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谌独月

　　谌独月幽幽睁开眼睛，恰逢第一缕晨曦落下，又做梦了……月神，辛西雅，她摇摇头将她的声音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她不信，不信世间有神明。
　　即使来到这颇为魔幻的世界，这片山川草木，飞禽走兽皆可修行的斗罗大陆，人类，依旧是世界的主宰，不信神明，这是谌独月仅存的、还未崩塌的世界观了。
　　不过既然她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穿越，接受了魂师们的言出法随，想来接受世间有神明也并不会那么难。
　　在斗罗世界里人人都会觉醒武魂，已经生活几年了，她也理解了觉醒武魂的意思，武魂大概率能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命运，颇有些高考的意味。
　　6岁就得接受一生的命运，这个世界的小朋友可真可怜……谌独月暗自腹诽，更可怜自己也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小朋友。
　　谌独月自然没参加过高考，作为盛景国际的大小姐，不学无术，娇蛮跋扈，挥霍无度，本该潇洒肆意地过完一生，怎么就能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晚上，还敷着几千一张的面膜，睡着就睁不开眼地穿越了……在她捂着被自己一巴掌抽肿的脸疼的嗷嗷叫的时候，接受了这不是梦境的事实。
　　这一趟穿越除了名字和样貌相同，别的是什么也没带啊，就连身份地位都是云泥之别，她现在成了别人的丫鬟。
　　不过即便当丫鬟，也是个令人羡慕的丫鬟，毕竟她可是七宝琉璃宗小公主宁荣荣的贴身丫鬟，伺候这位小公主可不是人人都干的来的活儿，这位集万千宠爱的小公主不学无术，娇蛮跋扈，挥霍无度……谌独月仿佛看到自己的过去重新被人演绎一遍，只觉得好笑……宁·混世魔王·荣荣也感叹自己遇到了契合的灵魂，她们居然很合得来，上房揭瓦，爬树摸鱼……谌独月仗着小公主的宠爱又过了一回恣意的童年，心道也不枉穿越这一回了。
　　晨曦点亮了七宝琉璃宗的穹顶，阳光沾染上彩虹的颜色。
　　小公主今天难得没有赖床，草草用过早饭就带着她一起往大殿去，今天，是觉醒武魂的日子。
　　“阿月，你猜你的武魂会是什么？”
　　“不知道。”谌独月摇摇头，“这又不能自己选。”
　　“我希望你能厉害一点，嗯……就像剑爷爷的七杀剑那样厉害!”
　　“天下器武魂，七杀剑能排第二，你可别抬举我了。”谌独月苦笑一声。
　　宁荣荣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越走越慢，谌独月只好放缓脚步，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快一些：“今日可不能迟到。”
　　“阿月……我听叔叔们说，今日过后，你就会被送到外宗去了……”
　　“我知道。”谌独月点头笑了笑。
　　武魂觉醒之后，宁荣荣就会真正成为七宝琉璃宗的继承人，她身边的人，自然也要按照继承人的标准来重新选配。
　　恰巧这一套大小姐也熟啊，曾经为她开车的司机绝不会只是个司机，怎么也得是个武打冠军，配给她的秘书绝不只会写材料，至少是能分分钟黑进警网的存在，院子里浇花的管家是退役的特种兵，忙前忙后的保洁阿姨取得了生物化学双博士学位……
　　放在这个世界也一样，甚至更苛刻，七宝琉璃塔不具有自保能力，又是独步天下的第一辅助系武魂，宁荣荣身边的人，绝不会存在一个不学无术的花瓶。
　　“你怎么这么无所谓啊！”宁荣荣甩开了她的手，有些生气，琉璃般的眸子里似有水汽聚集，“你要是走了，就没人陪我玩儿了……”
　　“唉，你可是宗门的未来，怎么老想着玩儿。”谌独月也不恼，反而伸手去捏宁荣荣气鼓鼓的小脸，自己都有些意外这番说教会从她的嘴里吐出来，“再说了，天赋不够努力来凑，等我修炼到你剑爷爷那么厉害，总会被你们请回来呢，到时候可是另外的价钱。”
　　“扑哧。”
　　哄小孩儿谌独月有几分心得，更别说哄曾经的自己了，宁荣荣那点别扭的小心思被拿捏的恰到好处，很快就哄好了，俩人这才又拉起手往大殿跑去。
　　“那阿月可说好了，到时候我去把你请回来，还做我的贴身侍女，照顾我的日常起居，伺候我梳妆洗漱，有人骂我你要替我骂回去，有人欺负我你要站出来保护我，有人……”
　　“等等……侍女原来需要干这么多杂事吗？”
　　“我宁荣荣的侍女就是需要！”
　　“……”
　　恢弘的大殿里，水晶球满溢着耀目的色彩，和琉璃的光辉交融在一起。
　　宁风致和身旁两位封号斗罗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一抹欣慰的认可之色。
　　“宁荣荣，武魂七宝琉璃塔，先天魂力9级！”负责觉醒的长老眼里划过一抹惊讶之色，对着宁荣荣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示意她可以放下了。
　　宁荣荣长舒一口气，这才将手从水晶球上拿下，飞奔着跑上殿前，急切地给爸爸展示出现在自己手心的小巧玲珑的宝塔。
　　“恭喜宗主，这先天魂力9级可是比七宝琉璃宗历届先辈都不遑多让，七宝琉璃宗后继有人呐。”
　　宁风致摸摸荣荣的头，谦和地摆摆手，此刻倒也没有吝惜眼里的赞赏与骄傲之色，七宝琉璃塔武魂自有隐秘，能达到9级，已经比其他顶级武魂先天满魂力更加不易了。
