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

　　桂盈堂中，在皇宫几乎半数人道别后的目送下，苏凝夜与妤牵着手走进了位面桥。
　　“陛下不去么。”
　　“我啊，不想见得别离啊...”
　　感知着位面桥的气息一点一点地消失，白若安看向远方的都城，慢慢扬起一抹微笑。
　　“她们早晚要回来的。”
　　“毕竟，她们属于这里。”
　　月主陛下阖了眸，似乎是倦了。
　　“可以了各位，咱们回家。”
　　竖起祈月都的旗帜，大批车马从边关返回。
　　“零，真的不回去吗。”
　　“我可是听说了，小夜很厉害呢。”
　　“而能陪伴在你身边的，定也不是等闲之辈。”
　　少女的眼中闪过落寞，继而看向身前的妤。
　　“侥幸而已。”
　　妤友好的笑容下还有回以零的坚定而赤诚的目光。
　　“哈，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达到你们那样的高度...不，我要超过你们。”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零，我...”
　　“我当然知道，一心一意的小夜。”
　　“保重，二位。”
　　一人一个拥抱，零走出了皇宫。
　　“下次再见，也许还是在旅行的途中。”
　　好像是在某一位高人的指导下，本就有天赋的零对魔法又有了新的造诣。
　　因而她执意要在诸夏州内闯荡一番。
　　“我对金钱的纷争不感兴趣，也过够了平淡乏味的人生。”
　　“所以不必担心我，记得帮我锁好门就行。”
　　月主答应了不会让零有生命危险。
　　“茗月说她们很久之前就认识...哦对了，茗月是祈月都的国卿，之前一直是我的贴身护卫。我也会时时关注她们的动向。”
　　“有她在，你大可放心。”
　　“愿诸位于此花海之宴尽兴而归。”
　　来自月主陛下的术式「留声」到此结束了。
　　“呐，璇姐姐给了你这个。”
　　两只盛了东西天青色的精致小陶瓷瓶，两枚几片花瓣呈莲花状捧起的黑乎乎的药丸，还有一张纸条，放在散着淡淡清香的木质盒子中。
　　[黑色的糖是零食，可以随便吃。顺问冬安。]
　　清秀又劲道十足的字体。
　　“这是...锦醴。”
　　“还送了活鲜？”
　　“...是璇姐姐的药啦。”
　　妤拿着其中一个天青色的小瓶子，在苏凝夜鼻前扇了些气味过去。
　　“据说可以根据使用者的体质发挥不同的功效，至少也可以加快新陈代谢。”
　　“这又是什么...还有一股淡淡的枣香。”
　　“造型像是桂圆，味道甜...花生？”
　　“这家伙...那这瓶该不会是...”
　　“就是药啊，但是绝对不是那种药。”
　　“哪种~药啊？”
　　迎上了苏凝夜这想笑又不想笑强撑着表情不让自己笑出来的姣好面庞。
　　“反正不是把你变得心智缺失的药。”
　　“我心智缺失？爷要真的变成那样怎么不也得费上几十年功夫。”
　　妤把东西收好，摇了摇头。
　　“照顾病号，总不能把你卖了换钱吧。”
　　苏凝夜一脸惊恐，甚至后退了一小步。
　　“我怕看到你抱着几十个亿根本睡不着觉的样子。”
　　确认门窗锁好，阀门紧闭之后，妤在客桌上放了一张旅符。
　　“一张旅符够么。”
　　“在同一世界内，除非是天南到海北这种无限接近跨越位面的长途，一张足矣。”
　　妤将那张画满了符号的褶皱纸条铺平整，
　　“还有，这东西...其实叫做平安帖。”
　　回头牵起苏凝夜的手。
　　“咱们要回去了。”
　　“回去...？难不成这里还不是...”
　　关严实了防盗门，两人来到街道上。
　　“生效时辉映的柔和莹白色光芒，一帖可至遥隔时与空的远方重要之人身边，保得平安。”
　　“旧时用作增援调度或是回防，以保一国太平。现经常用来代步，故唤作旅符。”
　　“但目的地必须是你去过的地方，或者说是‘你有明确认知的地方’，根据你的印象进行模糊查找，再次对标印象进行精确匹配。每次使用时都需要至少10秒用于咏唱。”
　　“咏唱什么？”
　　“咏唱的重点不在内容，而在于为精准匹配提供了充裕的时间。如果提前在目的地放置好了一幅平安帖，则可大幅度减少咏唱时间。”
　　“哦...这里是？”
　　亮度好像是被强行调高的视界里，苏凝夜并不记得，大门外的街道是这个样子。
　　“这...没道理啊。”
　　“怎么？”
　　“这种地方名为「秩中区」。顾名思义，是两个原本保持秩序世界的交界处，且两界均不可触及。通常用来修复左右两界中因为某种缘由而至颠覆的崩溃平行世界。至于这种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事了。”
　　“小夜。”
　　妤拉起尽全力保持冷静并思考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苏凝夜的手。
　　“过去之后，因为元素浓度极其单薄的缘故，我们的魔法能力将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包裹着攥拳小手的暖意，似乎真的可以驱散心中的不安与焦急。
　　“本来完全不必担心。但因为如此受限的缘故，再去强行越过我们现在所处的秩中区，得到的结界反馈是一种未知的后果。”
　　“...都包括什么。”
　　“我不清楚。”
　　妤低下头。
　　“直到现在才知道，我从未面临如此境地。”
　　“我——过于依赖魔法了。”
　　眼前的光芒愈发地强烈，妤的声音清晰依旧地从心中传来。
　　“这也许确实需要忧心。”
　　苏凝夜捧起妤的双手。
　　“不过这一次，并非再是你孤身一人。”
　　苏凝夜如此回应着。
　　“而且正因如此，我们需要格外充足的准备。”
　　一步，两步，直至完全听不到奔跑的脚步声。
　　...
