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天际的月被阴云覆盖，渐渐透出正常的青白来，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沈兰时站在灵光殿外，望着夜空，等着谢棠在背后殿中换衣服。
　　
　　她回来这短短一夜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只是五年未见，她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让他看不透。
　　
　　他有太多太多事想要问她。
　　
　　“师父。”夜色中一人轻轻叫他。
　　
　　他循声看见怯怯而来的沈玉琢，她小跑着来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的脖子惊慌的问：“师父您受伤了？”
　　
　　她伸手要触碰他脖颈上的伤口。
　　
　　沈兰时抬手，用手背挡下了她的手：“无碍。”
　　
　　他脸上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沈玉琢的心凉了一下，谢棠一回来，他好像又变得很远很冷漠，“方才真是好大的阵仗，好在谢师姐没事。”她望着沈兰时皱着眉说：“既然谢师姐没事，师父不如先回去？我替您把伤口处理一下。”
　　
　　她又小声问：“疼吗？”
　　
　　沈兰时垂眼望着她，她也长大了，当初带回来还是羸弱小猫儿似得小姑娘，如今长的很好，明媚爱笑，小鹿一般健康。
　　
　　若阿棠在他身边长大想来也是这般，她如今太瘦了。
　　
　　沈兰时脑子里浮现出温泉水雾中湿淋淋的阿棠，她消瘦的肩、起伏的胸口，苍白脸上病态的潮红……
　　
　　他眉心一蹙，手指猛力一攥，他在想什么。
　　
　　“师父？”沈玉琢又叫了他一声。
　　
　　“无妨。”他错开眼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沈玉琢望着他背后的寝殿说：“谢师姐灭了灯，似乎已经歇息了？”
　　
　　灭了灯？
　　
　　沈兰时回头看见寝殿一片漆黑寂静，只有灵剑紫色的光芒在流转，她灭了灯？
　　
　　“谢师姐不知道师父在等她吗？”沈玉琢试探性的说，她观察着沈兰时的脸色，他蹙了眉头，是在不悦吧？谢棠是打算放弃沈兰时这个股吗？不然怎么会这样对待他？
　　
　　看样子谢棠打算专攻反派谢轻寒？
　　
　　那再好不过了，反正谢轻寒这个股危险性太高了。
　　
　　“想必是谢师姐太累，一时忘记了师父。”沈玉琢又补刀道：“师父若有要事，我去替您敲门？”她很清楚沈兰时的性子，他是不会主动的。
　　
　　果然，沈兰时蹙着眉道：“不必了，这一夜她也累了。”
　　
　　他衣袖下的手指没有松开，望着那黑寂寂的寝殿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想必真的累坏了，可是轻寒还在里面，他血煞入体，虽然给他喂了清心丹，但……即便是亲兄长这样的年纪也不该在一室过夜。
　　-----
　　
　　“宿主，师尊他走了。”绿jj系统委婉又谦卑的问：“您不打算做师尊的偏心，这个任务了吗？”这样冷着他，拒之门外，宿主是有别的打算吗？
　　
　　谢棠换好了新的寝衣，这寝衣不但带防御属性，还带安眠功能，不愧是花了积分的寝衣。
　　
　　她躺在宽大的玉床上，扫了一眼安置在外间小榻上的谢轻寒，惺忪的回系统：“拒绝熬夜加班，困了。”
　　
　　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也不管她的初级系统里，谢轻寒在梦魇中叫着她这个系统……
　　
　　“……？”绿jj系统错愕，没有别的深意？只是因为困了？？
　　
　　快穿任务者哪有不加班一说啊，不都是24小时待命？好歹回应一下反派，把反派的湿衣服换了吧？
　　
　　他听见了宿主匀称的酣睡声。
　　
　　好吧……
　　
　　----
　　
　　这一夜，沈兰时都不曾入定，他的神识一直在留意着灵光殿里的动静，直到天光大亮，他察觉到谢轻寒醒了，而谢棠还未醒。
