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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漂萍浪客 / 第一章 三味线 三

第一章 三味线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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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待客者有着典型的东瀛人特征,三十多岁,月带头,黑色羽织,胸前两侧纹着天满屋的雷纹。
  “初次见面,我是天满屋的鹿鸣,现任光太郎先生的秘书。”
  立花遥还了一礼。
  “劳烦鹿鸣先生先帮我们把行李送回天满屋,稍后我们还有些小事去办。”
  鹿鸣先生谦卑问道:“如果可以的话,需要我指路吗?”
  立花遥看了看一旁收拾乐器的李睦仁,浅浅一笑,就像初次出远门满怀期待的小姑娘一样,笑着说道:“没关系,有他陪我。”
  李睦仁皱眉,瞪了立花遥一眼。
  “我才不要陪你。”
  嘴上虽说不要,但东西已经收拾妥当。鹿鸣先生看在眼里,只能满脸堆笑,拉着行李先离开。
  就在立花遥正要抽身离开时,一名身穿燕尾服的侍者来到立花遥。
  李睦仁问道:“您是?”
  那侍者微微曲身,而后彬彬有礼地用一口流利的东瀛话对立花遥和李睦仁说道:“我家主人欣赏二位才艺,有意招揽两位。”
  李睦仁正要说话,却是立花遥抢在前面,说道:“贵主有心,只是我等尚有学业在身,不能轻离国子监,但若只是假日闲工,倒也无妨。”
  侍者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二位是国子监的留学生。”
  说罢,从胸前取出一张卡片,交给立花遥。
  这是一张邀请函,上面印有帝国通用语与西土通用语,两种语言。
  侍者说道:若小姐不明卡中文字,小人可代为翻译。”
  “我没问题的,西土文虽然不能认识几个,但帝国文还是可以。”
  立花遥微微一笑,清澈如水的眼睛只是瞄了几眼,竟用一口熟练的帝国语回复,令那侍者都不禁露出异色。
  “烦请告诉贵主人,这几日,我等会在国子监落脚,谷雨之夜,立花遥与李睦仁必定赶到,绝不辜负先生美意。”
  “甚好。”
  说罢,侍者告退。
  立花遥见事情交代完毕,也不理会其他人,只是叫李睦仁拿过三味线的盒子,便拉着他的手,进了一列前往城北的有轨列车,远远离去。
  而不远处,那马车中的那人听到侍者回报,干柴般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摩擦玉扳指,说道:“会说帝国话的东瀛留学生吗?能入国子监考官的法眼,想来也是颇有实力的人才。”
  那侍者不解说道:“他们不过是两个小鬼,就算有些才能,咱们教坊司乐师无数,大人何故对他们另眼相看。”
  “你是在质疑我的耳朵吗?”
  马车中人显然是被问到关键,陷入沉默,侍者敢忙下跪。
  “是小的失言。”
  “无妨,其实你心中所想,我都明白,在你看来,东瀛之乐,纵有些神妙,也难登大雅,遗音阁乃是四楼乐器之首,不容失礼。但在我看来,这却是一次机会,一次借外人重整遗音阁的机会,虽然我之答案未必是遗音阁众人所想要的答案,但日后必见成效,只希望那几个杂音不要跳出来污了我的耳朵。”
  侍者再拜,说道:“大人既得礼部授意,为教坊司重振遗音阁,那众人就算不解,也只能接受。”
  马车中人摇头说道:“唉,上贤下愚的时代早已变化啦,就算是上位者,为使得下面人信服,也不得不多花些心思啊,毕竟帝国早已不是那个帝国啦,若我仍如当年那般一言九鼎,只怕贤院那些人已经乐得看我告老还乡啦。”
  有轨电车越走越远,两人投过币,在座位上安坐。
  立花遥取出怀表,算过时间,又望着车窗外的午后景致,嘴角带笑,显然大好心情。
  那燕尾服的男人,李睦仁看在眼中,心中疑惑却是不断加深。
  “方才那人是谁?”
  立花遥嘴角上扬问道:“你想知道?”
  李睦仁闭上眼睛,表情严肃。
  “莫要卖关子。”
  “睦仁君不懂帝国话,可是吃亏的。”
  李睦仁脸红说道:“我知道,我会好好学习的。”
  “好,我告诉你。”
  立花遥轻抚鬓发,说道:“那人是教坊司的探子。”
  李睦仁皱眉问道:“教坊司,那是什么?”
