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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石缝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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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万里无云,抬头是一览无余的蓝。太阳悬在天边,照射在一路路碾过黄沙的车影上,沙尘漫天,像被框在大荧幕里的昂长镜头。
  
  大巴车里,即将被护送到机场跟随第二批撤侨人员登上回国飞机的众人,脸上纷纷挂着劫后余生的笑脸。
  
  褚一诺把玩着袖子上破裂的口子,将手放进去又伸出来,眼睛落在坐在第一排抱着枪的那名特战队员身上,脑子却还停留在先前的营救现场。
  
  她的衣服袖子破了确实不假,但是在通话时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藏好手机,千万别被发现。以至于一直以来她时刻谨慎着,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以至于,她隔一段时间会下意识去摸一下袖子里的手机以策万全。
  直到看守他们的恐怖分子被击毙,她紧张之于还摸了下手机,那时都还在袖子里。
  随后因为枪炮声不断,才彻底被转移了注意力,将手机抛诸脑后。
  
  也就是说,手机从袖子的破洞掉出去应该是他们被营救之时或之后,绝不可能在这之前。
  
  总算是琢磨过来了,褚一诺也浑身舒坦了。
  她没有犯可能会害死大家的致命错误,他就是故意吓她的。
  
  好啊,想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军人不安慰她弱小的心灵就算了,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吓唬她。
  
  哎,没发挥好。
  当时怎么就没立马反应过来斩钉截铁的反驳他呢?
  
  褚一诺将手指从袖子破洞处抽出来,稍微坐直向右边探出头望去。
  透过驾驶室前蒙了尘的挡风玻璃,笔直地看向前面开路的军车,嘴角缓缓上扬,低低地喃了一声:“大骗子。”
  
  “什么面子?”一旁的褚一鸣问。
  “给你留个面子,回去以后再算账。”
  “过河拆桥是吧褚一诺。”
  “前提是,我原本并不用过这条河的。”
  “……”
  
  *
  
  科奥临时开放的机场停着我国专门派来接回侨民的军机和国航。
  
  车子一路开到机场大门外,有持枪的当地政府军和警察来回巡逻。
  
  大家一一下车往里走,大厅里人山人海,场面堪比春运。
  
  不远处的安检口有我国军人在维持秩序,侨民正有序地排着队,一一进行身份认证。
  再往里看,能隐约看到过了安检口的中国人手上挥舞着的国旗,是兴奋的。
  
  几名特战队员们护送着他们往安检口方向走。
  
  褚一诺望着这群迷彩作战服里最挺拔的那位,疾步上前,全然不管问她去哪儿的褚一鸣,径直走到了他的身边。
  
  顾尧敏锐地偏过头,对上她含笑的眼睛,那双亮灿灿的杏眼里却颇有些笑里藏刀,秋后算账的意思。
  
  得,这是回过味儿来了。
  
  果不其然,褚一诺没直说,很明显的话里有话:“我还以为咱们中国军人都不会骗人呢。”
  
  顾尧扭回头,目视前方,淡声道:“算是帮你长个记性,旅个游把命丢了不太值得。”
  
  “那没人能未卜先知啊。”
  “也没人专挑枪口去撞。”
  “……”
  大哥,还能不能军民友好交流了?
  
  褚一诺正要说话,后面突然一阵骚乱。
  
  她回头看去。是一群人像被放出街的斗牛一般,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过来。
  那一双双旁若无人的眼睛只锁定了一个目标,似乎是安检口。
  这群人来势汹汹,导致了他们这边的队伍来不及闪躲,也被冲散。
  
  褚一诺踮起脚尖在混乱中找褚一鸣,不甚被后方来人用力地撞了一下肩膀。
  她人往旁边一倾,撞进了一个宽阔坚实的胸膛。鼻息间是滚滚烟尘味和夹杂在其中极淡的薄荷清凉。
  
  她的肩膀被大手揽住,整个人倚靠在男人的怀里,被顺势往旁边一带。
  速度很快,前后也不过两秒。
  
  不过是免受被推倒踩踏危险的两秒,不过是心跳倏然加速的两秒,不过是大脑都来不及及时做出反应的两秒。
  
  却不想,这短短又虚无的两秒,却叫她在未来的日子里不禁反复忆起,记了好久好久。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终于弄明白了这种记忆里的感觉是什么。
  ——安全感。
  
  褚一诺看了眼其他人,也被其他特战队员护了个周全,并没有受伤。
  
  肩膀上的力道一松,她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头顶传来男人的吩咐:“你集合大家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说完,他就迈着长腿大步朝安检口的骚乱处走去,其他特战队员紧随其后。
  
  “我啊?”褚一诺拿食指指着自己,望着那个已经走远的高大背影,心花不由得有些开放地自问自答,“……哦。”
  
  此时安检口瞬间变成一个小型“战场”,十分混乱。几抹迷彩掺进去以后,很快就被淹没。
  
  褚一诺安顿好大家,那边的骚乱也渐渐平息。
  
  有从那边过来的同胞说:“是其他国家的侨民,冒充中国籍但又拿不出护照,就想着冲关,还撞伤了我们的人。幸亏过来了几位解放军帮忙把他们全部都给控制住了。”
  
