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三十岁的总裁，二十九岁的副总裁。一米八大长腿还有尖下巴高鼻梁五官深刻……笑死我了！”
　　王齐许摇着头，继续在各种推荐小说里找雷点。
　　“你可真闲。”池昕蕊在咖啡馆的空调里昏昏欲睡，但不能真的晕过去，所以她不得不抓起手机。她可没有朋友喜欢翻看无厘头情节的癖好，她比较喜欢其他的“休闲”方式。
　　“你不也是。那些视频有什么好看的，哦，滤镜都变形了你还看。”
　　“彼此彼此。”
　　“……”
　　“……”
　　“啊啊~~听听，听听！”池昕蕊将手机凑近了王齐许的耳朵。
　　手机里是几段不同场合心情下的、奶声奶气的喵呜声，有高兴的、有不满的、有撒娇的、还有愤愤的，听得人眼睛都直了。好奶啊！比主播变了形的娇嗲声好听两百万倍！
　　王齐许张了张嘴，“快快，转发给我。”
　　“好！看得我也想买一只猫来养。”
　　“出差半年昏睡半年的人，想什么呢！”
　　“我去年只出差了三个月。”奖金更是腰斩再跳水。好在社保还是按照合同上的工资额交的。
　　“行吧。你养的话，出差的时候给我撸就行。记得打好疫苗做好绝育再给我。猫粮我可以出。”
　　“想什么呢！我买的房子要卖了，没地方养猫。说不定还要暂住你家几天，记得房租算便宜点。”
　　“你真的要卖了？有亏钱吗？贷款是直接转吗？”
　　“对，手续办了两个月，还好合同上写了贷款损失买方承担，还赚了一点点。两年半的房产投资回报率才百分之十，真有我的！”池昕蕊摇了摇头。
　　“不打算辞职？”
　　“除非老板关门。我们这一行，做主场的就那么多，大家都知道。要么做下去，要么回老家。”
　　“……我挺喜欢你家乡的。只要不是冬天。吃得好，附近还有家中医院。”
　　“你已经夸了起码三十遍那里的中医小大夫了。那姑娘比你还小一岁。”
　　“是啊，能治病救人了都。哪像我，天天误人子弟。”
　　“你们那机构不受影响？”
　　“受啊，裁了一半。工资也减半。不过我做的是网络那一块，绩效不少就行了。不少男同事才叫惨，还以为可以买房结婚过下去的。”
　　“女同事不也一样。”
　　“嗯，还有几个回家相亲的。我也不好说是惨还是幸运，她们习惯了赚的钱都去买品牌，回去只能找家里有矿的。”
　　“哎，算了！说真的，你不买那套公寓了吗？”
　　“不买了。房间太小了，睡着不爽。”
　　“那么，你上次相亲的那个？”
　　“他找本地姑娘就是为了房子户口和免费保姆。我说我家院子只有两间房，爸妈身体不好不能做家务，也没钱买新楼房，更是需要他把收入交出来养家和付小孩的培训班费用。他说了一大堆抱怨的话就气呼呼地跑了，我买单。”
　　“然后呢？”池昕蕊打死都不信这位姐姐会放任外地的凤凰男对着她大放厥词。
　　“我把录音整理一下，做成漫画了。”王齐许转了个链接。
　　池昕蕊花了三分钟看完……“你真有才啊”。
　　“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我还转给我们社区群，大家都说有意思。”不止社区，还有一大堆其他的群，页面上点击另存的都有几千，锤死那该死的凤凰男。
　　“你也不怕其他的凤凰男攻击你嫁不出去。”
　　“不是微博，也不是论坛，禁止留言。而且，你没看最后那一组吗？反对的人都是凤凰男或者妈宝的妈。”
　　太狠了！得罪一个网络高手和传播达人的下场绝对是悲剧。
　　池昕蕊闷笑了好一阵子，然后摸出手机，翻开相册，找出一批照片。“这是我刚买的养老房，你看看。”
　　“养老？你？！”
　　“我的意思是，离开四五城的话。”
　　“不做这行？”
　　“对，考个家政。”
　　“……你在这里做家政赚的钱也不会少的。”
　　“不高兴。因为还要自己交医保和养老金、”
　　“……你做家政不是自己交吗？”
　　“我舅舅是开人力资源公司的。”
　　“行吧。反正你需要的话我那还有两间厢房，带空调，但没有独立厨卫。确定住的话先说一下，我重新整理。”