　　
　　一片寂静，他听不到谢轻寒的举动。
　　
　　轻寒在做什么？
　　
　　他睁开了眼，便有人轻轻扣门。
　　
　　是宋莲掌教的大弟子宋明照，他在外道：几个掌教备下了早膳，请谢棠过去用膳。但掌教嘱咐说谢棠若是未醒，就不必吵醒她，等她醒了再过去也是一样的。
　　
　　他会候在寒山等着谢棠师妹醒。
　　
　　万宗门的弟子人人辟谷，根本不用早膳。
　　
　　沈兰时知道，是三位掌教特意为谢棠一人准备的早膳吃食，因为她灵根被封，如今和凡人一般需要吃饭。
　　
　　这般待遇从未有过。
　　
　　----
　　
　　寂静的寝殿之中，阳光洒入，金沙似得落在床榻下。
　　
　　白玉床、青纱帐、天丝缝制的绵软被褥，一只白皙消瘦的脚不老实的搭在床边。
　　
　　谢轻寒就坐在床榻边，托着腮静静的看着酣睡的谢棠，她睡觉时原来这般不老实，将被褥睡得乱七八糟，脸埋在被子里，怀里还抱着枕头。
　　
　　他的目光，慢悠悠的从她毛茸茸的后颈挪到搭在床边的小脚上，太瘦了，细细的脚踝还没有他的腕子粗，他伸出手，用细长的手指圈出一个圈，不碰她的比划在脚踝上，真细小，稍稍用力就能握碎一般……
　　
　　“宿主！宿主！”
　　
　　谢棠迷迷糊糊的听见系统在叫她。
　　
　　“反派变态的在盯着您！快醒醒！他已经上手要掰折你的腿了！”绿jj系统叫道。
　　
　　谢棠一激灵的睁开眼，就瞧见谢轻寒单手托腮的坐在床边，垂着眼在用手指比划着她的脚踝，变态！
　　
　　她想也没想，一脚踹了出去，正好踹在谢轻寒的怀里。
　　
　　他的手指一扣擒住了她的脚踝，这才碰到她的肌肤，掀起密密的睫毛看她，眼底眉间全是温柔的笑意，亲昵的说：“我们阿棠醒了。”
　　
　　“谁跟你我们！”谢棠拽了拽脚，恼怒道：“放开，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她恼怒起来向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儿，看起来很是可爱，教人忍不住想逗她。
　　
　　“可我是你的阿兄。”他这样说着，却还是松开了她，她挣扎的厉害，他总怕自己稍一用力就掰折了。
　　
　　又不是亲的！但这会儿原主谢棠还不知道，她不能说漏了嘴。
　　
　　“阿兄也不行。”谢棠缩回脚，瞪着他打开了她刚刚升级的初级反派系统。
　　
　　----
　　
　　——“女主厌恶度加5，您昨晚获得的10点女主好感度，扣5。”
　　
　　谢轻寒脑子里响起系统的声音，眉头一挑，看着气呼呼的谢棠，好小气的小姑娘，昨夜就她才10点，今日逗逗她就扣5点。
　　
　　但好在，他的系统又响了。
　　
　　他醒来后发现如何也得不到系统的回应，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你在吗？
　　
　　谢轻寒托着腮去唤他的系统。
　　
　　床上的谢棠气呼呼下床，去更衣，嘱咐他不许跟进来。
　　
　　他望着谢棠的背影，这才听见了系统祂的声音。
　　
　　——“宿主，我在。”
　　
　　他的眼前突然展开虚拟的蓝色屏障，上面显示着——【气运之神系统】
　　
　　主线任务：攻略女主，即可获得气运之神的眷顾逆袭成为男主，改变命格。
　　
　　已完成任务：[守护女主，哥哥的使命]（获得1000积分，5点好感度）
　　
　　您攻略女主的进度为：5/1000。
　　
　　您现有的积分为：1000。
　　
　　谢轻寒望着眼前的虚拟界面很快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任务系统界面]，他曾经听那位异世界而来的沈玉琢说过。
　　
　　——“是的，宿主，这是您的任务界面。”
　　
　　祂又回应了他。
　　
　　谢轻寒在心里询问祂：你是气运之神吗？
　　
　　攻略女主可获得祂的眷顾？
　　
　　——“是的，宿主，我是本文的气运之神，您绑定了我，我便成了您的专属系统。我的使命是辅佐您逆袭成为男主，更改您的命格。”
　　
　　谢轻寒死寂的心泛起涟漪，曾几何时他多么想要改变命运，那个一次次入魔被谢棠亲手杀死的反派命运，那个身败名裂陷入地狱的反派命运。
　　
