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偷

　　在收拾好行礼，准备在手机APP上定回乡的车票时，钟青桐来了。
　　到目前为止，钟青桐是这丫头醒来后，唯一没有产生敌意的医生。在医院期间，换人给她换药都被她给用自卫时才回用到的防御动作和冰凉杀人般的眼神给呵退了。
　　虽然这丫头现在是身体达到健康指标出院了，但后续的失忆病情仍然需要人跟近，如果能有所突破，对医学界来说又是一次震荡。
　　于是院方就将这项长期攻坚战交到了钟青桐手里，实习护士小何做记录。带薪的那种。
　　二人在听说这一家三口要回老家时，以医生需要随时观察病人病情为由，主动提出了跟随一起。刘清欢也跟系里请了一星期的年假，带着孩子，要一起回去。
　　最终是钟青桐，钟雅琴两人开两车，载着一行八人到了县城，接上了林幼凰的弟弟林尚宇一起，再到了农村。
　　农村老家修了一幢两层楼的小洋房，虽然家电齐全，但因为久无人居住，回来后还是需要洒扫之后才能住人。
　　赤凤从大城市回到小乡村，沿路都在观看车窗外的风景变化。
　　这里道路平整，车马很快，只用了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就跑了将近三百公里路。是她原本的世界里，快马加鞭，还要换至少三四匹好马，三个时辰才能到的路程吧。而且很舒服，一点都不颠簸。车里还有暖气，很暖和。
　　越到村里，人烟越稀少，路也相对的窄了一些。这一点，到是每个时代都通用。
　　最近几天的相处，让她知道了这个社会没有贵贱之分，大家都是平等的。在劳动上，也都是大家都出力。所以大家在打扫的时候，她本来是想帮忙的，结果大家伙把小不点儿交给她抱着，让她在周围四处转转，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答案肯定是不能的。但不想看到大家失望的神情，她先择了抱着小不点儿在这栋房屋四处转转。
　　房屋四周都是各种果树，只是现在是冬季，树枝上都光秃秃的。只有七八棵枇杷树在这冬日里，执着的撑着灰绿色的碎花大伞，似要给心里下着雨的人遮挡风雨。
　　再顺着入户的水泥路，向车来时的方向走去，在山林里，看见了几座立有碑文的坟。看了碑文，大的那座是林幼凰奶奶的，旁边那座小的是林幼凰爷爷自己生前立下的生碑。没有陵寝，与她原本世界里的墓穴相比，简洁了很多。但离亲人却很近。
　　“幺妹儿，你们这么快都回来了吗？现在感觉咋个样了啊？有没有哪儿疼啊？”在水泥路的下坡处，走上来一个胖胖的中老年妇人，手弯上挎着个竹编的筐。远远的看见她就用方言跟她对上了话。
　　赤凤不知来人是谁，没有回话，就抱着小不点儿，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越走越近的来人。
　　来人见她不说话，眼里是陌生与戒备，转头对后面跟来的中老年男人说到：“她大老子，快来看看，娃儿真的叫人打傻了，不认人了，话都不晓得说了！”
　　在这中老年妇人转身的时候，看见那竹筐里装着带还了些雨水落地溅起的泥纹的二斤条、带泥的萝卜和一棵白白胖胖的大白菜。上午路过菜市场时，雅妈和妈妈跟她说过，她记得。
　　后面跟来的中老年男人，手里提着一大刀鲜猪肉和两条还在摆尾巴的长了两胡子的黑鱼，笨拙的慢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三分责备，七分担忧的回应着：“来了，来了......背时（地方方言：指不走运，倒霉）娃儿，天一会儿要黑了，搞快点儿回去，还在这路上转啥子！”
　　“大老子你慢点儿跑，莫一会摔个跟噔儿！大妈，来给我，我来提（dia）。”来人是林幼凰的弟弟，十八岁，读高三的林尚宇。
　　走过来接过了两位中老年人手中的东西，转头又对赤凤软声说到：“姐，走回去了，刚刚找你一大圈没找到，妈去屋那头找你去了。”
　　见人没反应，还在看着两位来人，又解释道：“这是大妈，大老子......爸爸的哥哥和嫂子。”像是怕她不理解，又补充到。
　　赤凤听后，明白这也是亲人。想来是爸妈提前打了电话回来跟他们说了。向来人点头行礼后，被弟弟称作大妈的人一手接过了她怀里抱着的小不点儿，一手攀着她的肩膀往家的方向去了。
　　虽然赤凤感觉这个攀肩有点怪怪的，但还是忍着想要将那手从肩膀上打掉的冲动，一起回了家。弟弟把母亲叫了回来，几个妇人一起去了厨房做饭，爸爸和大爸在老房子的厅房里去翻老黄历去了，怕丫头被脏东西给缠上。
　　赤凤一开始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怕二位口中的老黄历真是什么厉害的法器，把她给送回去。她就一直跟着在厅房外观察，结果二位翻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只微微听得“乾坤天定”四个字后就没下文了。也不知二位最终得了什么结果，反正她感觉了一下，啥事儿没有。
　　然后又回了新房子这边，在水泥院坝里，远远的就看见节能灯下，抹泪的妈妈。听见大妈说：“莫哭了，事情出都出了，娃儿现在能吃，能跑就是万幸了。后面慢慢的把以前的事情带她再过几遍，说不定哪天就好了......”
　　“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娃儿，要是我们再有钱些，给她手头再宽松些，她晚上就不得熬夜画画，半夜肚子饿了去找吃的，也就遇不上这事了......”妈妈抹了泪，继续切菜，自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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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来烧一下鱼，娃儿爱吃你烧的麻辣鱼。我去擀面，给娃儿弄碗她爱吃的手擀面......”
　　......
　　卧房这边，弟弟从衣柜里拿出了新的床床单被套，在小护士和钟医生的帮助下将几间房的床铺全部整理好。清欢姐在装着枕头，看见窗帘上手绘的杏树，说到：“小宇，这窗帘也是幺幺画的吧。”
　　弟弟抬头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事情，走过来捞起那窗帘，摸了摸杏树下面的两个小娃娃和两个大人，笑着说：“嗯，就是。修新房，架高压线的时候，杏[hèn]子树被坎了，姐还坐在杏子树桩上哭了好久。”
　　“那为什么不重新再种一棵？我看这房前屋后好多果树，就是没有杏[xìng]树。”钟青桐加入对话。
　　“姐说再种的一棵也不是原来这棵了，所以就把记忆中的杏树画了下来。也才有了这窗帘。”弟弟放下窗帘，去摸那窗帘上的杏树树杆。
　　......
　　厨房和卧室的对话都还在继续。
　　这一刻，赤凤落了泪。
　　默默的走到了院坝外面，用砖块彻起来的石台上坐下。看着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和对河山上朦胧的山影，又回头看了看厨房和卧房亮着的灯光，这一刻，她真的很羡慕林幼凰。
　　拥有她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亲人朋友，想起了那个E盘，每一张画都仿佛自带幸福的光环。
　　拳头紧握，在这一刻林幼凰的人生她接手了。
　　虽然，有一种自己就是个小偷的感觉，偷走了林幼凰的家人，朋友......生活，但是，她不想放手。
　　内视查看风灵无颜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