　　“我记得你隔壁院子也是出租的？”
　　“整租，现在不空，你也租不起。”
　　“唉！我好穷啊！”
　　“你给我看的照片，景观客厅，商业街，中医院，是穷的意思？”
　　“又来中医院了！我家那里的中医院能跟四五城的比吗！”
　　“我觉得能。而且冬天蔬菜又多又好又便宜。”
　　“要不我俩换，那房子钥匙给你，随便用，水电算我的。你的厢房和厨卫给我用，暖气费我就不另外出了。”
　　“行。再养只猫。”
　　“得了吧，你那工作没法远程办公，离开48小时就要夺命连环Call，还有时间去度假？”
　　“不，估计我们大概要关门了，下个月大概就能有结果。租的房子想退一半，房东不接受。还有好几个休产假的女员工，肯定不会辞职的，还不能随便降薪。”
　　“哦。难道你还兼职财务？”
　　“财务的一位大姐告诉我的，叫我找到下家就立刻辞职，因为如果关门是发不出薪水的，更没有补偿金。”
　　“那你怎么办？”
　　“我打算看看。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换个行业。”
　　“你不是说打算考虑游戏公司？”
　　“我是看到你们家那边的游戏公司，有点心动。”
　　“……”池昕蕊有些认真地看向王齐许，没说话。
　　“对了，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换个房子？”
　　“你是认真的？”
　　“对。”
　　“那人又来找过你？”
　　“……后来没有。但我怕他又来找。”
　　“行啊，谢谢了！非常感谢。我真的付不起多少租金。”
　　“行了。我也是占了你的便宜。靠近地铁，景观好、配套好。”房价也好，全配套电梯房只有她那破院子的零头，但两者的居住条件天差地别——她眼馋那间通风良好的卫生间和浴缸！哦，还有即使冬天也吃不腻的各色蔬菜，哪怕冬天有一半时间都在下雨她也认了！
　　最重要的是，那里无人认识自己。
　　***
　　四五城的工作自然不可能说辞就辞，需要两周交接——只给基本工资，但是给交社保，还帮忙办理各类迁出手续。
　　C市游戏公司的工作倒是有两个月的有效期。王齐许开的工资和工作时间是这家公司在同等条件应聘者中最划算的，因此公司宁愿多招一个人解决即刻的岗位需求，也愿意多等等她。这类技术维护工作，需要的员工数量多、流动性比较大，何况男生为主的团队间矛盾摩擦时有发生，多几个女性员工还能有利于内部团结。
　　到新住处楼下时，王齐许就很满意。一路的轨道交通和高铁，平坦的路面，绿化和树荫，高楼与水面，姑娘们的裙子可能没有四五城的短，但屋舍整洁、商户林立，少有棚户违搭，和她自己的院子形成鲜明对比……
　　【除了我的卧室，我那破院子你随便用哈。】王齐许忍不住给池昕蕊发了消息。
　　【怎么了？你本来就差不多都给我用。】即使破、即使简陋，可地段面积还有车以及随便停的小院，这简直是天降横财！【你住那的水电燃气费我来，空调尽管用。】才俩挂壁空调，跟二环内的独立小院和车牌费没有可比性。
　　【我爱死了你的阳台和浴缸，连快递架子都好方便！照片.jpg】拉开120度观景阳台纱窗的那一刻，王齐许开始盘算卖掉自己院子的可行性。不过她那院子需要办手续、补交税费才能卖，她严重怀疑自己付不起。看来要努力攒钱，不然卖不起房子——咦，这逻辑似乎有点奇怪。
　　【亲，我没买到车位，不一定有空车位租。】
　　【我不开车，地铁可到公司，我还可以开电瓶车，楼下有电瓶车充电停放点。】
　　【行。晚上记得开空调，很热的。】
　　【知道，一下车就领教了。】南方的湿热，但不令人讨厌。是那种夏天的味道，与四五城院子里的干燥扬尘全然不同。
　　晚上九点，不想出门。
　　好在有电商和快递。她提前下的单，先把晚上要用到的东西配齐，因此除了行李，她上下足足四趟才把快递都搬回屋。池昕蕊告诉她南方的自来水矿物质少，烧开就能喝，不需要特意买桶装饮用水——因此她没买小拖车！失策了，还是应该买的。光是两大瓶洗发护发素，就超过一公斤啊！
