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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清站到淋浴蓬头下面，打开了冷水，她觉得最让她放松的方式，就是洗澡，淋浴或者泡在浴缸里。洗澡能抚慰她的心情，向来如此，无论是疲惫还是不悦还是难过，很多时候，她冲个澡就觉得好了七八分，剩余两三分便靠睡眠解救。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只是静静站着，任由水滴从头顶滑过她全身，然后流进下水道。她的眼泪，也随着那水流行进着，卷进那污水处理厂。
这个苏奕，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今天是故意来刺激她的吗？他为什么知道她两天没吃东西？她的确两天没吃东西，她只喝过水。不知道，如果她两天没喝水，此刻还有没有眼泪流出来。
是那样吗？外面有警察在盯着她？如果知道她没出门，也不点外卖，大概的确能猜到她没吃东西。警察为什么要盯着她？他们怀疑她什么？杀了人？还是什么？
她关了水龙头，擦干了头发和身体，换了衣服，化了妆。
她出了门。她假装随便看着，想知道有没有哪个车里有人。这么热的天，如果有人盯她，也绝对不会是在外面，只有车里最方便。
楼下全是小轿车和SUV，她看了一圈，里面并没有看到人。不过，不远处还有一辆事搬家用的中型面包车，难道人在这里面？
她假装在地上找东西，所以她的举动也不显得奇怪，她轻轻把一把钥匙放在某辆车的车底。黑色已暗，如果不是有人特意盯她，应该也不会留意她的举动。
她绕着车子走了一圈，试图听里面的动静，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她捡起地上的钥匙，“啊，这儿呢！”她说，然后站起来，把钥匙装进包里。
她径直往小区外面走去。
如果有人盯她，一定会跟着她的。她打了车，坐在副驾驶位置，她一般打车是不会坐在前排的位置的，但是这一次，她想从后视镜看看有没有什么车一直跟在后面。
“春A49903”——这个车跟在后面已经超过三个路口了，好像有问题。不过，下一个路口，它便拐到另一条岔路上了。不是它。
可是没有别的了，那辆车是跟的最久的了。其他车要不开到前面去了，要不就落到很后面，要不就早走到不同的路上了。
没有车跟着她，她得出结论。原来是她自己想多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跟她的人不停在换车。
只是，有这个必要吗？她清清白白，有什么必要这样盯牢她？
出租车停下来了。她付了车费，然后下了车，走进了那间叫“是夜”的酒吧。
夜还不算深，里面人不多，音乐也还不够吵，歌手唱的还是民谣，她坐在吧台，点了杯酒。“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度数高一点还是低一点，喜欢苦还是——”
她没听下去，“低一点、苦一点。”她喜欢苦一点的东西。
调酒师看了看她，然后点点头。他的眼神又落到后面进来的人身上，他微微一笑。
那个人也走过来，就坐在她旁边。
她不喜欢别人靠她很近，那让她感觉很不舒服。明明位置还有很多，他为什么非要坐在她边上？
“喝点什么？”调酒师问的是她旁边的那个人。
宛清拿着手机，在屏幕上随便滑着。
“前女友。”那个人回答道。
那三个字，她听得清清楚楚。还有这样的酒名，应该很苦涩吧，她想。
“这杯酒，叫‘逝去’。”调酒师把酒杯推到她面前。
逝去，是够苦的。
“谢谢。”她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怎么样？”
“是我想要的味道。”她说。
调酒师笑了一下，像在说“那就好”，然后便去准备下一杯酒了，那杯叫做“前女友”的酒。
歌手唱的是她没听过的歌，也许是原创，也许单纯是因为她没听过，她也很少听这种民谣。这种歌曲听来总觉得有些忧伤，她工作的时候喜欢听些节奏感强一些的歌曲，有时候她几乎想跟着音乐跳舞。那种音乐会使她振奋一些，不至于死气沉沉。
她这几天都没有听歌了，她也没有工作，脑子里要么很乱，要么是一片空白，她没法专注工作。
“美女，我请你喝一杯？”旁边的人开口。
“不用了，谢谢。”她保持礼貌。
“不过是一杯酒。”男人耸耸肩膀。
“不用了，我在等人。”她说。
“好吧。”那人便作罢。
调酒师看了一眼她，不对，准确来说，他们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也没有说什么。但是宛清觉得调酒师像是要跟她说什么。
这地方是她第一次来，她路过几次，所以知道这间酒吧，她以前很少进酒吧，只和李森一起去过两回。李森也不大喜欢这种地方，他觉得吵。
奇怪，他想说什么？
她旁边的那个男人突然走开了，他换了个位置，没坐在吧台边了。
“他好像一直留意着你。”调酒师又给了她一杯酒，压低声音跟她说话。“我甚至感觉他是跟着你进来的。你小心一点。”
她点点头，“谢谢你。”又看看那杯被推过来的酒，“我没有点这个。”她说。
“我请你喝的。”他笑。
“啊，谢谢。可是——”
他打断她：“没关系，不客气。”
“被老板知道的话，不会扣你工资吗？”她开玩笑。
“不会。”他说，“因为我就是老板。”
她微微张开了嘴，然后便笑了。她以为他要说，老板不会发现的呢。
过了一会，刚才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人又坐回来了，他又开口跟宛清说话：“美女，你等的人还没来吗？要不——”
“来了。”宛清笑着抬头看向面前的调酒师兼酒吧老板，后者对她会心一笑。
那个搭讪的男人便明白过来。“你们真会玩！”说完，男人便讪讪然又坐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叫陆铭。”酒吧老板自我介绍道。
“宛清。”
“宛清？‘宛’是‘宛转’的‘宛’？”
“你知道这个姓？对，它是多音字，在姓氏里面读yuan。每次我说我姓宛，别人总会误会是‘元宝’的‘元’，”她笑，“或者是‘袁隆平’爷爷的‘袁’。”
他粲然一笑，刚才她的笑容里只有这一次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笑。“我等会送你回家吧。放心，只送你到楼下。”他又瞄一眼刚才那个搭讪她的男人，“我怕他还会跟着你。”
“不会太麻烦了吗？”
“不会，我有义务保证客人的安全。”他说。“我十点下班。”
“十点？”她惊讶，酒吧不都要开到后半夜吗？
“我是老板，等会会有人来接我的班。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那就十点吧。”
陆铭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