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源上灵与璇夜 一

　　世人曾敬我等为神，而后，他们对神举起了反旗。
　　战争从何时又是因何而起，我并不知道，也并不关心。我所知的只有在我出生时这场战争便在持续，只是彼时交战的双方并不像现在这样。
　　被奉为神明的我们自然屹立至今，但那些最初与我们交战的家伙却在开战后不久便被定居埃萨罗的同族弹压，几至灭族。
　　不过强横的手腕并未能平息战火，第二批的敌人来得更快，也远比第一批难以对付。不过也仅仅是难以对付罢了。埃萨罗的同族仅仅花费了一些微小的代价便将之镇压，但第三批敌人却也在同时加入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按照从埃萨罗逃亡而来的同族们的说法，这个叫做人类的种族带给他们的是一种从未体会到的绝望。那种无论如何冲杀都不见敌人减少的情景，即使不会死、不会累却也是一种对精神的折磨，更何况，稍不留意，组成战阵的人类还能将他们斩杀。厌烦与恐惧最终瓦解了军心，结果便是他们在埃萨罗战场上的溃败。
　　那是赛克兰亚首次被拖入战火。
　　人类顺着求援于逃亡者留下的气息撕裂了赛克兰亚厚重的灰白天幕。三个军团，数以百万计的人汹涌而来却无一人生还。
　　同样是那天，人类明白了那从无人类达到的境界有多么恐怖。
　　当七个圣灵同时出手，就连这世界本身都因深陷恐惧而哀嚎不止。绝对的力量唤醒了败军的希望，再无人因人类庞大的数量畏惧，两地的联军开始了反击，而我与她的故事，也悄然开幕。
　　凌家的要塞中，刚刚经历过袭击却没有想象中那般混乱。厚实的墙壁上被轰开一个大洞，几个被俘虏来的人类正在监始下修补。或许是差事无聊，也或许是性格使然，那个监工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着，一见我们便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大公子！好久不见！”
　　他招呼打得热情，凌极也是一愣，对他点了点头直接问道：“你们长老呢？”
　　“我带您去。”那家伙谄媚地样子异常难看，我不由冷哼了一声，他便看了过来。
　　凌极略一迟疑，拦在了我们两个之间：“不用了，告诉我在哪儿就行。”
　　那家伙神情有些僵硬，似乎不解凌极为何会“护着”我，但凌极已经发话，他也只能在深深看了我一眼之后说明了位置。
　　“灵君，没必要把不满意都挂在脸上吧。”转过墙角，姐姐便笑着凑了过来，只是口气严厉，一听便知她是在训人。
　　我沉默以对，姐姐便叹了口气，知道我并不想听：“不说话就当你记住啦。”说完拍了拍我的肩头，到了前面和凌极并行。
　　跟着他们两个，我也是心不在焉地四处看着。这是凌家在人类手中缴获的要塞，装饰的风格从未见过，不过不论实用还是舒适都还不错。凌家把它当成宝贝，鲜有能随意进出的机会，虽然这东西对我们毫无必要。单纯的就是一种我有而你们没有的小孩子心态。
　　姐姐缠着凌极在要这座要塞的图纸，不过我知道，即使有了图纸也只能建造出徒具外形而没什么用处的建筑。人类用在这要塞上面的技术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破解的，不过我也不想阻止姐姐，能让她有点事做，也省得她没事便来找我。
　　一路走来却没见到几个伤员，这倒堪称怪事。
　　作为主要兵力的下位灵的恢复能力一般，虽然姐姐特意拖我过来花了些时间，但既然从半路便追上了凌极，就说明我们来得足够快，而这些时间并不足以让他们完全恢复伤势。更何况，以凌家的傲性，能请求援兵的必然是难以抵挡的强攻，至少也会有三分之一的兵力丧失战斗力，那些家伙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
　　凌极和姐姐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抵达控制室时便已双双眉头紧锁。
　　控制室的门并没有关，负责此地的凌家六长老正在控制台前咆哮，虽然不知道是对谁，但他神情激动，中位灵的气息在屋里来回激荡，虽然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但凌极和姐姐都停住了脚步，我也被他们挡在了门外。
　　“怎么回事？”姐姐戳了戳凌极。
　　凌极转头看了她一眼，温柔的目光中隐隐有些责备：“按照回报，有三十多个在此战中失踪，其中至少有八个战死，而且核也被带走了。另外，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死了，六长老的孙子也失踪了。”
