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家

　　“哼，幽星越来越过分了，青木岛到底还是不是天行门的地方。”众人都离开了，大殿上只剩下掌门孤月，绛雪和何守冲，何守冲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气呼呼的说道:“这几年幽星越发的我行我素，我等呕心沥血教诲弟子，发扬天行门，幽星却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实在可气！”绛雪看了一眼何守冲并没有言语。“算了吧，她就是这幅性子，我们在一起生活多年，我是知道她的。”孤月注视着大殿上摇曳的火烛，脑海中又回想起了往事。
　　何守冲如此生气是有原因的。七年前与修罗宗的一战天行门受到重挫，折损过半，五岛的长老和许多优秀弟子都命丧黄泉。前一任掌门和其他两位岛主不幸过世，天行门可以说是元气大伤。他们五个人也是自这时陆续接过掌门人和岛主的位子。这七年孤月和几位岛主都励精图治想要重振天行门，但是幽星却是个例外。七年前的那场大战青木岛损失最为惨重，不但岛主战死，门下弟子近乎被屠戮殆尽。自幽星成为岛主后她却是很少再收弟子，更是很少参与门中事务，使得青木岛仿佛是置身天行门外。现在月岛上有弟子过千，其他三岛何守冲的赤火岛有近五百人，较少的素金岛也有三百多人，唯独青木岛不过寥寥数人，几乎快成一座空岛。孤月每次面对各位师兄和师姐的劝告都只推说自己喜欢安静，不想被人打扰，他们也知道幽星的性格执拗，以后就很少再提及。但不知为何这次她却是意外的愿意接手这个看起来是个大麻烦的孩子，对此孤月也感到很吃惊。
　　叶蓁蓁和徐大海看着眼前这离而复还的“猴子”，都有些不知所措，静女依旧怯怯的站在黄果儿身后，倒是黄果儿和肖不礼脸上很是轻松。幽星坐在椅子上注视着这个年幼的孩子，看他的身形和静女应该是差不多的年龄，一路上听叶蓁蓁仔细的讲了经过，她也认同那个老者的看法觉得这应该是个奇迹般被野兽收养的孩子。也许是觉得这个孩子和当初的自己有一些相似，都是被人抛弃，走投无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以至于被人轻贱，所以她当时在大殿上才那样干脆的答应了。连叶蓁蓁也感到意外，师傅居然没有丝毫要责备他们的意思。“蓁蓁你们往后要辛苦一下，仔细的照顾好他，我看他还年幼，只要我们认真的管束教育是会让他恢复正常的。”“是，师傅。”幽星走上前来，又拿起那块石头仔细的看了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放下了。“先把他束在偏房中吧，以后每日餐食照顾好，相信他慢慢的会平静下来。”说完幽星往外走打算回房去。“师傅，他还没有名字，给他起个名字吧。”叶蓁蓁这么一说幽星停在了门口却是没有回过身来。良久她叹息了一声：“人啊，修道百年也不过是凡人而已，什么日石、月石、天石、地石最后到人手中都只是凡石一块罢了。”幽星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言语中满是凄凉，“就叫他石一凡吧。”幽星又叹了一口气，走开了。
　　“哈哈，你有名字了，知道吗？”黄果儿轻轻的敲了一下野孩子乱蓬蓬的头发。“我看我们就叫他石头吧，多好。”几个人相视一笑，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到现在大家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自此石一凡；石头，便在青木岛住下了。开始他依旧是野性难驯，不但整日的吼叫不停，而且对于给他送来饭食的叶蓁蓁等人也十分敌视，稍有不注意就会被他咬到抓到，这让几个人身心俱疲，颇感无奈。好在五个月过去了，石头身上的野性渐渐的没有那么强烈了，他开始安静下来，也不会攻击叶蓁蓁他们。徐大海把他放开，给他洗了澡剪了头发，换上了衣服，他也不再抗拒，只是他依旧不会说话，因为怕他走丢所以石头还是整日的被关在屋子里。倒是黄果儿和肖不礼对他很有兴趣，一有时间就过去找他，和他说话，虽然不知道他是否听得懂但是他们俩还是乐此不疲。
　　转眼间到了寒冬，早上叶蓁蓁推开门眼前白茫茫一片，下了一晚上的雪，地上的积雪没过了脚踝。吃过早饭她和黄果儿去给石头送吃的，石头坐在墙角看到他们过来也没有闹腾，而且眼中有了明显的善意，叶蓁蓁把饭放在桌上让石头过来坐在板凳上，然后把筷子递给他。石头用手笨拙的拿起筷子扒拉着吃了起来，他显然不是很会使用筷子，饭洒出来不少，脸上也粘了很多饭粒。“石头来了有八个月了吧，蓁蓁姐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好啊，他要是会说话该多好啊”，黄果儿用右手支着脑袋，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石头忧郁的说道。“会好的，总会好的。”叶蓁蓁轻抚着石头的头发，温柔的回答。“好……好……”。叶蓁蓁与黄果儿四目相对，眼中满是惊奇和喜悦。“你说什么，石头？”叶蓁蓁柔声问道，生怕一大声就会打破什么。