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冰窖

　　她是被冻醒的，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冰窖里，手脚被捆住，身上盖着毯子。旁边还有很多蓬头垢面手脚被束缚的姑娘，大家都在裹着毯子瑟瑟发抖。
　　莫不是碰到人伢子了？
　　她环顾四周，这里是个地窖，也是个冰窖，但是打扫得格外干净，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满满当当地放着很多酒坛。一个人伢子能这么有钱？
　　一看到这些酒，她满眼放金光，自打出生以来，她一看到酒就像是老鼠看到了米，一定要去品尝一下，不然就浑身难耐如烈火焚烧一样难受。
　　但是看着这里这么多姑娘，她也深知自己的酒品，于是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毕竟自己的使命是要救万民于水火的。
　　于是她念咒将自己松了绑，又解掉了其他姑娘身上的绳子。
　　而后她走到门口从门缝偷看，门口两个彪形大汉，距离太远，嗜睡咒不一定能生效，但是如果外面有很多人，这几句咒语也招架不过来啊。
　　她自己脱身很容易，可是这里一共八个姑娘，万一她们被捉住作为要挟，自己也没办法相助。
　　正在她想办法之时，其中一个姑娘小声开口了：“姑娘，不如这样，我们从上面窟窿那边逃出去如何？”
　　原来，这几个姑娘已经在地窖上方开了一个窟窿，窟窿开的并不是很大。平时她们堆上冰块只是勉强能遮住，再大也遮不住了。由于外面没有人协助，她们也一直不敢逃走，如今她们看到陆灵兮，想着或许可以让她去探探路。
　　陆灵看了看冰窖上方唯一的窟窿再看看几位姐妹，这窟窿也不大，不知道能不能全部钻出来。
　　她点头：“只能先试试了。”
　　于是她率先钻了出去，好巧不巧脑袋碰到了一辆马车的底部，吃痛地叫了一声：“哎呦！”
　　这里是巷子的僻静之处，一般鲜少有人经过，万一是抓她们的人那就遭了，她刚想爬回去，结果……
　　“姑娘，怎么是你？”
　　一个人俯下身子，透过马车底部的缝隙看向她。
　　她定睛一看，这不是谢珩家的侍卫吗？不知道眼前这个是裴佐还是裴佑。
　　马车立马被移开，两个侍卫都出现在了眼前，陆灵兮被他们扶起来，“快帮帮忙，里面还有很多姐妹。”
　　裴佐和裴佑帮着她解救出了四个女孩子，女孩子们蓬头垢面。这时，谢珩从一个宅子里走出来，看到了此时狼狈不堪的陆灵兮，问清了事情原由想拉她去报官。
　　她蹲下来看着依旧在地窖的几个姐妹，不忍心自己一个人走，想把她们都护送出去，自己再出来，于是她又钻回了冰窖。
　　谢珩想要阻止她却拗不过，眼见第八个姑娘被拉了出来。
　　这时，家丁们听到动静，打开大门，冲进了冰窖。一个家丁举着棍子打晕了陆灵兮，另一个把她套进了麻袋。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谢珩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于是让裴佐护送姑娘们赶紧离开，自己则和裴佑怒气冲冲地绕着这个宅子转了一圈，想看看这个宅子的主人是个什么牛鬼蛇神，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干起了人伢子的生意。
　　这个地方出奇地安静，周围并无百姓的踪迹，谢珩便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大路上。
　　他与侍卫走到前门，一看牌匾——陈府。
　　登时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裴佑上前砸门，结果门里涌出来一群拿着棍棒的家丁，二人被团团围住。裴佑立马护在谢珩身前。
