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佛亦是魔

　　傍晚时分，渡魂寺后山一座座石塔竖立，散布如林，远远望去，庄严肃穆；听畔有巨石，莹洁平整，石下流水淙淙，石旁古树浓阴。逝者火化后被安藏在塔林之内，连同魔教死者也寻处空地一并掩埋安置。
　　“临命终人，家中眷属，乃至一人，为是病人，高声念佛，是命终人，除五无间罪，余业报等，悉得消灭。临命终时，神识昏昧，不辨善恶，乃至眼耳，更无见闻。是诸眷属，当须设大供养，转读尊经，念佛名号，如是善缘，能令亡者，离诸恶道，诸魔鬼神，悉皆退散。”
　　跋陀罗率领一众僧人肃立在塔林之前为逝者念诵经文，超度往生。唐莹莹、程英等人亦随着众僧默默哀悼，想着许多朝夕相伴的同伴从此天人永隔，不由心中悲痛万分。
　　典小二站一座石塔之前双手合十，深深一礼，自小看着他长大的“熊大叔”清远和尚没能逃过一劫，死在魔教手中。
　　因为来自红旗下的国度，哪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甚是神奇，小二也一直对那些神神鬼鬼的宗教信仰不太感冒。加上后世佛教一直鱼龙混杂，借机欺诈敛财的多不胜数，更有盛世和尚讲经道士进山隐居，乱世和尚封山道士下山救世的说法，典小二一开始可是对着和尚没有什么好感。然而清远和尚却真正让小二明白原来宗教也可以如此纯粹，真正的佛理是因果随缘，自由坦荡，劝人为善。
　　一只壮硕的黑猫不知什么时候窜了出来，蹲在小二的面前幽幽的盯着他。
　　小二俯下身去抚摸着黑猫的脑袋，轻声说道：“小黑啊，你的主人被恶人害死了；你去找到他们，我们一起为熊大叔报仇，好吗？”那猫儿像听懂了一般摇摇尾巴一转身几个纵跃便消失不见。
　　唐莹莹自从上次之后在屋里躲了一天，这时又恢复原来端庄贤淑的大小姐摸样，这时见典小二与一只猫在说话，不经走来好奇道：“好乖巧的猫儿，像是能听懂你话一般。”
　　“唐姑娘，这黑猫是寺内清远师父所养，清远师父过世，小黑也很悲伤呢。”
　　唐莹莹道：“典。。。典公子，你还是叫我莹莹吧。。。我。。。我有个物什送你，你别嫌弃。”说着，从身后摸出一个锦盒递给小二，两眼躲躲闪闪，神情半是期待小二收下半是怕小二拒绝。
　　小二接过，唐莹莹喜道：“这是金蝉吐丝所制成的缠手，坚韧异常，那日我见你习惯以空手对敌，有这缠手或方便许多。”
　　这是一对类似后世泰拳缠在手上的绷带的金色护手，材料似乎是金属又像丝绸，典小二不太识货，倒也不客气，收下锦盒道：“你也别称公子了，我就一个酒楼跑堂小二，当不得公子的称呼。”
　　第一次收到美女送礼，典小二着实欢喜，看着唐莹莹娇艳无双的容貌，竟然发起呆来；唐莹莹被看的害羞，却又不忍离开，就那么偏着头愣在那里，心如小鹿乱撞。
　　这时跋陀罗走来道：“典施主。”两人这次回过神来，各自尴尬不已。
　　跋陀罗神情却颇为严肃，对小二道：“典施主高义，弊寺上下都承你活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日日为施主颂经祈福。不过有一事却得告知施主，事关施主安危，还请移步禅房，小僧备茶以待。”
　　典小二点点头随跋陀罗而去，唐莹莹也好奇跟着。
　　入室，三人坐定，有僧人奉上茶水，跋陀罗问道：“典施主身上具有无上佛力，其雄厚远超出我想象；对施主而言这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
