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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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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武历七年。
  大唐南部的临川城依着南海,每到夏天便有阵阵海风自南向北为临川的人们带来温暖湿润的空气,而随之而来的,还有成片的从南方海岛而来的贸易船队。
  虽然自从武帝三年前出海南征带回成堆的珠宝与海上生意之后,临川便从一个偏远城市一跃升至连接大唐与南海诸岛的重要纽带,给临川的人们带来了不少的热闹与金钱,但却并不是所有人都为此感到开心,比如那位在临川镇守府里的大人。
  那位大人此时虽然只是一城镇守,但人人都知道他年轻时似乎颇受武帝的赏识,甚至当年武帝出征南海,站在身边的便是这位镇守大人。
  也是在那之后,镇守大人才留在临川成为了这里的镇守大人。
  只是听说镇守大人并不赞同陛下与南海诸岛建立贸易关系的决定,甚至在律法下来的当天,有人听到了镇守府里传来了大人暴怒的吼声。
  然而,律法便是律法,除非镇守大人想要造反,否则他依然要按着陛下的意思开门欢迎那些南海来的商人,但三年下来,谁都看得出镇守大人对此事的敷衍与不耐,甚至从第二年开始,所有有关南海贸易的文件全都被送到了副手的房间里,而镇守大人则闭起了门户逗弄他那刚满八岁的亲生儿子。
  不过说起这个亲生儿子倒也令人唏嘘,镇守大人在任三年,虽说对南海的贸易一向不上心,但对待别的事情却可以称得上是尽心尽力,临川城能在经济暴涨与外来人口突增的浪潮中依旧稳如磐石,其中不无镇守大人的功劳。
  只可惜老天似乎并不对其多待见,听闻就在一年前,天降大雨,一股巨大的寒潮突然笼罩了整个临川,镇守大人的儿子年幼,经不住寒潮,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醒来之后却开始满口胡话,甚至冒着大雨在整个镇守府上乱跑一通,最后又晕了过去。
  据说镇守夫人当晚握着儿子的手哭了整整一夜,结果第二天孩子却连话都不会说了,整日对着天空发呆,成了个痴傻儿!
  镇守大人为此事求遍了各地名医,最终似乎也没个结果,只说是脑袋烧坏了,无论如何也治不下来,让人颇为唏嘘。
  现如今具体如何,外人却是不得而知的了。
  这天是临川普普通通的一天,天气晴好,从镇守府屋大院的青树往外看能看到不远的南海上空飞舞盘旋着两只海鸥。
  一名男孩倚着树干,叼着干草往那边看了好一会才收回了目光。
  既来之,则安之。
  个屁啦!
  男孩唇红齿白,虽然十分可爱,但阴沉着脸,丝毫不像是一个十岁小孩该有的神情。
  即使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但他依然无法适应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没有暖气,睡前没有手机,醒着没有电脑这样的生活。
  在原来的世界里,他只是个父母双亡,无亲无故,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罢了,突然穿越到这个语言不通的落后时代根本不是说适应就能适应的。
  “最可恨的是,有生之年到底还是没能看到《猎人》完结。”男孩轻声嘀咕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语,然后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他姓白,名启,这不仅是前世的名字,同时也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在刚穿越的这一年里,由于语言不通,加上实在是不想理会这些“陌生人”,白启这个镇守府的少爷逐渐被人称为白痴,傻子,即使是后来学会了这个世界的语言,白启也没有想过要改变自己在这些人眼里的印象。
  毕竟比起扮演一个十岁男孩卖萌撒娇,喊不认识的人做父亲母亲,还是做一个无人问津,沉默寡言的智障儿来的舒服。
  只是现在这个“智障儿”的身份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也麻烦了起来。
  白家是临川有名的大家族,即使不看他那便宜老爹的镇守身份,他们家也掌握了整个临川接近三分之一的商铺,但就是这样一个实力强大的家族,嫡系子嗣却不可思议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白家老爷年事已高,膝下只有白启父亲一个子嗣,白启父亲呢,对白启母亲用情至深,一直不肯纳妾,白启一年前大病之后,他母亲也跟着大病了一场,之后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生出二胎来,大夫诊断之后也是直摇头,这就造成了白家嫡系目前只剩下了白启这个“智障儿”的尴尬局面。
  难道让一个“智障”将来继承白家?想也知道不可能,于是白家老爷与白启老爹一商议之后做了决定。
  让白启早日成亲,生一个!
