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祭拜 上

　　初升的阳光直直洒下，对面屋顶上的琉璃瓦反射出美丽的光芒，院子里青草如茵，花香扑鼻，却没有竹子特有的清香，没有阳光穿透竹林映在地上的斑驳，也没有时而严厉，时而温柔，又有点孩子气的母亲。
　　清晨起床，看着窗外与竹林迥然不同的景色，顾叶诺清楚的明白，如今他已不在竹林，如今他已于朝夕相处的母亲分开，如今他将独自面对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叶诺，叶诺，你起来了没？”门外忽然穿来了顾红雪的声音，“爹爹叫你呢！”
　　顾叶诺连忙打开门，正好看到顾红雪和顾迟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口，“红雪姐，顾迟表哥，你们早。大伯找我有什么事么？”
　　“哦，好像是去宗祠祭拜你的父亲。”顾迟挠了挠头，直接答道。
　　“顾迟表哥！”顾红雪皱了皱眉，暗暗地推了顾迟一下。
　　“雪儿，你推我干嘛？”顾迟看着顾红雪，疑惑的问道。
　　顾红雪无奈扶额，这人怎么这么笨啊！
　　顾叶诺笑了，安慰顾红雪道：“红雪姐，没事的，叶诺从小就没见过父亲，父亲对于叶诺来说只是一个名词而已。”
　　“呃，”顾迟猛然惊醒，“那个，叶诺表弟，我……”
　　“顾迟表哥，叶诺明白你是无心的。”顾叶诺打断顾迟的话，接着说道，“你不是说大伯叫我么？我们赶紧去吧，免得大伯等急了。”
　　顾叶诺的住房在苏峰堂的后院，离苏峰堂的正堂本就不远。出了院门，在穿过一条走廊，就能看到正堂的大门。
　　苏峰堂，正堂。
　　“二弟啊，你说你这个爷爷当的有多失败啊，好好的一个孙子，十多年了就出生的时候见过几次。你看我，天天跟我孙子混在一起。”六长老撇了撇嘴，手心与手背相拍，笑呵呵地对着身边的一个老人说道。
　　那个老人身穿一袭黑袍，面貌与顾苏峰有五分相似，腰杆挺的笔直，正襟危坐，与六长老那仰躺的坐法形成鲜明的对比。
　　老人淡淡的瞥了六长老一眼，继续看着大门，完全无视六长老的挑衅。
　　六长老一看，顿时不乐意了，站了起来，继续挑衅道：“二弟，我们打个赌好不好，咱们猜猜你孙子进了这个门之后只不知道你是谁？我猜啊，他肯定不知道！”
　　深知六长老性格的黑袍老人继续看着门外，完全无视。
　　“喂，你……”六长老火了。
　　“大伯，大伯，我跟你赌行不行？”顾苏峰连忙出来劝和，深怕一不小心他这苏峰堂正堂的屋顶就被火大的六长老给掀了。
　　“嘿嘿，还是你小子好啊。比你这老子好多了。”六长老嘿嘿笑道，顺手拍了拍顾苏峰的肩膀。
　　顾苏峰苦笑，唉，他这族长当的，都带头赌起来了。不过啊，他相信，六长老输定了。
　　当顾叶诺他们来到正堂时，正好看到六长老嘿笑着拍着顾苏峰的肩膀，而顾苏峰却一脸的苦笑。
　　顾红雪眼睛一瞪：“大爷爷，你怎么欺负我爹啊？”
　　六长老回头，看到顾叶诺，不顾自己辩解，连忙跑到顾叶诺身边，指着正襟危坐的黑袍老人道：“叶诺啊，你知道那是谁么？”说完还一脸希翼的看着顾叶诺。
　　顾叶诺被六长老看得满肚子疑惑，看看黑袍老人，又看看六长老，不确定地道：“他是不是七长老，我的爷爷？”
　　听到这话，六长老的脸瞬时垮了，瞪着顾叶诺，吼道：“你怎么会知道？你知道就知道，你说出来干啥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次叫他吃瘪的机会，还被你搞砸了，我容易么我？”说到最后，甚至还夸张地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顾叶诺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小心翼翼的指着顾红雪，在刘长老耳边说道：“是红雪姐叮嘱我的，她说，我爷爷很严厉，叫我小心点。大爷爷，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六长老摆了摆手，狠狠瞪着顾苏峰，一字一字地道，“顾！苏！峰！是，你，叮，嘱，的，吧！”
　　顾苏峰脖子一缩，连忙对顾叶诺道：“叶诺，快过来见见你爷爷。”
　　顾叶诺同情地看了六长老一眼，小手拍了拍刘长老的肩膀，那意思不言而喻，可怜的大爷爷啊。
　　顾叶诺上前，向着坐在主位上的七长老，也就是他的爷爷鞠了一躬，说道：“孙儿顾叶诺见过爷爷。”
　　虽然他与这些所谓的亲人都是第一次见面，没有任何地感情可言，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更何况礼不可废也。
　　七长老看了看站在下方的顾叶诺，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到了，跟我去祠堂吧。”说着，站起了身，径直走了出去，后面顾苏峰等人也是连忙跟上。
　　就如顾叶诺与他没有任何的感情一样，他与顾叶诺也没有任何的感情，再加上他本来就对顾苏白带回来的女子叶空若不甚满意，只是看在她以身怀六甲的坟上才收留的她。在顾苏白离世后，他就想过把她赶出去，最后还是看在刚出世的孩子和众人求情的份上才把她给留下。