　　凌极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稍微一想我便清楚了姐姐的所作所为。担心丈夫就把弟弟拉出来使唤……我盯着她，她对我尴尬地笑了笑，便心虚地拖着凌极进了屋。
　　孙子失踪了吗。我看着那六长老，说不上可怜，但被姐姐诓来的怨气却多少消了。
　　举步进屋，那六长老刚跟凌极和姐姐打过招呼，见我进来愣了片刻随即恍然：“是太子爷吧。”
　　叫了一个我相当不喜欢的称呼呢。不过能这么快认出我来倒是有点眼力。
　　这个凌家的六长老是定居埃萨罗的一批，对仅仅是在逃亡到赛克兰亚时和当时负责安排他们住处的姐姐见过一面。而我和姐姐容貌虽像，但我平时披头散发，还是鲜有能从姐姐认出我或从我认出姐姐的家伙。这么想着，在心里便不禁高看了他一眼。对他点了点头，我站在姐姐背后，示意自己不过算是跟班。
　　那六长老便看向了姐姐：“刚刚收到回报，那些失踪的都是被人类带走了。”
　　“人类为什么要带他们走？”姐姐蹙着眉，却没有得到答案，于是她便转向了我，“灵君，你去救人，顺便查一下吧。”姐姐的反应速度确实比我快得多，我还在想原因，她已经开始安排了。
　　不过，我？皱了皱眉表示自己的不满，我还是答应了下来。倒不是可怜这个六长老，而是驳了姐姐的面子后果颇为恐怖。
　　“那我现在就去。”为了防止姐姐追加什么条件，我对于姐姐的要求从来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处理。
　　但不等我出门，那六长老便把我拦了下来：“不敢劳太子亲往。”
　　“信不过我？”第一次开口，屋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杀意。
　　那六长老脸色一变，连说了几声不敢，却还是没有放我离开的意思。他迟疑了一会儿，又道：“至少容我给太子安排一个护卫。”说完，他鼓足了力气对着外面喊道，“璇夜！”
　　话音在走廊中回荡，但很快便被一阵音爆声压过。身着铠甲的少女如雷似电地冲进了控制室，猛烈的罡风带起我的衣袍与头发，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长老，有什么事啊？”少女睁着水灵灵的眼，提问的语气与刚刚进场时的气势几乎完全不同，有种傻傻的味道。
　　六长老给她说明了情况，她便看了过来，我们互相打量着，目光相接，她才走到我的面前：“属下璇夜。”
　　这是我与她的初见。从她澄澈的眸中并不能读出多余的信息，就像她本人就是那么的简单纯粹。但从内心深处我却感到，她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从她那不似任何一个家族的能量流转的方式可以轻易得出她半灵之女的身份。
　　那是一种饱受苦难的生命，虽然名义上与我们同族，但不论是出于这个种族本来的高傲还是这场战争，半灵的后代都不容于这个种族。即使有哪个家族肯接纳他们，在族内他们也饱受排挤、欺凌、甚至会在站场上腹背受敌。这种苦难，不是可以轻易掩盖的。但不论我如何深入地去看她的眸子，却依然看不出任何负面情绪。这不禁让我有些惊异，更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姐姐莫名的低笑声拉回了我的注意，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我并没有再说什么，微微点头，便离开了控制室。直接从那个被人类开出的大洞中离开，接着便直接沿着他们留下的气息追去。
　　璇夜几乎被我瞬间甩开，银白的流光的再度降临让埃萨罗的时空都在悚惧，就像我当初刚回赛克兰亚时所感到的一样，这脆弱的世界，甚至承受不住上位灵的撕扯。
　　虚空之中并无介质，但飞行时引发的时空震啸却能直接印入脑海，这尖锐而沉重的波动远远传开，理所当然地引来了人类的哨兵。不过这些最强也不过只有刚刚步入下位灵级别的哨兵，甚至无法让我飞行的速度有分毫减缓。
　　仅是飞行时引发的时空波动便将他们绞成碎片，就像普通人面对海啸，不，是面对如海啸般涌来的岩浆一样，还未接触便已经灰飞烟灭。得益于此，我也就如海啸般无可阻挡的冲进了人类在实际控制区域中设下的第一道防线。
　　这是一座远比凌家那座大得多的要塞，表面更刻印着各种加固用的铭文。厚重的结界包裹着这要塞，几乎在我撞上去的同时便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那些人的气息至此中断，能做到这种事的方法很多，而且都能保证绝对无法再追踪。这很麻烦，但好在这里有着七万人类。