　　……
　　“最后一个，谌独月。”
　　终于听到季长老叫自己，谌独月这才从人群后走上前，迎上了宁荣荣从高处投下的目光，看到她悄悄比了个加油的口型。
　　“别紧张，把手放上来就好。”季长老和蔼地引导，将水晶球悬在了谌独月的身前。
　　那道殷切的目光一直落在身上，一贯波澜不惊的谌独月捻了捻手指，有些湿润，二十多岁的人了，她居然还能紧张至此……
　　谌独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这个时候了，就信上一回吧！
　　水晶球啊水晶球……啊不，要信神明当然要信昨晚上见到的月亮姐姐啦……
　　月光啊，映照着我的生命……啊呸，她闭着眼睛碎碎念，脱口念出的居然是游戏的台词，想当初她无聊点的上分陪玩也是月下无限连的大手子，无神论者许愿都这般不虔诚。
　　“月神大人在上，我想觉醒七杀剑！”
　　谌独月碎碎念了片刻，终于坚定地抬眸，郑重地伸手拍在水晶球上。
　　只觉得大殿中静谧了片刻，而后一股冷冽的气息自识海喷薄而出，她再度回神之时又一次被拉进了梦里熟悉的孤崖，升起的圆月这一回近在迟尺，不待她去摸了，溶溶的月色一荡，直接将她融了进去，月宫里的一切走马观花般从她身侧流过——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材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冷冽之气流过四肢百骸，终于汇聚到手心，也将谌独月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身前的水晶球内疯狂地敛动着光芒，仿佛在孕育一场雷暴，只待破壳而出！
　　所有人都被这场异动吸引了目光，先前宁荣荣觉醒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季长老虚托球体的手不由地微微颤动，这个孩子怕不会是先天满魂力！
　　并不需要刻意学习什么，意念一动，掌心就横呈出一支散发着冰莹精光的箭矢。
　　谌独月皱了皱眉，心说这月神大人怕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七杀剑七杀剑，能是这个箭吗？
　　箭矢凝结而出的瞬间，水晶球毫无征兆的、霎时就静默了下去。
　　啊嘞？！
　　谌独月脸皮抽动了片刻，不死心地反复拍了拍不再泛起丝毫波澜的水晶球。
　　四面的目光也渐渐黯淡下去，包括那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谌独月蹙眉，去寻找那在四肢百骸流过的冷冽气息，重新引导在掌心。
　　凝结，召唤！凝结，召唤！
　　……小小的手握不住这么多箭矢，铛铛地一些掉在地上，水晶球依旧毫无回应。
　　季长老终于收回了水晶球，摸摸胡子摇头叹息：“武魂箭矢，没有魂力，不能修炼成为魂师。”
　　“嗯。”谌独月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尘埃落定了她反倒不紧张了。
　　——神明无应！
　　想来人的气运总是有限的，在另一个世界她已经拥有太多，这个世界总不能还是天之骄子。
　　当不了魂师也没啥嘛，大小姐以往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修炼的苦，未必能吃下。
　　“季长老！要不再试试！”宁荣荣从高台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拉着季长老不让他收走，“阿月是我的人，她一定有魂力的！”
　　哪怕只有一丝也好，哪怕只有一丝都能修炼，无非就是慢些罢了。
　　“这，小姐，没有一丝魂力，就算是顶级武魂也不可能修炼啊。”季长老苦笑，也只好仍由小公主拽着袖子。
　　水晶球被宁荣荣抢了过去，在她手上又幽幽地放出耀目的光，看来道具没坏，确是这个孩子没这福气成为魂师。
　　今天一道来觉醒的孩子们，他们中有宗门子弟，也有七宝琉璃宗附近城镇的孩子，还有些流落在外被捡进宗门的孤儿。武魂觉醒，这是从出生就定好的天命。
　　高位上的宁风致终于发话了：“荣荣，武魂觉醒仪式结束了。”
　　“很遗憾你们中大部分人都不能成为魂师。”他特意加重了大部分几个字，想来会让听者心里好过一点。宁风致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他一直是这样一位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君子：“有魂力的小家伙可以到我们七宝琉璃宗外宗进一步学习，学有所成者更有机会成为内宗弟子。”
　　“那……没有魂力的呢？”人群中有小孩哭哭啼啼地问。
　　“呵呵，那也可以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养活家庭也不成问题。”宁风致爽朗地笑笑。
　　学一门……手艺？！
　　谌独月越揣摩越觉得这话味儿不对，这不就是劝人上技校嘛。想她上学的时候门门交白卷也没有哪位老师敢劝她上技校，可怜这一群才6岁的小朋友就要被人按头上技校了。
　　“荣荣，你随我来。”宁风致挥手让大家散了，单独叫走了宁荣荣。
　　正委委屈屈扯着谌独月胳膊的大小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