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聆听我的心愿

　　“艾琳诺小姐，您来的正好，我家马儿今天不知怎么脾气变得特别暴躁，一靠近它就踢人乱窜，平时从未这样有过，您来帮我瞧瞧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艾琳诺小姐，可算是找到您了，我家孩子昨晚突然头晕乏力，好像是发烧了，现在有空能来帮忙检查一下吗？”
　　“不好啦，艾琳诺小姐，村口的那个二傻子把人给打伤了，到处都是血，您快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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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莱】山脉山脚，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村庄又一次迎来了它和谐的一天。
　　村庄的尽头，坐落着一间装修别致的小屋，红色的屋顶，白色的围墙，藤蔓环绕，炊烟袅袅。
　　“曹诺啊，明天我的小羊们就拜托给你啦。”
　　“放心吧，玛莎婆婆，我一定会让它们吃饱喝足，且一只不落地送回您的身边。”
　　“好、好，哈哈，要是我家那小子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方便的话，明晚顺道再留上我家吃个饭吧，带上艾琳诺小姐一起，我已经让老头子去安排酒菜了。”
　　“您太客气，玛莎婆婆……”
　　“哪里，都不过是小事，你们帮的才是大忙。算是给我们家一个感恩的机会，还请你们不要拒绝。”
　　“……”
　　沉重的拐杖声渐行渐远，曹诺掩上栅门，在庭院徘徊片刻后，重新坐回到梧桐树下，拽过一侧的木筐和未曾剥净的玉米棒，掰弄着玉米，如此往复。
　　这是他今天的首要任务——给村里的每一位孩子送上一份香甜的爆米花。
　　枝叶的倒影逐渐倾斜，为一颗颗饱满的玉米粒绘上了一层斑驳的外衣。曹诺搬出先前专门让铁匠老黑定制的“大炮手摇爆米花机”，淋入香油，欲将其在内缸均匀扩散。曹诺一打响指，一小簇微弱的火花瞬间出现，飘浮在食指与拇指间，在魔力的催动下膨胀至手心。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很好的做到元素共鸣了。
　　“明明有着足以沸腾钢铁的温度，却不会伤及施法者本身，魔法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曹诺一边感叹，一边烧红木炭。在简易煤炉的庇护下，火焰很快燃起，愈来愈旺。
　　“玉米与糖精填充完毕！”
　　随着机器的摇动，火焰噼啪，而后“嘭”的一声巨响，一团白烟升腾而起，热腾腾的爆米花便装满了布袋，诱人的香气让口水止不住地喷涌而出。
　　“OK，大功告成！”
　　“哦哦，原来这就是爆米花的制作过程吗，真是有趣啊。”
　　“杰克爷爷？您什么时候进来的？是有什么事吗？”
　　“嗨，是我家那小妮子等不及要吃爆米花，一直嚷嚷着，缠着我不放，我拗不过她，只好先过来看看你的进度，顺便也想着能不能搭把手。但我一进来就看见你正专心烧着铁炉，就没上前打扰你。”
　　“哈哈，原来是这样，很高兴能够得到杰妮小妹的如此喜爱，那我这次就给她多打包一点。”
　　“哎呀呀，不用不用，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就好！”
　　“没事儿，刚好待会儿我要把爆米花挨家挨户地送过去，您看我这一只胳膊也不大方便，还请杰克爷爷帮忙搬搬东西、带带路，多余的就当是给您的谢礼。”
　　“欸，这本就是我这个村长该做的。”
　　尽管杰克村长再三推辞，曹诺还是悄悄地为杰妮小妹装上了满满一大包。
　　下午的村庄与晨时相比少了几分喧闹，多了一分宁静。曹诺跟随着杰克村长行走于纵横交错的小路间，两人如同圣诞老人一般，向等候多时的孩子们递出美味的礼物。
　　“小曹啊，你和艾琳诺小姐她有四五天没见了吧？”
　　“……嗯。”
　　“不打算去找她吗？我和老伴刚谈朋友时，也总会产生数不清的矛盾，男人嘛，在这方面还是要包容一些。”
　　“……杰克爷爷，您可能有些误会。”
　　“是嘛……没有考虑过嘛？”
　　“……”
　　杰克村长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皱皱巴巴的烟卷叼在嘴边，手指轻轻捻了一会儿烟头，一股烟草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站在小丘之上放眼望去，许些忙碌的身影在金色的麦田间若隐若现。
　　“你知道她的过去吗？”
　　曹诺摇了摇头。
　　杰克村长深吸了一口气，娓娓道：“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七年前。七年前，这个村庄发生了一场恐怖的瘟疫，死了很多人。当时我拜访过周边所有城镇，跑遍了整个长莱山脉，始终都没有找到控制瘟疫的办法。有些地方甚至在听说了我们的事后，直接封禁了我们村村民的一切通行，要让我们自生自灭。”
