我知道那个男主不会是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喜欢吧……
　　在我的试探下，貌似少女还不知道我的情况。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那就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吧。不知道为什么，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沐雨晴。
　　沐雨晴，你说这会不会是上天对我对你的偏见的一种惩罚呢？
　　告别之际，少女问我要联系方式，我以没有手机为由拒绝了她。其实QQ微信还是有的，只不过还是不想和她有过多的关系，从而发现我已不是男生的秘密。望着她遗憾的神情，其实我也同样如此。不过还是算了吧。
　　可能是因为同龄人的原因，看着少女和我告别时的身影，我竟然有些羡慕她那健全的身体。
　　随后几天，下面的疼痛和瘙痒不断折磨着我的身心。加上本身我极其厌恶现在的身体的原因，我觉得我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心理医生的心理疏导对我来说毫无用处，可能也就只有睡觉的时间里，我整个人才是放松的吧。
　　原先我每天只睡八个小时，到现在一天就是十几个小时。虽然不可能真的完全睡得着，但这是我逃避现实的唯一方法。
　　七天后，那位主刀的林珑医生帮我拆线。我有些欣喜，毕竟终于可以下床走路了。
　　不过说实话，自从我开始有性意识的时候就没有被人看过我的身体，这一次实属让我羞愧万分。
　　全程我都不敢看下面，因为我害怕，害怕见到这厌恶的一幕。
　　我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看下面，但就抱着能拖就拖的心态。
　　林珑医生这时塞给我一个模具，让我连逃避的资格都失去了。她让我半年内都得将这个模具通进去，为了塑形。她仿佛知道我不会乖乖听话一样，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通模具而导致创口愈合的话，以后会对我的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
　　本着珍惜生命的心态我只好乖乖听话。不过林珑医生给的补充雌性激素的药，我就不会吃了，因为我知道那玩意儿就算不吃，也不会危及生命。
　　我可不会因此认为自己是一个女生，当然也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人妖，那相当于贬低自己，老子是男人，至始至终的男人！
　　身体一天天逐渐恢复，下面的疼痛比以往轻了不少，瘙痒感消失了，心情跟着轻松多了，除了一些特殊时刻。
　　比如心理疏导，通模具，蹲着上厕所，还有被老妈看着吃药。没办法，在她看来只能将错就错。
　　看来只能在家时把药丢了吧。
　　说起来老爸自从我醒来之后一直在上班就没来看过我，也是，作为原本安家唯一的男丁，现在断了香火。在他眼里我算是丢人现眼了。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总算能回家了。
　　回到家后，我开始变得不安，从现在开始，我得面对新的人生，一个转变性别后的未知人生。
　　这就是女生的多愁善感吗？可我连药都只是吃了一个月不到，胸都没有长出来，心态已经开始有了变化？不会这么恐怖吧！
　　这使我又开始逃避进入了梦里……
　　一个英俊的黑色西装男子正将婚戒戴到穿着着纯白婚纱的我的无名指上。参加婚礼的众人并不是祝福的眼神，而是满脸嘲笑，刺耳的笑声顿时把我惊醒。
　　可怕，太可怕了！我全身都渗出了冷汗。
　　沐雨晴，我现在大概能稍微体会到你的心情了。
　　先前我在打工和读职高之间难以抉择，现在看来还是打工吧。读职高要住宿，我现在无论是在男生宿舍还是女生宿舍都不合适，而且也要将欠磊叔叔的钱给还清才行。看着身份证上的年龄，只有15岁，但性别还没有更改，依旧为男性，应该找工作会容易点。
　　我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一个月后才能找工作。那就让我度过最后一个暑假吧。
　　尽管每天我都会找事情来做，但这也不能停止我胡思乱想的冲动。
　　原本想要丢掉的药也只是被我藏起来而已，因为家里穷，这药又要几百块，所以真的舍不得丢。
　　唉，算了，还是偶尔吃一下吧……
　　今天我准备出门剪头发，一个月都没剪了，导致这头发比我以往保持的都要长一点。本来我也不会在意这些，因为自身的原因，让我对此相关的一切都异常敏感。
　　我的自行车早就被老爸拿了回来，而我要去的那家理发店步行只需10分钟，便没有骑车。
　　出门时我戴着口罩和帽子，尽管如此还是下意识低着头走路。感觉路上每一个人都在注视着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我感觉我走了很久才走到的那家理发店。在那里等待的每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生怕别人发现我的秘密。
　　终于轮到我了，理发师问我想剪什么发型。如果是平常的话，我会让他稍微剪短，保持男生短发的发型就行了，但这一次我好像为了能彰显男人的外表，直接让他剪了平头。
　　想来上次剪平头已经是四年级的时候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走到家门口，快要开门时，听到了刚下班的老爸正和老妈吵架。
　　“我以前早就和你说多生一个，多生一个。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儿子变得现在这样，不男不女的人妖，我们安家要绝后了！日后要是让熟人知道我儿子变成了人妖，我脸都丢尽了！”
　　“什么人妖不人妖的，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孩子的吗？晓晨现在以及未来，都只会是我们的女儿。”
　　“女儿？呵，别人的女儿有人娶，能收到一大笔彩礼，还能给他们生个大孙子。我们的这个，倒贴都没人要！”
　　“又不是只有结婚才能过日子，晓晨一个人也能过的比别人好。”
　　“她就是一个连高中都考不上的废物！”
　　“爸！妈！我回来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好用这种方式打断他们。然后我迅速躲进房间，锁上房门，盖上被子，埋在枕头里默默地哭泣。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断地质问自己，情绪完全释放出来。其实我一直都只是在故作坚强而已，现在内心的防线塌了，整个人生都好像充满了黑暗……
　　我，还算是一个正常的人吗？
　　累了，困了，睡了……
　　第二天清晨，我醒了。
　　糟糕！昨晚哭得太累睡着了，忘记通模具了。
　　正当我烦恼时，老妈敲了敲我的房门，我开门后，对我说道：“晓晨，你爸也觉得昨天对不起你，不过他又不好意思当面向你道歉，所以让我来，还有这个是他昨晚买给你的。”
　　这，居然是一台智能手机！
　　“这样以后有事你终于可以联系我们了，你能原谅他吗？”
　　我点了点头，不禁露出了很久都没有的笑容。
　　“对了，你九月份可以去沐云中学上学了！”老妈说出这句话时笑容十分灿烂。
　　而我却难以置信，沐云中学？！同惠市民办高中唯一一所超越公办高中的同惠中学的一流中学！
　　或许，我的人生会因此再一次的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