　　“我叫零·阿波卡里斯。”
　　“才，才不是喜欢小夜呢！”
　　...
　　“我叫鞠雯，电话那头是我的远方表侄女——苏凝夜没错吧。”
　　“小夜啊，一定要注意安全。也许你会嫌我唠叨或者是我在推卸责任...只是这一次终于有机会提前说，记得第一时间保证你的安全。”
　　...
　　“我叫叶麟。你可能不记得——但我确实是你的一位表哥...别这么看着我嘛，这不是什么奇怪的搭讪方式，毕竟我是个老实人。”
　　“谢谢你了，宝贝妹妹。”
　　...
　　“我叫艾莉茜娅哦~”
　　“最喜欢主人啦！”
　　...
　　“我叫珞莉娅，是个吸血鬼。”
　　“殿下。”
　　...
　　“我名白若安。至于其他的，不过是些称呼。”
　　“我相信你能照顾好她，保重。”
　　...
　　“又一次认出我来了嘛？”
　　“别怕，我与你所隔——”
　　“不过千里。”
　　...
　　“听我说，你可能会——”
　　直至白芒完全覆盖视线中的一切。
　　最后是妤的声音。
　　...
　　“唔...嗯。”
　　是柔和并不刺眼的顶灯光。
　　这里是...？
　　“...呜...呜...嘀...嘀...”
　　逐步恢复的听觉将距离最近的物体发出的声音传递至意识中。
　　鼻间开始能够感知到短暂且温热的气息，还有...被压迫覆盖的触感是？
　　急救设备？
　　“...了...醒了！”
　　呃！
　　“哈...哈...咳咳！”
　　像是置于深海之中，被无形的力量压迫地喘不上气。
　　“哈...！哈...！哈...！咳咳...咳咳！”
　　双目猛睁，骤然变得稀薄的什么东西令全神贯注地剧烈呼吸成了唯一可以缓解这不明情况的措施。
　　“快去联系主任！”接着是举着不定的踱步声，走出房间的杂乱脚步声，还有出现紧急状况的报警声。
　　谁...在隔壁？！
　　还有...前台？
　　这样糟糕的症状伴随着最后几声咳嗽消失殆尽了，遽然好似来时。
　　仍然需要上粗气以过渡到正常状态。
　　环顾四周，只看到了房间内唯一一扇门的副窗外，一行陌生的面孔正匆匆赶来。
　　“小夜！”
　　开门产生的额外空气流动将消毒水的气味推入鼻中。
　　顺带扰乱了搭在耳上的侧刘海，垂落的细碎白发遮挡了视线。
　　“姐姐？”
　　轻撇一个角度，将眼前的障碍归位。
　　“好了，小夜。我在这，没事的。”
　　做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吞咽动作，又愣了一下，苏凝紫走到床边。
　　在那双丝毫没有颤抖的手的帮助下，姿势从倚靠换回了平躺。
　　瞥了一眼旁边的仪表显示的数据，苏凝紫打发其他人离开了妹妹的病房。
　　“小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呢？”
　　“嗯...就像睡了很久很久，没有什么问题。”
　　“好...好。”
　　苏凝紫连连点头。
　　“孩子，虽然我并不希望是这个样子，但是诸多内伤你是无法察觉的。待会让你姐姐带着你过来做一次检查，反正也不花钱，你姐姐也好安心。”
　　严实的医生打扮，冲着苏凝紫使了一个眼色。
　　然后...
　　“姐姐...”
　　“你别对着我妹妹这么笑行吗。”
　　白了一眼傻笑僵在眼角的男人，苏凝紫转身搂过脸颊仍显现着病态苍白的佳人。
　　“去吧，毕竟是坠机，你还昏迷了两天。而且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确实也是免费的。”
　　“好。”
　　心疼地捋着妹妹全白的头发，苏凝紫起身，将被子盖妥帖。
　　“乖。先休息一下，我们一会就过来。”
　　“刚才那就是我正常的笑啊，到底哪里——啊！轻一点啦喂...”
　　为自己打抱不平的男人被姐姐拽走，脚步声一直延续至副窗外前台的位置。
　　“坠机吗...”
　　回忆着一切发生之前，她们好像是要去当什么大使来着，还有那个校长。
　　可疑得很啊。
　　“小妤？”
　　无人回应。
　　“小妤！”
　　依旧没有回应。
　　难道...一切不过妄想？
　　事实只有坠机而已？
　　低头看着打着葡萄糖的右手。
　　白皙而光滑，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