　　可他清醒的努力过一次又一次，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因为他只是这本书里的一个反派配角，身为配角他的作用只是被杀被虐被践踏，来衬托男主。
　　
　　如今，祂出现告诉他，他绑定了祂，祂会帮他改变命格。
　　
　　竟真的让他生出那么一丝丝，不该有的希望。
　　
　　他真的可以改变命格，再不用一次次经历那些痛苦吗？
　　
　　——“当然。”祂那么肯定的回应他：“只要您完成任务，我可以满足您任意的心愿。”
　　
　　任意的心愿。
　　
　　谢轻寒静静垂下眼，他的心愿是什么？
　　
　　他并不想成为男主，他只想解脱——干净的死去，离开这个无限循环的世界。
　　
　　他垂着的密密睫毛如同蝶翼，轻轻扇动着，他这一刻的心愿是再见见她，他对她充满了好奇。
　　
　　-----
　　内室里正在换衣服的谢棠，用系统的声音回应他——“很抱歉，您的积分还不够。一万积分可召唤我人像模式出现半刻钟。”
　　
　　“……宿主，您怎么敢撒这弥天大谎？”绿jj系统看着她编造的反派任务，为她感到由衷的担忧。
　　
　　虽然她确实钻漏洞绑定了反派，还升级成了[初级反派系统]，可是反派系统给谢轻寒的任务明明就是——逆袭成为男主！压根没有攻略女主这一项！
　　
　　宿主还自己设定出个什么女主好感度，什么千分之五啊！所有系统只有百分比，没有千分比！
　　
　　更别提宿主发布的劳什子[哥哥的使命]，压根没有这个任务，是她自己虚造的！
　　
　　怎么敢啊，这要是被主神系统发现了，一定立刻将宿主格式化！人道毁灭！
　　
　　“胆小如鼠。”谢棠不以为然，“我只是按照他原本的任务，给他做了细化而已。怎么能逆袭男主上位呢？自然是要攻略女主，得到女主的爱啊。”
　　
　　这可是一篇女频文，女主不爱怎么做男主？
　　
　　“再说，既然可以改动，就说明默许了。”谢棠诡辩，不然她修改的时候就会提示她，违规了。
　　
　　“可是……”绿jj系统怎么想都不对：“您的原女主任务是让反派走完剧情，您和男主he结局。可反派的任务是逆袭男主……这两个任务撞了。”
　　
　　完成原女主任务，就注定反派逆袭不了了。
　　
　　谢棠换好衣服，嘿嘿笑了一声，不一定哦。
　　
　　再说系统才是她的主业，原女主任务只是她捎带手顺便捞点积分。
　　
　　“……”
　　
　　外面有人叩门，叫了一声：“阿棠。”
　　
　　是沈兰时。
　　
　　谢棠将黑发随意的用发带系上，古代的头发太难梳了，就这样吧。
　　
　　她边看着初级反派系统，边往外走，瞧见谢轻寒已经开了门，在与沈兰时说话，好像是三个掌教请她去吃早饭。
　　
　　说是三大世家的李家和唐门，全部来看她了。
　　
　　谢棠的注意力被系统界面里新增加的功能吸引了住，那个功能叫【复制】。
　　
　　用途是：可以复制已绑定宿主的技能、功法等。
　　
　　她顿住脚步，这是什么牛逼的功能，岂不是她绑定谁就能复制谁的能力？
　　
　　她现在可是绑定了武力值第一的谢轻寒！
　　
　　谢棠立刻点击，却提示到——100万积分才可以使用本功能。
　　
　　淦，她把初级积分的100万，才花了50万买剑。
　　
　　“阿棠，我陪你过去吧。”谢轻寒站在门口笑眯眯的望她。
　　
　　门外立的沈兰时却道：“轻寒你留下，你体内的血煞未解，随为师闭关帮你化煞。”
　　
　　那怎么能行！谢轻寒还得做反派任务，替她攥积分呢。
　　
　　要是现在闭关，就会错过后天招学员大会上和男主的第一次pk！
　　
　　绿jj系统听到她的心声，想落泪，什么时候宿主她做女主任务也这样积极，不用他提醒剧情流程好好走剧情……
　　
　　“哥哥若不去，我就也不去了。”谢棠站在两人面前，皱着眉说：“我不要一个人去。”
　　
　　沈兰时一顿。
　　
　　“叮。”
　　
　　——[反派仇恨度减5，现在为75/100]。
　　
　　谢棠抬眼看向谢轻寒，他正靠在门上望着她在笑。
　　
　　她听见他的心声：她竟这般依赖我。
　　
　　谢棠眯眯眼，当然，她值钱的小奴隶。
　　
　　沈兰时垂下的衣袖，顿了片刻静静说：“为师会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