“好，好啊……好”石头抬起头看着叶蓁蓁，脸上竟然带着笑意，而那断断续续的几声“好”明明白白的从他嘴中发出。“太好了，师傅，石头会说话啦，太好啦！”黄果儿顾不得给师傅问早就冲了进去，幽星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她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漏出几分喜悦之情，不过瞬间就释然了，“嗯，挺好的。”，黄果儿看到师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兴奋，便行了个礼，悻悻的退了出来。徐大海和肖不礼倒是都十分高兴，连一向害怕石头的静女也去看了看他。大家围住石头，你一言我一语都想教会他说点什么，石头只是嘴里不停的重复“好，好，好。”“你们不要急啊，他才刚开始说话，要慢慢的练习，先叫个师姐听听。”黄果儿嘴里不断的说着“师姐，师姐，师姐。”但石头并不领情，还只是一股脑的说着“好”。幽星站在窗前听着偏房中弟子们的嬉笑声脸上漏出了少有的温情，她放下书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思绪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冬日，在洁白的雪地中那个男子傲雪而立，他那挺拔的身姿她还历历在目。
　　待到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初春，石头已经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话了，他人也变得开朗起来，大家都不再担心他会攻击别人或者外出跑掉，现在他在青木岛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幽星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从一个饿狼一般的野孩子变得平和自信，嘴上不说心中也是十分的欣慰。日子过得飞快，石头来到青木岛已经两年了。他现在完全没有当初的样子，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平时和大家一起嬉戏玩耍，干活练功，他已经成为青木岛的真正一员。只是有时一些话他还是说不周到，黄果儿为此常常取笑他。
　　初秋的天空高远湛蓝，明净的仿佛一用力可以挤出水来。云彩从天柱山的西北向东南飘去，在清风的吹拂下变换着各种形状，正是白云苍狗。这一天对石一凡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对青木岛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因为今天幽星要正式收石一凡为弟子。吃过早饭，石头穿好了叶蓁蓁给他准备好的一身玄青色的礼服，他感觉到衣服穿起来有些宽大，只是因为青木岛不多收弟子，故而他这一身衣服还是上次肖不礼入门时留下的。叶蓁蓁临时给他改了改。石头对着镜子仔细的检查着自己的装束，生怕有一丝疏漏。正东的高台上就是青木堂，平时这里是关着的，只有处理一些岛内的重大事项、举行一些盛大的仪式时才会打开。此时幽星正坐在堂前的椅子上，她的左手边站着徐大海和肖不礼，右手边站着叶蓁蓁、黄果儿和静女。幽星和五个人都换下了平日的装束，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石一凡缓缓的走到堂前，他打量了一下屋内，这里全然不似月岛天清殿中的富丽堂皇流光溢彩，反而因为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败，东墙上挂着一副人物的画像正是天行门的创立者古始子，画像下面有一个案几，上面放置着一个石置的香炉，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任何装饰。“跪下，石一凡。”幽星看着这个年幼的少年眼神中闪动着慈爱的光辉。“石一凡，今天你入我青木岛，正式成为天行门中的一位弟子，从今往后要严格遵守门规，谨记师祖教导。会天意，修天道，为天行，匡扶正义，扫除邪恶，守护天行门，不可丧失善心、诚心和本心。”“是，弟子一定牢记！”石一凡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对幽星拱手行礼，叫了一声“师傅！”，随后他一一见过诸位同门。叶蓁蓁为大师姐，徐大海为二师兄，黄果儿为三师姐，静女为四师姐，肖不礼为五师兄，五个人也依次还礼。这其中最高兴的当属肖不礼了，他终于不是青木岛上排行最小的，肖不礼喜笑颜开，脸上都乐出了桃花。最后，幽星带着六个弟子给师祖画像进香，石一凡注视着画像中那个虽则苍颜皓首却器宇不凡的老人，内心感到无比的敬仰和向往，看着自己身边的师傅和各位师姐师兄，他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如果让他用一个字形容心中感受，那应该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