  此话一出,包括褚一诺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他们被恐怖分子劫持,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护照自然也没了。
  
  “我们不是回不去了?”有人问。
  “那怎么办啊?”
  “就差一步,要不我们也冲吧,我死也不要留在这儿了。”
  “……”
  
  汪北一走回来,就看到本来一张张开开心心的笑脸变成了愁云惨雾的模样。
  
  “怎么了?”他问。
  “我们的护照都没了。”有人说。
  
  营救人质后,就怕恐怖分子还会有增援,大家没有一刻停留,受伤的跟一车返回。其余的带着人上车直接前往临时机场。
  一路过关口,大使馆这边事先跟当地政府打了招呼,各关卡看到他们的车过来皆顺利放行,大家似乎都忘了护照的事儿。
  
  汪北一听,把他们带过去,让先等着。他朝顾尧小跑了过去,跟他说明情况。
  
  褚一诺一直盯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他侧对着她站,侧脸轮廓立体锋利,下颌线比褚一鸣的人生规划还清晰。
  明明穿着脏兮兮的作战服,却站的顶天立地,体态比那些国际名模更加优秀。
  
  他左手卡在作战腰带上,右手时不时摁下耳麦在说话,随即微微俯身在跟安检处的人传达着什么。
  现场实在是太喧闹,褚一诺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随即,她见他朝安检口的人点了下头,往回走到了他们面前。
  
  其余的特战队员们统一面对着被他们营救回来的中国公民。
  
  “都会唱国歌吧?”为首的顾尧言简意赅。
  “会。”众人齐声回答。
  “那就成。”他说,“国歌就是你们的通行证,我们就送你们到这儿,各位保重。”
  
  话音刚落,眼前的众人难掩激动之情,前后不一地九十度鞠躬,一个劲儿的感谢他们。
  
  顾尧见状,朝大家回了个军礼。
  其他队员也纷纷立于原地,起手敬礼。
  
  在场所有的同胞见此场景,有帽子的脱下帽子,齐齐弯腰,向在场所有的中国军人们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而大厅里的各国记者,都不约而同地将这震撼又感人的一幕记录在了他们的相机里。
  这是独属于中国人的双向奔赴。
  
  任务到此圆满完成,他们不再做任何逗留,转身就走。
  
  须臾,身后便传来了振奋人心的国歌,久久回荡在这破败的机场里。
  
  褚一诺在人群中回头,目光追寻着那抹气宇轩昂的背影。
  至此一别,便是天南地北,难以再见。
  
  她没有欠人的习惯。
  无论如何,怎么都还欠他一句感谢。
  
  褚一诺逆着人流,朝他跑了过去:“那个……队长,等一下。”
  
  走在最后的顾尧闻声回头,见那朝她飞奔而来的小姑娘,驻足转身。
  他垂眸,瞧着已经立于身前的她那脏兮兮的脸,一双眼却格外清澈。
  
  “你叫什么?”她单刀直入。
  “中国军人。”他直截了当。
  
  褚一诺一副早料到了的笑容,眼睛弯弯却很亮堂。
  
  “好,中国军人,谢谢你。”她谢的郑重,语气敬畏,“这句谢谢,仅代表我个人。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说完,她朝他挥了挥手,用年轻人的方式与之告别:“再见。”
  
  顾尧点了下下巴:“再见。”
  
  两人同时转身离开,一个向里,一个朝外,在人海里渐行渐远,谁也没再回头。
  
  顾尧走了几步,脚下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他挪开脚,是一枚银色的哨子。
  他弯腰,捡起了它。
  
  起身时,他下意识地回头朝人头攒动的安检口看了眼,眼里闪过一刹若有似无的笑意。
  
  *
  
  飞机起飞,越过脉脉黄沙,飞跃在蔚蓝的大海上空,还能隐隐瞥见海岸边依然生机蓬勃的棕榈树。
  而这个国家,或许生机不再。
  
  褚一诺望着舷窗外愈发渺小的海平面,听到机舱里传来的广播声:“……欢迎回家。”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慕卡尔的那些老百姓。
  他们,还有家吗?
  
