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往事,陈帆 五

　　老话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确实如此。
　　生活像是一团凌乱的棉绳，只有不停地一直理一直理，才能将它理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陈帆借住在王毓敏家的这几日，他们几乎每天都是睡到下午，然后随意吃些东西便往网吧里跑。
　　一待就是一天，直至凌晨结伴回家。
　　这段时间是陈帆最快乐、最放松的日子，没有嘲笑，没有疏远，他可以尽情的笑，尽情的做自己，不用顾及别人的眼光。
　　王毓敏几乎每天都会找网吧老板争吵两句，其实并不是单纯的生气发泄情绪，而是老板无儿无女又身患残疾，平日里没什么人说话自然也就沉默寡言了。
　　她只不过是用这种另类的方式，不断的在告诉他: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不管怎样，还有我陪在你身边，和你一直吵下去。
　　“明天你该回去上学咯！”
　　周末的下午，他们在外面的小餐馆点了些吃的，今天的饭菜格外的丰盛。
　　陈帆心里清楚，这是他们最后一顿饭了吧。
　　他没回话，自顾自的吃饭，只是心里多少有点舍不得眼前这个大他三岁的女孩。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陈帆对她有了更多的了解，她并不像王帅口中说的“女魔头”那么可怕，相反，她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就像他真的是她的弟弟一样。
　　王毓敏越发的喜欢陈帆，也许是过往的生活里身边都是些厮混打架的不良少年少女，而陈帆宛若一股清流突然流进她混乱的生活，洗涤着琐碎的一地狼藉。
　　“今天我们就不去网吧了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陈帆一口噎住了，用力咽下肚，表情木讷的望着她，想开口说什么却没有出声。
　　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你可答应姐姐的，过完这个周末就回家，要好好念书。”
　　“我不想……”
　　“男子汉要说话算话，答应了的就一定要做到。”王毓敏摸了下他的头，眼睛笑的弯成月牙，脸颊露着浅浅的酒窝。
　　“那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当然可以呀！你放假就可以来我这玩，我带你打游戏。”王毓敏笑着答应，“不过玩游戏归玩游戏，你念书可不能马虎，听到没有？不然我就不带你玩了哦。”
　　“好！”陈帆大喊一声，笑容憨厚，又继续吃饭。
　　那天下午将近傍晚，王毓敏把陈帆送到了爷爷那儿，简单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陈帆望着她的背影，不舍离别，却不知这次离别后再见竟是三年以后了。
　　“你可吓死我了！”我气愤的捶了他一下。
　　陈帆消失了几天，害我到处找，要不是他爷爷死活拦着不让报警，说什么孩子过几天就会回来的，不然大街小巷的估计都贴上寻人启事了。
　　然而，事实上王毓敏带陈帆回家的第二天，她跑到安德中学要到了陈帆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第一时间给爷爷报了平安，并保证几天后就送回去。
　　这才让爷爷安下了心，可我对此丝毫不知情。
　　“我这不回来了嘛！完好无损。”陈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虽然不清楚这段时间他发生了什么，但似乎看起来和以前大不一样，不再成日郁郁寡欢的。
　　从那之后，一向学习不太好的他变得越来越刻苦，初一第一学期还成绩垫底的他，直到中考一路突飞猛进，然后和我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有天我问他:怎么突然这么努力了？
　　他说:为了一个人。
　　我不曾听他提起有关那个人的名字或是其他，只知道那个人大抵是个女孩。
　　毕竟每每他讲起，总有种爱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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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那时候我找你玩，你总说没空。不过我记得后来有段时间你又开始闷闷不乐了？”
　　正听陈帆讲着，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可是故事到这依然没有和曹俊产生任何联系。
　　曹俊是官商二代，而我们生于乡下安德镇，怎么想都不可能有瓜葛。
　　陈帆表情略显沉重的看向我们，重重的舒了口气。
　　李守玉安静的听着，没有说话，神情黯淡，毫无精神的垂着脑袋。
　　整个故事于她而言，像一针麻醉剂直扎心脏，疼而不觉。
　　“我回学校的那个礼拜周末，我去找她了，可是并没有找到她。”
　　“搬家了？”
　　“我倒是希望……”陈帆苦笑了一声，仰着头叹了叹气说:“我到她家的时候，她家房子被贴了封条，后来我听说，她爸妈常年在外开赌场被抓了，所有资产也都被冻结了。”
　　“开赌场！”
　　“是的，她家之所以那么有钱，都是靠开赌场赚来的，后来被人举报没跑了，被抓进去了。”
　　“那王毓敏呢？”
　　陈帆无力的摇了摇头。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黑网吧的老板也没了她的消息，具体什么情况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原本以为她还会上梦幻，所以我每个周末寒暑假都会去网吧上网，可再也没有见过她上线。”
　　正是初一的那个暑假之后，陈帆带我去了那家黑网吧，以至于让我也爱上了那个游戏，时至今日。
　　“我还是没懂，那王毓敏和曹俊是怎么认识的？”
　　“她为什么住院了？”付雨突然开口，她最关心的问题，发生了什么导致住院的。
　　陈帆端起饮料迟疑了一会儿，眼里稍稍泛着光亮，然后喝了两大口，微微用力捏扁了饮料瓶子。
　　李守玉看着他这样，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今年五月。”陈帆看了我一眼，“记不记得，班里同学组织聚会，吃完饭之后就去KTV唱歌了，我在那里见到了她，和曹俊。”
　　一语惊醒，我猛然想起那天聚会陈帆忽然说有事先走了，紧接着第二天见他的时候，脸和手臂上都有伤。
　　“所以那天你和曹俊打架了？”
　　“没有，我出了KTV就没见曹俊，就几个人要拉着王毓敏上车，然后我就和他们打起来了。”陈帆抬了抬眼，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他们当时好几个人，直接给我干趴下了。王毓敏死活不愿意上车，后来那些人就下了狠手，把王毓敏打破相了，还断了几个肋骨。”
　　“真特么混蛋！这死胖子真够畜生的！”我骂了一嘴。
　　付雨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后怕的咽了咽口水，怔怔的望着我和陈帆。
　　“我并没有看到他，但现在想想，当时他应该就在车里。”
　　“打成这样警察总不能不管吧！”
　　“报警了，呵呵，根本没用。”陈帆无奈的一笑，“他爸随便撒点钱疏通一下，跟没事人一样，王毓敏住院所有的费用都是网吧老板掏的。”
　　他说的这句令人心寒，究竟要怎样的黑暗才能只手遮天笼罩这片天空？
　　我们这些普通人就真的生如蝼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