  当然,白启毕竟只有十岁,生育功能大约还不完全,但这并不妨碍白家先为白启订下婚约。
  这便是今日客厅里那群人的来意了。
  “少爷,你怎么跑树上去了,快下来,树上很危险的!”突然,青树下传来女孩焦急的声音,白启向下看去,知道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来了,于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三两下便爬下了树。
  “青儿,他们谈完了?”白启落地后,拍拍粘了几片叶子的裤腿,随口问道。
  青儿是他的贴身丫鬟,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白启智力正常的人,毕竟朝夕相处,还要照顾生活起居,白启若一直是副“智障儿”的模样反倒有些麻烦。
  “还没呢,老爷刚刚将柳家人带入客厅,此时应该才开始······”青儿一边回答着,一边又有些欲言又止,“少爷明明聪明的很,只要······”
  白启突然摇摇头,打断了青儿的话,只说道,“我去看看。”
  丢下嘟着嘴的青儿,白启沿着院墙的阴影穿过后院,有侍女家丁路过时便在角落停下脚步,借着周围的草木遮掩竟也没被发现,待得人都走后才又无声无息地迈开脚步,最后在白家主屋门前停了下来。
  这一路下来白启走得行云流水,鬼魅至极,穿过数个院子却无一人发现,这倒是要归功于白启前世的职业技能了。
  “这些东西倒是一点没落下。”白启有些感慨。
  在前世,他不过是个父母双亡,无亲无故,随处可见的普通人,但幸好还有着杀手这个职业他才能在那个现实的世界里生存下来。
  白家大院的主屋旁边就是专门接待客人的客厅,而在主屋和客厅相邻缝隙的后边长着一些一人高的杂草,如果呆在那里可以很好的偷听到客厅与主屋里的声音。
  他是在半年前发现的这个地方,缝隙刚好能容一个小孩穿过,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个偷听的好地方。
  他熟练地藏在杂草里,将耳朵伏在客厅墙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柳先生这话却是客气了啊。”这是白启父亲的声音。
  “哈哈,白大人说的哪里话,这些年临川的变化我可都看在眼里,若是没有白大人,又哪里能有现在歌舞升平的临川呢?”这个不认识的声音应该就是柳家大人。
  接着便是一些客气的闲聊,无外乎一些互相吹捧的废话,柳家在临川地位不低,甚至可以说就影响力而言并不比白家低多少。
  在如今的临川真正算得上大家族的只有三家,柳家虽然没有像白启父亲这样的后台,但却及时跟上了南海贸易这波大浪潮,再加上当代家主经营有方,短短三年便积累了大量财富,跻身临川三大家之一,算是典型的暴发户了。
  这次的两家联姻,其实对双方皆是有着不少的好处。
  一方面,即使白启是个“智障儿”,白家也不会愿意随便找个姑娘让他娶了,说的简单点那便是要门当户对。
  而柳家呢,在最近三年的极速成长之后,表面上看似风光,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根基其实薄弱得厉害,这时若是能与临川镇守联姻对他们来说帮助极大。
  当然,由于白启“智障儿”的身份,柳家不可能会让嫡系小姐过来联姻,因此在屋内坐着的那个女孩应该只是某个旁系的女儿。
  “……既然如此,那么便在下月初十订婚,如何?”一番闲聊之后,白启父亲名为白守,平时性格比较温和,两家大人很快便说到了主题上来。
  “甚好甚好,此番联姻想必能让白柳两家关系更加亲密,临川未来可期啊!”柳家大人也笑了,本就是对两家都有好处的政治联姻,他此番前来不过是带着女儿走个过场,根本没什么需要协议的。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智障儿,只要是对他们家族有利益的事情,把女儿嫁过去也无妨,因此整个过程一片欢声,顺畅得很。
  白启藏在墙边的杂草里听完,心里有些复杂,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事毕竟是他自己的婚事,没想到这样简单便被人订了下来,作为现代人的他自然会不舒服,不过随后他又摇了摇头,很快便释然了。
  因为他本就不打算在白家待上太久,等到结婚的那一天,指不定自己便到哪里去了。
  二世为人,白启并不是没想过这一世要怎么活,他看过不少穿越小说,知道穿越者几乎都会拿到金手指,称霸全世界,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因此他认为自己的穿越肯定也不会例外,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那他必定就是主角没跑了。
  而且按照他所了解套路,自己已经经历了一年被当作“智障儿”的低落期,那么自己的金手指也该快来了,到了那个时候,小小的白家根本关不住他。
  白启正思量着,却没想到屋内本以为已经结束的对话突然又起了波澜。
  那个一直坐着沉默不语的女孩突然站了起来,以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叫道。
  “我不嫁!就是死我也不嫁给那个智障儿!”
  噢,柳家小姐爆发了,穿越小说传统套路。
  然后我是不是要出去嘴炮一下订个三年之约什么的?
  白启摸了摸下巴,正思量着要不要现身,接着便听到屋里传来呵斥的声音,然后是哒哒哒的脚步声,还没等到白启考虑好,那个女孩已经哭着跑出了屋子,接着在门外停了一会儿,然后不知怎的就钻进了主屋与客厅之间的缝隙里,她拨开杂草,恰巧看到蹲在里面的白启,先是呆了一下,接着带着些委屈地问道。
  “···你能不能让让?”
  “呃···哦,哦。”白启看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往里挪了一挪,让出了一小块地方,女孩便也躲进了杂草里,坐在白启身边一言不发地将脸埋到了双膝之间。
  白启这才回过神来。
  呃,这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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