  ……
  
  三年后,慕卡尔。
  
  科奥警务培训会议室,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坐着来自各国的警察们,一双双求知的眼睛整齐划一地看向站在投影前,身着中国警服的年轻美丽女警官。
  
  室外是四十度高温,地表温度近六十度。
  室内干净动听的纯正英文如一抔沁入心脾的海水,扑面而来,清爽的浪花卷走了午后沉闷的昏昏欲睡。
  
  “嘿,褚。刚才你说的水什么兵的,那是什么?”坐在下面的当地同事德坦举了下手,好奇地问。
  
  褚一诺笑了起来:“是我们孙子兵法里的‘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意思就是谈判跟水一样,没有固定的形态。也像战场上用兵,需要根据挟持者和人质的实际情况进行变化,再不动声色取胜。”
  
  她顿了顿,继续,“而水也正好代表着希望。”
  
  此时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漏了进来,落在褚一诺的头发上,桌面上的手机“滋滋”地振动了起来。
  
  褚一诺挂了电话,说了声“有任务”,一边解警服的扣子,一边开门往外跑去。
  
  车上,褚一诺穿上一同前去的警务联络官沈警官递给她的防弹衣,听着他告诉她具体的任务情况。
  
  上午,东南面的临时医疗驻扎所发生一起有组织,有目的性的武装劫持事件。被劫持人质十五人,其中有三名中国人,分别是两名无国界医生和一名记者。
  
  维和部队,政府军警均已抵达劫持现场,第一时间控制了医疗所里的水电。
  谈判已经进行了一轮,对方要求当地政府在下午四点之前释放他们被关押的十名组织成员,索要大额的赎金。以及还需要安排汽车,飞机送他们安全离开。
  
  目前双方态度都很强硬,谁也不肯让步,处于僵持状态。
  
  中方考虑到人质的安全问题无法强攻,所以还需要进一步谈判。
  
  而作为中方的谈判专家,又精通当地语言的褚一诺,自然被通知前去现场协助救人。
  
  褚一诺听完,询问:“劫持者的资料有吗?”
  
  “有。”沈警官将手里收到的资料递给褚一诺,“但资料有限。”
  
  褚一诺接过来,一眼就能扫完。确实是有限,不过聊胜于无。
  
  她扭过头,目光跟随着车窗外一一倒退的景象。衣衫褴褛的平民,弹痕累累的房屋,损毁严重的建筑。
  蓝天,白云,艳阳,却怎么也照不亮的纷乱世界。
  
  *
  
  车辆抵达目的地,政府军车警车停在一旁,另一边停着UN的白色步战车。
  
  警戒线外围着好些难民,各国记者,当地军警持枪守住进出口。
  
  褚一诺看了眼左边,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难民。
  原来临时医疗驻扎所就挨着难民营。
  
  褚一诺跟着沈警官向警察出示证件,踏进封锁线,往里走,视线被不远处的蓝盔战士们分走了些注意力。
  
  中国维和部队被派遣过来维和也有一段时日。只不过她不隶属他们的系统,加之她也是半个月前才被派到科奥这边。
  大家各司其职,以至于今天才有机会第一次与他们近距离接触。
  
  褚一诺继续往前走。此时日头正毒辣,气候干燥,能隐约闻到热气熏天的刺鼻尘土里,夹杂着阵阵的腐腥味儿。
  她低了下头,不自觉地拧了拧眉心。
  
  再抬眼,视线因着角度更为开阔了些,视野尽收眼底。
  就这么很是随意的一眼,空气仿佛凝结了一瞬,连各处各种声音都瞬间消失了一般,徒留自己的心跳声不绝于耳。
  
  只因在那群蓝盔中,她看见了一个极为突出的迷彩背影。平直挺拔,似红日下的珠穆朗玛,独一无二,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三年里她总是不经意想起这个背影。
  陌生是因为这三年里她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背影。
  
  她不能确定,也不太敢相信。
  
  直到他突然转头看了过来,她一瞬不瞬地对上了那双深邃又漆黑的眉眼。
  
  不远不近的几步路距离,周遭所有一切的虚都化作了实。
  
  褚一诺抬起了手,快速看了眼腕表,又掀眸看向他。
  仿佛历经沧桑,终是弯起了唇角。
  
  当地时间二月九日下午一点十四分,在这片相同的炙热土地上。
  她与曾说再见的人,再见了。
  
  “小褚。”沈警官回头朝愣在原地的褚一诺招了下手。
  
  褚一诺应声收拾情绪迈步向前,顺势扫了一眼一旁的蓝盔战士,当中有好几个眼熟的面孔。
  
  显然他们也看到了她,脸上产生了各种确定又不确定的神色,眼睁睁地看着她经过。
  
  而褚一诺早已经将眸光投向了最帅的那位,跟随沈警官走到了他身边。
  
  沈警官迅速介绍:“这位是……”
  
  褚一诺装作才认出对方的样子,却欲盖弥彰地接了嘴:“我知道,中国军人。”
  
  被抢了话的沈警官一整个茫然。
  这,不明显吗?
  
  岂料下一秒,他眼瞧着本是一脸冷淡严肃的顾少校,睨着眼前的姑娘,唇角竟然微微扬了下:“记性不错。”
  
  插不进话的沈警官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跟记性有关系?
  
  “彼此彼此。”
  褚一诺大方地伸出手,半眯着的眼眸里淬着明显的意图:“褚一诺,中国警察,负责本次谈判任务。”
  
  顾尧挑了下眉,岂止是记性不错,还挺能记事儿。
  
  他伸手,回握住姑娘纤白的手指,有质地的嗓音像大提琴手拨动的琴弦,顺了她的话:“顾尧,中国维和部队,负责本次营救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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