  立花遥说道:“读书不多,问题不少,教坊司是帝国礼部下属的机构,负责宫廷音乐演出事宜,在宫廷内,主管乐舞、戏曲;在世俗中,负责培训乐师、官妓,管理官妓组织,乃是秦淮河上四大名楼上,真正的管理高层。”
  李睦仁皱眉说道:“为何会寻上咱们?”
  立花遥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是啊,若你的三味线差上半分,他们也看不上咱们啦,所以,你要负起责任。”
  “什么责任?”
  “七天后陪我到秦淮河的遗音阁,参加谷雨之夜的文会。”
  “所以,任务呢?”
  “任务啊……”
  李睦仁一本正经说道:“我此行帝国,便是为了任务,我十分不理解,你的父亲失踪,为何你可以这般潇洒自若。”
  立花遥脸色瞬变,说道:“执行任务,未必要摆出悲伤的模样,莫非你喜欢看我担忧紧张的模样不成,何况任务不正在进行着吗?”
  李睦仁不解说道:“我实在看不出你有在打探这方面的情报。”
  “我问你,我的父亲是在帝京失踪,他日常出没之地,便是秦淮河,既然如此,在什么地方最可能是打探到情报的地方。”
  “自然是烟花之地。”
  立花遥说道:“然也,遗音阁乃是官妓组织,与达官贵人熟络,何况找到我的父亲只是任务之一,为东瀛寻找未来盟友,成为牵线之人乃是其二,既然遗音阁为咱们提供方便,不如将计就计。”
  李睦仁思考片刻,说道:“算你有理,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答应他,加入遗音阁?”
  立花遥说道:“因为咱们的身份啊。”
  李睦仁不解说道:“身份?”
  立花遥点头说道:“然也,在东瀛,部将的后代比之浪人,哪一个更得主公的宠信?”
  李睦仁不假思索。
  “自然是部将的后代。”
  立花遥又问道:“在吉原,同一家店,游女与花魁地位相比,又是如何?”
  李睦仁若有所得。
  “自然是花魁重过游女……我明白啦,你是说,若以咱们现在的身份加入遗音阁,只怕难得重用?”
  立花遥点头。
  “然也。”
  李睦仁说道:“你想要怎样做?”
  立花遥说道:“出名,越是有名,于咱们越是有利。所以,咱们便需要去一个地方,提升咱们的价值。”
  “哪里?”
  “国子监。”
  ……
  ……
  ……
  南直隶国子监,也称应天国学,乃是帝国唯二可称“国学”的最高学府,与远在北方政京的顺天国学,并称于世。
  两百多年前,天子改政,各派人物,百家争鸣,纷纷成立私学,其中又以一目学堂、登虚书院、论京书堂等十大私学,最为有名,甚至一度力压二京国学,闻名当时。
  百年来,帝国历经无数风霜,驻军南洋,争霸新陆,商通西土,业成海陆。
  各派私学经历百年风霜洗礼,受世道污浊洗练,去芜存菁,曾经闻名于世的十大私学,如今只余四所。
  两京国学,未因过多受官场污染而堕落为政治工具,反倒是在私学压力之下,深自砥砺,厚积薄发,成为自成一格的清流。
  而四园六馆,便代表其决心。
  无政园,国子监唯一一处不得讨论政事之地,松柏成荫,一片绿色,象征天穷地尽,此誓不变。
  然而就在这片由誓言造就的净土内,有一处偏僻角落,茅草凉亭,樱花小树,淡淡粉色,好似纯色中的一点污渍。
  樱花树下,两个蒲团,一张棋桌,一套茶具。茅草亭内,一筐熟碳,一座地炉,一壶热茶。
  下棋的是老人,煮茶的是少女。
  老人中,一者身穿布衣,壮硕身材,黝黑肤色,似老农;一者西装革履,仪容齐整,儒雅方正,似先生。
  而少女十七八的青春面容,既说不上美丽,也说不上是丑陋,戴着棕框眼镜,若是扔在学生中必然是找不到人影的那种,但少女有一种特质,难能可贵,那便是认真。她对那一壶茶,如同那位阿基米德对问题一般,即使被杀死,也能心无旁骛的认真。
  老农抓起一枚黑子,对先生说道:“说一个笑话。”
  “言兄请讲。”
  “无政园里谈政事。”
  先生嘴角微扬,默不作声。
  老农说道:“你承认啦。”
  先生笑问道:“承认什么?”