　　池昕蕊买的是前任房主自住的二手房，家具家电都有五六成新，整体简洁大气。一室半一厅一卫一阳台的格局，不是朝正南，但每个房间都不局促，小书房只有转角书桌和书橱，而卧室居然是女王大床和一整面墙的衣柜！
　　上午的阳光中，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铁艺玻璃茶几上是小区附近烘培店的咖啡三明治套餐，变频空调的温度维持在二十七八、室内湿度四五十，几百米外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湖边的别墅区和建筑群丝毫不影响十一楼的视野——她真不想走了！
　　慢吞吞吃完早午餐，慢吞吞晾好毛巾被和衣物，慢吞吞地将可回收垃圾捧进电梯、走五十米扔进可回收垃圾桶，慢吞吞地回来签收两包大号垃圾袋。
　　哦，唯一诟病的就是不到时间不能扔垃圾，而且需要严格分别厨余垃圾和其他干垃圾的做法太过“文明”，导致爱睡懒觉的人晚上如果不能回来，就没法丢垃圾了……好在，她接受公司所有时间段的工作，总能赶上垃圾车的。
　　不对！最早的和最晚的地铁是几点来着？
　　下午，四五城的衣物用品也到了，足足八个中号快递盒，快递员整整齐齐码在那，像是完成一件作品。王齐许简直扼腕，中午应该跑出去找传说中的市场，买个行李拖车什么的。每个盒子不算重，但她没法同时搬两个，只能上下八回！
　　“要帮忙吗？”一名年轻男子问道。
　　“啊，不用了，谢谢！我要边拆边拿。”王齐许回了个真心实意的微笑，硬生生挤出眼角纹。她也没说谎，如果不是为了满减凑了一把美工刀，她光是用钥匙圈上的小小折叠刀拆箱就无比头大。
　　另外，满满的八个盒子！她总要先看下是什么再大致摆放到不同的房间。尤其是装箱的时候非常粗鲁，乱七八糟塞在一块，光整理估计就得弄到明天。
　　还好，后天才去公司报到。
　　哦，对了，配送新鲜菜品的柜子在哪呢？她的鲜鱼片、咖喱鸡丁和奶油生菜要到了。不不，耗油和芝麻油都没买，香料研磨瓶和平底煎锅还要等两天才到。啊，完蛋了，大米！电饭煲买了，带烤箱功能的电磁炉也有现成的，但是没米下锅！
　　哦不，她还缺一个办公椅和一个客厅椅，外加一个挂衣架子。那么多事呢！真是。突然想到，池昕蕊见到照片后说缺椅子和不少东西，然后坚持付费，大概就是考虑到她还会买不少带不走的小家具小家电？说实话，池昕蕊的人品真的没话说——当然，如果人品不佳，她也不会提出互换房子这样大胆的建议。
　　……
　　池昕蕊那边也在考虑要不要帮着装一下王齐许家的厕所。院子面积不小，墙足够高、大门正好四人座小车可以开进去。
　　王齐许的车不算好，起码租车公司不会拿出这样的国产代步车。但她现在一个人住的，其实是两室一厅一卫一汽车库、外加免租车费停车费，在这个地段，哪怕条件再简陋、车辆再便宜，租金都是自己家乡那房子的两倍以上，房价应该五倍——工资倒没有。养老房子还真不是妄言，她甚至都不敢告诉家里，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钱，不想法嫁掉，居然在家乡城里买房！在老一辈眼里，这是招女婿的节奏，可女婿在哪呢？
　　算了，继续在四五城里混吧！
　　夜深时，池昕蕊从公司直接走回住处，不到两公里的距离，运动兼省交通费。与小院隔着一条街，就是一小片住宅，稀稀落落的还有些灯光。那里的房子有些年头，但合租一间卧室就要四分之一的工资。可如果回家乡，工作与专业很难对口，从而导致收入减半。
　　真是两难啊！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片算是核心城区，治安杠杠的，一段路没路灯也不需要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