　　“正当我们打算彻底放弃的时候，是她来到了我们的村庄，没有任何的指示，也没有任何的预兆，了解完我们的情况，表示愿意无偿地向我们提供帮助。结果不到一个月，她就仅仅依靠自身的魔法彻底地解决了瘟疫问题，还主动提出参与帮助我们村庄恢复生产与发展……她对我们来说，就如同神明一样。”杰克村长说着，抬起头深深地望向天空。
　　“从那之后，她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临走前的几天曾叮嘱过我，不要将她的事情散播出去，我也谨遵指示，阻断了我们与外界之间的一切联系，现在这里在其他地方看来恐怕就是一座被瘟疫占据的死人村了。”
　　杰克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烟雾乘着微风一圈圈融入白云之中。
　　“我很高兴她能够再次回到村庄，也非常感谢你的到来，给村庄增添了不少生机与活力。只是这些天我看她的眼神与以往相比似乎失去了几分光彩，时常见到她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湖边发呆，那时我才明白，她是我们的神明，同时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说不上去帮她去分担些什么，但我真心的希望在她年轻的生命中更多的是幸福与快乐，而不是在终日的劳累后一个人默默地消化一切。”
　　最后一缕白烟消散，留下片刻沉默。
　　“哈哈，年纪大了，可能是有点唠叨，你别在意。”
　　“爷爷，开饭啦！”山丘下，杰妮小妹嗲声嗲气地呼喊道。
　　“好勒，爷爷马上就下来！”
　　杰克村长站起身，拍了拍衣裤，接着又对曹诺说道:“今天晚上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如果有空就去湖边找她吧，她会在那里。”
　　杰克村长说罢，转身离去，而曹诺却仍在原地默默地思想着什么。等到太阳落半，曹诺回过神来，看见杰克村长正对着他微笑，那笑容乘着远处灿烂的天际线闪闪发光，绽放出无比的温暖。
　　再去试一试吗？哪怕被永远的讨厌……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湖面的晚风轻轻吹拂着艾琳诺的面颊，婀娜的身姿在月光的映衬下宛若一件绝美的工艺品，触不可及。
　　“今晚的夜空可真美呀。”
　　“嗯。”艾琳诺淡淡地点头，依旧仰望着星空。因为她知道，来的人就是曹诺。
　　“穿这么少不冷吗？”曹诺脱下自己的外衣搭在艾琳诺的肩头，十分自然地站到了艾琳诺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同样向着星空望去。
　　“我下午去安娜小妹家时发现她在编织手环，说是特意为我们设计的，一人一个，等完工后亲自送过来——好像用的是薰衣草，软软的，很好看。”曹诺一边说着，伸手在空中比了一个大致形状。
　　“还记得酒窖的那个神神秘秘的小孩吗，下午去那时又很幸运地碰到了他，他说要给我讲个鬼故事，保证吓我一跳，结果讲到一半我没啥事儿，反倒他把自己给吓尿了，哈哈。”曹诺说完，模仿着酒窖小孩的模样，表现出惊恐的神情。
　　“还有那个马场的小孩，今天硬是要拉着我跟他赛马，但我哪会骑呀，于是我急中生智，在比赛前偷偷给他的马加上了静止魔法。本以为胜券在握，可谁知道分配给我的那匹马竟在我靠近它时莫名其妙的踹了我一脚，差点儿没给我摔出马场外，到现在我屁股都还在隐隐作痛……”
　　“噗嗤！”
　　“你笑啥？”
　　“我没有。”
　　“我明明都听见了，你在嘲笑我。”曹诺虽嘴上表现出不满，但左手却仍在不停揉搓着看似肿胀的屁股蛋，露出滑稽的姿态。
　　“不是，”艾琳诺的目光由满天星辰缓缓转向曹诺，“我只是感到很开心——我们似乎很久没有像这样聊过天了。”
　　“……嗯。”曹诺听后，收回窘态，尴尬地笑着，他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没敢开口，说出他最想说的话。
　　风起草动，清水叮咚，二人就这样相互默默地注视着对方。银色发梢飞舞，滑落脸庞，却失了几分轻柔;赤红瞳孔闪烁，拨动心弦，却丢了几许灵动。
　　他想起他在村庄苏醒的那天晚上，她安静地趴在他的床沿，头发散乱，面容憔悴。轻微的动静将她从睡梦中惊醒，惺忪的双眼呆呆地望着坐立床头的他，她笑了，也哭了。
　　为了让他舒缓沉重复杂的心情，她每日带他游遍村庄，结识了许多有趣的人；为了让他重拾信心与勇气，她继续教他练习魔法，使他自身的实力得到了质的飞跃。
　　作为一个国家赫赫有名的魔导师，她本可以凭此称号名流千古，却因为素昧平生的他，甘愿与国王乃至整个国家为敌。他看着她每天温柔无限的身影，他似乎找到了，他内心深处一直缺失的那份情感。
　　“艾琳诺，我们在一起吧。”他鼓足勇气向她说道。
　　“嗯？我们现在是住在一起呀。”
　　“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瞎说什么呢，你可是勇者，这个世界还需要由你去拯救。”
