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坦诚

　　莫尔斯对精灵的态度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她看似不讲情面，但实际上却只强调了自己会索取报酬。
　　换句话说，这个名叫莉莉的精灵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就接下了如此危险的委托。
　　事实上，“莉莉”这个名字听起来也不太有精灵风格，它更像是某种昵称或者随便取的假名。这放在一个黑街的老板身上或许并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但联系上他之前察觉的古怪气息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巫妖的怀疑逐渐加深，他觉得自己已经隐约猜到蒂莱娅口中秘密的真相了。
　　“那......”
　　蒂莱娅摇了摇牙，
　　“这次你想要多少？”
　　精灵伸出两只手，把十根手指全都翘得笔直。
　　“给我一千金币，并且还清你欠下的全部债务。”
　　“这次帮你逃走之后，你大概再也不会回到灰塔城了。所以我们必须要把之前的账全部结清，我可不会让你白占我的便宜。”
　　蒂莱娅浑身发抖，就连之前面对莫尔斯或者赌场的刺杀时，她的表情也没有像现在这么难看。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
　　她动作艰难的从行囊中取出一只木头匣子，把其中一半刻印着普罗穆十三世的白金币一摞摞的堆在桌子上。
　　“不够。”
　　莉莉只是快速的瞥了一眼，
　　“你以为自己欠了我多少钱，需不需要我把借据拿来帮你回忆一下?”
　　眼泪在蒂莱娅的眼眶里打转，她狠下心把整只盒子推了出去，又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品质不错的宝石。
　　莫尔斯感到有些奇怪，他不明白蒂莱娅为什么会欠下这么多钱。
　　他给仆人开出的薪酬并不低，事实上，即使是为领主或者大贵族服务也很难拿到这样的报酬。
　　作为一个富裕的强大魔法师，莫尔斯对金钱的概念与常人不同，将金币如同流水般换算成卷轴和魔法材料的他，根本不会去细心计算那些微不足道的零头。
　　蒂莱娅在法师塔生活的两年时间里，采购生活用品的资金都是由莫尔斯提供，除此一些私人的交集外，她之外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花销才对。
　　莫尔斯又看了一眼放在地下室角落里的赌桌，又联想到蒂莱娅和那个雇主接头的地方，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什么。
　　无名的怒火在他的灵魂中升起，巫妖暗红色的眼睛里混入了黑色的杂质。
　　“这个女人……难道就是因为这种事背叛了我?就只是为了还清赌债?我竟然因为这种事死了，因为一个赌徒的贪欲?”
　　在巫妖因为事情的真相感到震怒时，精灵同样也因为蒂莱娅能拿出这么多钱而感到惊讶。
　　“你哪来这么多钱?”
　　精灵用莫名的眼神看着蒂莱娅，仿佛这才第一次认识她。
　　“难道你真的杀了里德尔大师，然后洗劫了他的法师塔?我以为那只是领主用来骗那些蠢猪的说辞……你不会真的是什么信仰地狱主宰的邪教徒，在身上藏了能把灰塔城炸飞的危险卷轴吧?”
　　“当......当然不是了！”
　　蒂莱娅慌乱的解释着，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事上瞒过你啊！”
　　“也是。”
　　莉莉在女仆恋恋不舍的目光下收起了白金币和宝石，她笑了一声。
　　“你就算有信仰，也只会信仰幸运女神或者什么掌管骰子和纸牌的邪神。”
　　说着，她话锋一转，
　　“但是......这就意味着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里德尔究竟是怎么死的，你的钱是怎么回事，那个无能的领主又为什么要通缉你？这次行动的风险只会比我原本想的更高！”
　　“如果你什么都不愿意透露的话，蒂莱娅，我想这笔生意很难再继续下去了......你知道我们做事的规矩，我教过你的。”
　　在这么说的时候，精灵抬起头盯着女仆小姐的眼睛。虽然她的表情严肃，但语气却耐心而陈恳，就像在教育一个不让人省心的晚辈。
　　莫尔斯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像蒂莱娅说的那样简单，单纯因为所谓的秘密或者债务关系，似乎并不值得这个矮子精灵做到这一步。
　　“荷官（Dealer）。”
　　巫妖在女仆的意识中说开口，他换了个有些调侃的称呼。
　　“暂时放松对身体的控制，接受我，让我来和她聊聊。”
　　蒂莱娅因为这个奇怪的称呼愣了两秒，随后紧绷身体，变得充满了警惕。
　　“你，你打算做什么？”
　　精灵愣了一下，她注意到了蒂莱娅表现出的异常，跟着扭头环顾四周。
　　“你在跟谁说话？”
　　无视了那个诧异的精灵，巫妖将恶意完美的收敛起来。
　　“什么也不会做，就只是谈谈而已。现阶段，我们还不能透露出全部的真相......你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正在被普罗穆教会追杀吧，你需要一个更好的说辞来让她安心，而由我出面会更具有说服力。”
　　他尽力让自己表现得无害，让声音尽量温和而富有亲和力。
　　“我们是盟友吧，想一想——之前我就做过一次，那一次我帮了你，这次也一样。”
　　蒂莱娅有些被说服了，
　　“如果就只有这一次的话......”
　　在她放松意识的那一刻，莫尔斯就迫不及待的让自己的灵魂力量向外扩张，占据住蒂莱娅的一切，这次他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就成功做到了这一点。
　　不如就这么趁机夺取她的身体......
　　在这个想法诞生的瞬间，身体的原主人似乎就产生了某种警惕，虚弱的巫妖再次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自己的灵魂，要把它拖回那个黑暗的地方。
　　他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让自己再次表现得无害。
　　巫妖暗中一阵咬牙切齿，在力量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前，这种尝试还是要尽量减少为好。
　　与之前的紧急情形不同，这一次莫尔斯又久违的感受到了拥有身体的快乐，体温，四肢，自由行走与呼吸。
　　虽然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但这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怀念，让人舒适的难以自持。
　　这具身体的生命力在滋养着巫妖破碎的灵魂，他能感受到力量正在慢慢恢复。
　　——
　　在莉莉的眼中，蒂莱娅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呆滞无神的眼睛慢慢转变为诡异的暗红色。
　　眼前的蒂莱娅露出迷醉的表情，脸上泛起一阵不自然的红晕，她眯起眼睛呼吸变得逐渐急促。
　　精灵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她脸色发青，退后了几步抱紧自己的肩膀。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而“蒂莱娅”的目光恢复清明，她动作优雅的坐上木桌，蛇一般的暗红色瞳孔微微收缩，倒映着精灵矮小的身影。
　　“我是莫尔斯·里德尔。”
　　“这位‘精灵’小姐，我想和你谈谈......或者，我们应该更坦诚一些，就像我选择率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你说是吗——黑暗精灵，莉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