　　典小二道：“这却是为何？”
　　“施主可知为何我佛慈悲，然庙里供奉的金刚菩萨却大多面目可憎？”
　　唐莹莹插嘴道：“或是金刚怒目，震慑诸邪？”
　　跋陀罗摇头道：“并非如此，因为原本佛即是魔，魔亦是佛。己就是魔，己就是佛，魔与佛本就为一体双面。当自己欲望生起的时候，就会折磨自己、折磨他人，你就是魔；当自己觉悟的时候，六根清净的时候，不立知见、不起分别、没有自私心的时候，你就是佛。”
　　唐莹莹第一次听到类似后世相对论的论调，有些不能理解，一旁的典小二听着听着若有所思。
　　跋陀罗认真说到：“修佛即是修心，然人心有欲，有欲必苦，世间众人皆欲脱离苦海，殊不知佛之大自在境必先无欲，而人要食，要获得他人赞同，要繁衍，如若无欲，存活都难。所以佛将心中之欲强行剥离，镇压在体内，这便是魔。
　　修佛者修为越高，体内魔性越强；如不能不断修心参悟，开启般若智慧，体内平衡就会打破，魔终会反噬。
　　我观典施主身怀佛性，然出手无情，心中深藏杀意；想必是自悟佛法，缺人领路所致。殊不知施主虽有慧根，却无法门，一旦走岔了路，危害甚大，不但伤及自身，亦会波及旁人，难免造成修罗地狱。”
　　唐莹莹听到这里想到典小二当时杀戮魔教众人那狰狞的神情，不由“啊”一声惊叫出声，面带担忧的望向小二。
　　典小二内心也是惊骇不已，自己以前确实依靠神魂双分能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被欲望所控；但在渡魂寺作死试探那个什么天什么幻魔阵之后，受损灵魂被迫入体强行融合，自己精神力再次强大了不少，却是再也做不到元魂出窍了。
　　而后遗症也开始突显，自己的各种欲望开始强烈，内心的邪念也蠢蠢欲动，就像之前见到唐莹莹差点走不动路这种状况以前从未发生。现在还能压制，但难保不会出现多重人格的情况。想到此不由诚心求教道：
　　典小二虚心问道：“敢问尊者可有解决之道。”
　　跋陀罗答道：“小僧当初原本是想收你入寺，以佛法洗净施主内心戾气，假以时日未必不会修成正果。”
　　唐莹莹听到这里心里兀的一紧，暗道小二哥千万别去当了和尚。
　　跋陀罗又道：“但观施主如今状况，似已压制心魔，小僧却是帮不了什么忙了。万法皆空无自性，实无一法可得。所以，佛空无自性，魔亦空无自性，佛魔皆空，既无佛道可修，亦无魔道可成，佛魔都不可得。但佛与魔却都可以发挥作用，因为佛性和魔性都来自于同一本体，即如来藏性，也就是真如自性。同一本体下，迷了则会让魔性发挥作用，悟了佛性就起大用，只盼施主心存善念，坚守本心，切莫让那心魔再次卷土重来。小僧这有一本《法华经》，一本《楞严经》，望对施主有些帮助。”随即取出两本经书递给小二。
　　典小二恭敬接过，收藏起来，这次来渡魂寺得了三样东西：胡三刀得的腰牌，唐莹莹的金丝缠手，两部佛经，就是太白门没啥表示，也是抠门得很。
　　如此这般，三人就在禅房论佛问道直至深夜。跋陀罗精通佛法自不必说，典小二自小偷学佛学无数，加上后世见闻，也是妙语如珠，给跋陀罗诸多启发，更是激的跋陀罗连连叹息为何典小二就是不肯出家。唐莹莹反而像个大灯泡似的在一旁无所适从。
　　突然典小二想起什么，突然大叫：“糟了!”
　　跋陀罗和唐莹莹皆是一惊。只见小二惊道:“此番进山已有十日，掌柜那个老抠门定要扣我工钱。”
　　跋陀罗：“。。。。。。”
　　唐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