　　只要问，总有人会说。
　　我看着面前并未集结便冲上来的军队，他们的眼中没有惧意。
　　暂时没有。
　　虽然这个暂时只持续到了他们发现，他们身在我的结界中时。庞大的银白结界包裹了要塞和包裹要塞的结界，没有人和任何信息能传递出去，也就不会有人能逃走，也不会有援军。虽然即使有我也不会怕，但会变得麻烦。
　　惊慌的七万人就这么硬生生停在了原地，没人敢上前，但也没人敢后退。我能清晰的感知到他们的后方有一个中位灵级别的家伙，在这一众下位灵和元惊慌失措时，那家伙的气息丝毫不乱，似乎对此并不奇怪。
　　然后，七万人结成了军阵，那个……魔族便得以瞪着赤红的眸子和我对视。
　　“你是谁？”
　　“敌人。”意念的轰鸣让他的脸色显出惶恐，实力到了他这个级别，本应能够杜绝相当数量的精神攻击，而能够对他的精神如此轻易产生影响的，若非精研灵魂这一领域，便是实力远胜于他。而不论哪一种，在对他说出“敌人”的答案后，这都会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杀！”他吼着，率先向我冲了过来。
　　他冲得很快，我反应得很慢。眼看着他那魔族的拳头在我的面前放大，他体表流转的赤红力量为他增添了几分百战之余才有的煞气，但一个中位灵的拳头打过来，我没兴趣，更没必要做出任何应对。
　　拳头终究还是砸在了我的胸口，但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这气势汹汹的抢攻，甚至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其中蕴含的力量便消弭于无形。
　　我伸出手盖在他的头顶，没有废话，直接读取他的记忆。救人嘛，总要有些刻不容缓才对。虽然按我以前的习惯一定要好好戏谑他到精疲力竭，但这次不行。反馈回来的只有短短的一段记忆，但这里面却有一大段的空白。
　　这家伙，竟然被人洗过记忆？
　　我随手把他摔到一边，既然关于那支军队的记忆被洗掉了，那他对我来说，只有死了才有价值。处理掉他之后，我看向了他麾下全员僵硬的大军。七万人，人类那边应该没有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清洗这么多人记忆的方法吧……这么想着，我一个一个探寻过去，却发现这些家伙里知情的居然只有几百人，而且无一列外都被洗过了记忆。
　　放开最后一人，我收起结界，望着埃萨罗无尽的虚空。
　　前面的气息被抹去了，可能知道的人又都被洗掉了记忆，线索断了啊。突然有些后悔接这差事了。但现在回去，倒不如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埃萨罗待下去。毕竟回去的话，姐姐不知道又要给我出什么古怪的任务。
　　这么想着，背后突然传来了时空的震动。
　　璇夜狼狈的落地，两腿一软便坐了下去。她的铠甲上已经染满了鲜血，看来来的路上经历了苦战，以致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力气了。她喘息着环顾四周，表情渐渐化为震撼，最后，她的目光和我相交。
　　“回去吧。”我收回目光，准备离开。在这里待的时间说长不长，足以让我对璇夜在这段时间里追上我感到赞叹，说短也不短，足够其他要塞发现情况不对了。
　　背后的璇夜却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目光中透着坚毅。她没说什么，虽然估计是因为累而说不出话，不过她的行动却表明了，即使见识过我屠灭七万人的实力，她也坚持以护卫的身份留在我身边。
　　这家伙挺固执啊。我在心中哀叹，却想不出什么理由赶她走。毕竟她都累成这样了，让她一个再穿过人类设下的哨卡也不怎么现实。而且已经没有了什么线索，孤零零在埃萨罗逛也挺无聊的。
　　最后妥协的终究是我。又等了不久，璇夜的体力恢复了一些我们才再次启程。
　　和记忆中一样，人类对要塞组成的壁障之后的管制相当松懈，似乎是对那层由要塞组成的壁障有着极度的自信，壁障之后几乎很少巡逻。我和璇夜飞过了漫长的路途也没有遇到一次，但照我的估计，发现要塞被攻破后加紧组织的巡逻应该也快来了。
　　在附近找了个宇宙，我带着她来到了最繁荣星球上最繁荣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