　　他听罢，笑着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夺回终末圣剑，继续担任勇者的职位，但你说过，只有勇者才能使用圣剑，然而这个世界上还存有除我以外的另一个人，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勇者并不是唯一呢。或许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做出了它自己的选择，不被认可的勇者，还算得上是勇者吗？”
　　“……你，是要放弃勇者的使命？”
　　“与其说是我放弃了勇者，不如说是世界放弃了我，相比之下，现在在我眼前的有比追求勇者更重要的东西——艾琳诺，我喜欢你……”
　　“不、不是这样的！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面对他的表白，情绪突然失控。
　　“怎么了，艾琳诺？”
　　“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
　　她摔门而出，留下他一人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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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喜欢像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湖边，看着粼粼的水波，听着习习的晚风，幻想着一段又一段关于勇者的佳话。”艾琳诺避开曹诺的眼神，语气轻柔地说道，“至始至终，我一直都相信着神明的存在，一直都坚信，当世间危难降临，传说中的异世界勇者将会听从召唤，为世人带来光明。”
　　“直到遇见了你，我明白了，勇者，不过也是一个普通人，他们需要通过不断的战斗去获取经验，需要通过诸多学习去完善自己。他们不是生来就强大，会陷入迷茫，会感到无助，会产生孤单，会害怕恐惧……也许这才是勇者最初的模样，是书中和我都未曾见过的模样。”
　　“……那你，是不是对勇者很失望……或者……是对我很失望……”
　　艾琳诺鼓了鼓脸，凑过身子，伸出修长的手指点在曹诺的鼻尖，目光深情地注视着曹诺，浓密的睫毛如蝶羽一样轻轻颤动。二人的距离此刻仅有一拳之隔，彼此间的呼吸与心跳都是那么的清晰。
　　“我记得曾经我回答过你的一个问题——在我心里，你是最优秀的，即便不是勇者。”
　　“艾琳诺……”
　　“嘘，作为之前的补偿，这一次就换我来主动吧。”
　　一时间，虫鸣四起，清香四溢，贴在鼻尖的手指顺势滑过曹诺的嘴唇，随之而来的柔软触感牵动着炙热的内心，那么的缠绵，那么的激烈，仿佛世间只有彼此。
　　“那天为什么要拒绝？”
　　“太突然了，我需要一点时间冷静。”
　　“我以为是我的窝囊，让你觉得没有担当。”
　　“傻瓜，我可从没这么想过。”
　　“……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跟我回到属于我的那个时空吗？我们一起逃离这里，彻底的逃离。”
　　“我收回刚才的话。”
　　“抱歉，因为我害怕失去，也不想再失去。”
　　“哇，是长尾巴星星！爷爷快看天上，真的有长尾巴星星！”
　　远处的山丘上，杰妮小妹与其他孩子惊喜地喊叫声唤醒了村庄的活力。夜幕下，一条条细亮的丝带划破天空，轻慢飘逸，璀璨绚烂。它们比所有的星星都要夺目，渗透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原来杰克村长说的机会就是流星雨呀。”
　　“流星雨？很好听的名字。”
　　“你们这边难道不是这么叫的吗？”
　　“我们大陆上普遍称呼它们为落星，也可以是长尾巴星星。”
　　“其实我们那儿也能这么叫，哈哈——对了，好不容易第一次亲眼见到流星雨，得赶紧许个愿。”
　　“许愿？对着星星？”
　　“很奇怪吗？”
　　“我们只信仰一个神明，并且只对神明许愿，落星固然美丽，可它们终将会消逝，希望与梦想应当寄托于永恒，而不是昙花一现……不过既然你想去做，那我愿意与你共同迈出这第一步。”说完，艾琳诺双手相握，对着漫天的流星开始虔诚的祈祷。
　　这一幕，让曹诺的内心再次泛起阵阵涟漪。
　　“喂，怎么还在发呆呀，再不许愿可都要结束啦！”
　　“昂啊、对对对，许愿、许愿！”
　　曹诺下意识地想要握紧双手，可当左手拿到胸前时却握了一个空——
　　艾琳诺虽然已拼尽全力地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但依然无法修复被砍断的右臂与被揍得面目全非的容颜。样貌可以通过魔法的伪装得以焕然一新，而失去的右臂却难以再依靠外物弥补。
　　就在曹诺想要放弃这件对自己而言多余的仪式时，一只熟悉的小手悄然握住曹诺的左手心，十指相扣。
　　“愿望不是玩笑，不够真诚是无法实现的哦。”
　　有人说流星雨是一场梦；有人说流星雨是一场游戏；有人说流星雨是一个神秘的童话；还有人说流星雨只是一个短暂的生命。
　　而此刻在曹诺眼里，它们是美好回忆的见证者。
　　流星啊流星，听得到我的声音吗，还请您稍作停留，聆听我的心愿。
　　我的愿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