  “背德也会有快感。”
  “我何时说背德无快感?”
  老农说道:“在你十五岁指责校长时说的,我当时虽然是后进生,但前排发生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先生解释道:“维护道德所获得的快感,远高于背弃道德所得,相比而言,背德之快感,岂非淡若无味?”
  老农笑道:“有理,只是你这番说辞,伤了我的心。”
  先生问道:“为何?”
  老农摇头说道:“从分先、布局直至中盘,你都不曾笑过,结果我只是随口一言,你竟然笑啦,看来在你心中,与我下棋获得的乐趣,还不如一个稍带背德意味的冷笑话。”
  先生说道:“非是如此,但解释起来,很容易。”
  老农把玩黑棋,问道:“你讲吧。”
  先生微笑说道:“因为我要输了,输让我难过。”
  老农说道:“很世俗的答案。”
  先生说道:“活在世俗,虽不愿为世俗名利起舞,也无可奈何。”
  老农说:“你累啦?”
  先生说:“是啊,我很羡慕言兄你在这无政园内,以天为盖,以地为铺,无拘无束,但我尚有追求。”
  老农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找我这个被人当成疯子的尘外之人。”
  先生摇头失笑,说道:“谁让各位师兄弟都忙着自己的事情,而我的弟子还在东瀛,迟迟未至,当此之时,暮春时节,也只有言兄你能陪我熬过这段时光。”
  老农说道:“看来在你心中,你的学生远比你要研究的课题重要,或者说……你的学生就是你的下一个课题吗?”
  先生也不解释,只是摇头。
  “无论如何,还请言兄陪我再下一局吧。”
  老农颇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起身说道:“不了。”
  先生侧首一看,那凉亭内看火的眼镜少女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两人身边,为两人奉茶。
  少女面无表情说道:“请。”
  先生点头,对老农说道:“既然是清儒所烹之茶,却之不恭。”
  老农端起茶碗,不拘小节,品茗时,大口吞品,甘之如饴,咽下后,舔了舔嘴唇,似回味无穷。
  反倒是那位先生,小口细品,如食酸桔,脸颊缩成一团。
  “这是什么茶,苦涩难饮?”
  老农笑道:“这是我自己在无政园种的茶。”
  先生说道:“无政园不是只有松柏吗?怎么还有茶树?”
  老农指了指头顶,说道:“连樱花树都是我在东瀛游历时,从和歌山带来的,何况区区的南方茶树。”
  先生点点头,心想既然是老农所种,若不饮尽,岂非将人看轻,便强忍不适,未敢品尝,便吞入腹中,说道:“此地既无农具,也无肥料,不知言兄是如何种茶树的?”
  老农笑道:“自然是天生天养,听天由命喽,啊。说是听天由命倒也不对,说起来这茶树的水源与肥料还是由我产出的,说不定你还能喝出我早午晚饭的味道。”
  先生听完这话,直犯恶心,恨不得将一碗茶尽数吐出,连忙起身说道:“告辞。”
  老农也不理会,仍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站在樱花树下,品茶赏花。
  一旁的少女确实漠不关心,只是自顾自地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似乎除了整理杂物,其他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老农摇头说道:“说屎尿污秽,却不知正因为屎尿肥沃土地,才有五谷杂粮之丰盛。说世道累心,却不知正是心思算计,才令世俗难以居住。唉,这人啊,在象牙塔太久,怕是早已认不得自己只是泥巴捏成的啦。”
  那叫做清儒的少女皱起眉头说道:“爷爷是要去坏闻先生的好事吗?”
  老农大笑道:“既然他亲自到我这里,说了这么多无聊和有趣的事情,若我不将事情变得复杂一些,又怎能对得起他的一番心意。”
  少女忍不住问道:“这次爷爷想怎么做?”
  “我还未想好,容我思索……嗯嗯嗯,课题……学生,好!非常好!既然如此,我自然是要去抢他的徒弟。”
  听到这个答案,少女忽然觉得自己实在不该问这个问题,不由得对闻先生有了一丝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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