　　大门被完全打开，一个身着绿色锦缎衣裳，脑满肠肥、满脸横肉的男子从门里走出来，大腹便便到走出门槛都恨不得跌一个趔趄，还得让丫鬟扶着才能走得平稳。
　　一见到谢珩，他满脸堆笑，搓着手慢慢靠近。裴佑先一步走上前把剑横在他身前。
　　“小人陈复见过谢公子。”
　　“不敢当啊，陈员外，今日来贵地叨扰，多有得罪。”
　　陈复依旧是满脸微笑：“不知谢公子今日前来意欲何为啊？”
　　谢珩让裴佑退到一边，走到陈复身前，低声说道：“陈员外，我府上走失了一个小妾，听说在员外这里，特来看看。”
　　陈复哈哈一笑：“谢公子说笑了，府上只有小人的妹妹在，只要公子一句话，立马把她送到贵府。能做谢氏子孙的小妾，可是她修来的八辈子的福气。”
　　谢珩索性瘫坐在地上，做出一脸的无赖样：“我谢珩生来就是痴情种，况我那小妾生得极美，说是市井西施也不为过。如果今日我在这里找不到，便不走了。”
　　陈复让家丁去里屋取来椅子，供谢珩端坐。他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上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一会。
　　陈复一副悠然自得的嘴脸，静静地看着他。
　　谢珩想到冰窖太冷，万一他们把她扔在冰窖不管怎么办？于是他明显有些心急了：“不如员外让我去你府上找上一找，若她不在，我便也死心了，再考虑纳了令妹如何？”
　　陈复突然脸色一变：“谢家小儿好大的口气，想搜我陈府？你谢氏门楣是高于我陈家，但我陈家好歹也是萧氏家仆，宗族长辈在朝廷也是说的上话的。这里是什么地界，你以为姓谢吗？这里方圆几里都姓陈，你看看有没有人能像你这样大摇大摆路过我府上！”
　　说完与一干人等走回府里，陈复最后说了一句：“恕不远送了，谢公子。”
　　大门缓缓关上。
　　“欺人太甚！”裴佑气愤想要冲上去，被谢珩拦住。
　　“难怪方圆几里一个百姓都没有。原来是这样。恐怕百姓知道他的这些勾当，敢怒不敢言，只能纷纷离这片地界越远越好。”
　　眼看着尚未成功，谢珩二人只得绕回去，透过窟窿看向里面，他看着陆灵兮已经不在冰窖了，倒是松了一口气。
　　后来裴佐回来，讲述了其中一个姑娘了解的情况——常清城的县令与他也是一伙的，早前这个地界就经常发生女子失踪的事件。
　　谢珩一听，既然不能报官，那就从长计议，表示自己一定尽快把她们救出去。
　　夜晚，谢珩坐在书桌旁久久不能入睡，他打听到这个陈复一直在做着买卖女子的勾当，有些女子被运到城外发卖。他自己不仅借着萧家的名义贩卖私盐赚的盆满钵满，还修了一个冰窖用来存放陈年好酒，据说他这些酒价值不菲，经常于人前炫耀。
　　他一边想一边骂着：“萧家家奴！萧家走狗！”
　　骂着骂着，他着重念了“萧家”这两个字。
　　突然灵光乍现，招呼门外的佐佑二人进来。他把书案前的位置让出来：“裴佐，你过来帮我写一封书信，字迹不用太过秀丽，以陈复这个狗贼的名义，请这个人到他的府上参观冰窖。”
　　裴佐一看，便明白了几分，在收信人那里写下了——
　　“萧炳连”三个字。
　　此人并不算是完完全全的萧家人，早年在萧家还没有独揽大权之时，萧家人对他曾祖父有救命之恩，曾祖父当时孤家寡人，便认了萧家当家人为义父，改姓萧。后来他们自己家也帮着萧家打过天下，出过一两个能人，封官加爵，于是后来他们得以堂堂正正以萧家人自居。
　　可萧炳连却不是这样一位能人。他整日流连花街柳巷，平生最大的特点就是嗜酒。听说在文人中，他还写过一篇“酒论”。虽然通篇狗屁不通，但是看着他是萧家的面子上，也是被一顿抬举。于是他给自己封号为“酒神”。
　　同为纨绔子弟，谢珩自然是认识他的，只是谢家长辈提醒过自己，少跟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世族往来，所以两人无太多交集，也不过泛泛之交。
　　不过好在萧炳连的妻子是自己的远房表姊，所以自己去找他也是说的上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