　　也是从此，叶空若就带着顾叶诺避居竹林，十年没有迈出竹林一步。更可恨的是，那个女人弄得什么迷阵，他们顾氏一族进去的人，在没有叶空若允许的情况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出来。自己那次进去，弄得满身狼狈，还是叶空若看在自己是顾苏白父亲的面子上，才在快要死的时候被放了出来。
　　他也曾经想过，叫顾苏峰断绝竹林的物质供给，让叶空若主动出来求他。可是，顾苏峰却告诉自己，顾族与叶空若的是合作关系，他们满足叶空若的要求，叶空若根据自己所需东西的多少，好坏等供给顾族一定量的丹药。这些年下来，凭借着叶空若所给的丹药，给顾族增添了好些高手。如果贸然断绝竹林的物质供给，损失的将会是整个顾族。这样看来，居然是他们不能少了叶空若，而不是叶空若不能少了他们！
　　想到这里，七长老满脸气愤，看着顾叶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冷冽，他这纯粹是把在叶空若那里受的气转移到了顾叶诺身上。
　　感觉到前面射来的清冷目光，顾叶诺不由得皱了皱眉。自己以前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个“爷爷”，今天也是规规矩矩，没有半分逾越，可为什么他还会恼了自己？
　　可转眼，顾叶诺居然摇了摇头，笑了起来，他恼不恼自己，与我何干？我与他只是有点关系的陌生人罢了，他于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又何必去在乎他的想法？
　　“叶诺，你笑什么？”不知何时，六长老脱离自己的位置，来到了顾叶诺身边。
　　“大爷爷，叶诺在笑自己。”顾叶诺自然而然的答道，丝毫不惊奇六长老为什么会在自己身边。
　　“笑自己，为什么？”六长老好奇地问道。
　　“叶诺居然疑惑一个陌生人为何恼了自己，您说可不可笑？”顾叶诺解释道，此时，小小年纪的他看起来居然像个大人。
　　“嗯，是有点可笑。”六长老点了点头，说道，“可是，你说的陌生人是谁啊，这里，可没有陌生人啊？”
　　“七长老。”顾叶诺淡淡的道。
　　“七长老！”六长老惊道，“你爷爷？”
　　“大爷爷，您别大惊小怪的，小声点。”顾叶诺笑道，“我们今天可是第一次见面，我也只知道他是顾族的七长老，别的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这样还不算陌生人么？”
　　“可是他是你爹的父亲，你的爷爷。”六长老皱眉。
　　“那又如何？即使有这层关系，我们依旧是陌生人。”顾叶诺不在乎的道。
　　“唉！”六长老叹了口气，“也是，你们本来互相不认识，一下子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感情的。”
　　“是根本不可能有感情。”顾叶诺强调。
　　“为什么？”六长老不满的道，“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爷爷。”
　　“呵，”顾叶诺笑了，重复道，“爷爷？是啊，爷爷。可是我的所谓的爷爷根本不想认我这个孙子，大爷爷，你说，我又何必偏要去认他这个爷爷呢？”
　　“叶诺啊，别想太多了，你爷爷他不是不想认你，而是他与你母亲的矛盾太深了，牵连到了你而已。”六长老劝道。
　　“矛盾？”顾叶诺讽刺道，“是不想承认我母亲的身份么？是想把我母亲赶出去么？是想叫我母亲主动出来求他么？如果这些是矛盾的话，那这‘矛盾’可真深啊！”
　　“叶诺！”
　　“大爷爷，母亲既然敢叫叶诺出来，那么叶诺就绝不会是你们眼中的小孩子了。”顾叶诺打断刘长老的话，笑着说道，“我今天在大堂上之所以还会再叫他一声‘爷爷’，不是因为他是我的爷爷，而是因为您，大伯，还有红雪姐他们对叶诺的照顾，不想叫你们为难而已。”
　　六长老认真的看着顾叶诺，或许，这个孩子真的不能以常理度之吧，小小年纪就把事情看得那么清楚。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劝道：“孩子啊，别把什么事都分得那么清，这样会很累的，有时候，糊涂点也是好事。”
　　“叶诺知道，像大爷爷这样才是最轻松的。”顾叶诺答道，“可叶诺不能，叶诺若是不分清，母亲会生气的，叶诺不能让母亲生气。”
　　六长老听了这话，抬手摸了摸顾叶诺的头，叹道：“孩子，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教你的？才十岁，可根本不像个孩子。还有，她到底怎么舍得你这么辛苦的？”
　　顾叶诺笑了笑，没有答话。不管怎么教的，不是都过来了么？
　　“对了，大爷爷，今天叶诺跟你说的话要保密啊，叶诺还想能安安稳稳地呆在顾府呢。当然了，如果大爷爷不想让叶诺呆在这里，是可以传出去的。”顾叶诺笑道。
　　“废话，你大爷爷我几十年可不是白混的！这点事情还用你教？”六长老笑骂道。
　　“就知道大爷爷会帮我的。”
　　“你是不是猜准了我不会说出去，你才跟我说的？”
　　“这个还要问？”顾叶诺鄙夷道。
　　“臭小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