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魔族行魔宫

　　普通的仙门人从未踏入过魔门地界，因为仙魔不两道。
　　仙门人认为修魔的都是歪门邪道，魔修则认为仙修素来虚伪，彼此彼此。
　　总之，在仙门人口中传说中的行魔宫坐落在终日灰天蔽日之地，阴沉沉的，其实不然。
　　相反，真正的行魔宫通风向阳，雕栏玉砌，甚至不乏珠宝玉翠做装饰，奢华不浅。
　　此刻行魔宫大殿中，唯有行魔宫的右使大人和一低等魔修在内，并无魔主之影。
　　右使身段窈窕，从身形来看便知是个女人。
　　她戴着半张银质花纹的面具，却遮不住那倾世容颜。
　　这女人年岁不大，已经爬上了魔族右使之位，实力可见一般。
　　而她一双飞扬的凤眸很难让人不想起清山宗那位——毕竟天下女子丹凤眼的本就不多，见之即深刻难忘。
　　只是细看却能从那眸子里看出微微泛着金色的感觉，十分独特。
　　“右使大人，那洛昀与洛正年在茶楼缠斗，分不出胜负。而洛正年似乎想置洛昀于死地，却几次三番被其胞弟拦下，最终未得手。”
　　“哦，洛昀又是个什么态度？”
　　“似乎也没有手下留情，二人全力以赴，只是难以决出结果，只是奇怪是，再那之后洛昀去了清山宗的方向。”
　　右使眼皮一抬，“什么意思，清山宗，难不成他能进清山宗？”
　　“是的，我等亲眼所见，那清山宗毕竟仙气萦绕，守卫森严，又人多眼杂的，我等不便跟进去了。”
　　“清山宗不可能连有魔修随意进入都觉察不出，这其中必有古怪，给我继续查。”
　　“是，可是……右使大人，倘若那洛昀觉得我们行魔宫此次骗了他，放弃了怎么办？”
　　“不会，况且他若真就此放弃了我们也少一桩担忧。倘若没有，那清山宗怕是有好戏看了，魔主大人已经示意让我们多留意他了，既然他连清山宗都入的了，想必也是有点本事的，总之给我继续跟着。”
　　“属下明白。”
　　*
　　清山宗内一向岁月静好，风清草盛。
　　其实纪宁教给洛昀了大半剑招，并非毫无保留。
　　而他已是进步神速了，可是要达到她之前那般境界还是远远不够的。
　　也正是知道这一点，她更加敢放心大胆地教他。
　　而且纪宁知道，以洛昀现在的实力代她参加仙门大会，根本不可能拿第一。
　　几个来回的练习后，洛昀累得精疲力竭，他径直靠在桃树边，微喘。
　　“你这样不行，还得继续练。”
　　“做事不能操之过急，你这让我一下子练你练了十几年的东西，纪宁，你不觉得太强人所难了么？”
　　纪宁当然懂这个理，可是他又占了她的身体，这就是无可奈何了。
　　“没办法也得有办法。”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行动上并没有逼他。
　　洛昀发现纪宁看似总是咄咄逼人，可实则是在逼她自己。
　　她似乎习惯了承担巨大的压力。
　　比如眼下，洛昀有些招式还没运用熟练，纪宁就持着水玉剑在旁边给他不断示范。
　　他记不住剑诀心法，纪宁还会亲自写给他，每日让他看一遍，直到他用心记住。
　　“纪宁，休息会儿不会怎么样的，比你差的人也不至于因为多一刻钟的勤奋就超过你，真的。”
　　纪宁冷冷道：“你连剑招都记不住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
　　好讽刺，洛昀眼神一飘，轻嗤了声。
　　“纪宁，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我。你究竟为何一定要拿这仙门大会的第一，是不是第一有这么重要吗？你也知道其实各宗门前辈不会参与仙门大会的，你能打得过各宗门的长老吗，况且你就算拿了大会的第一，也不能成为天下第一，这真的很重要吗？”
　　纪宁怎会不懂呢，可是拿下第一已经成为深入骨髓的信念。
　　她想了想，唯有信念二字最合适不过了。
　　可是她又不知怎么回复，只能保持静默。
　　“还是说你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只是你母亲要求你罢了，何必这么听话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想要什么。”
　　纪宁眉色松动，却有认真思考。
　　洛昀似乎又发现了靠近她的突破口。
　　“其实我父亲跟你母亲挺像的，小时候他对我各种提很多要求，害得我在别的小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天天不是做题就是上各中兴趣班，无聊得很，你懂吧。可是我的题目，他自己一道也看不懂。”
　　虽然洛昀脑子转得快，但没有孩子不爱玩，终日被关在家里烦。
　　“何意？”
　　“简单来说就是读书啊，跟你一整天在这练武练灵力差不多，我那时候也天天被关在家不许出去玩。后来也为了满足我父亲的期许，我基本各科都拿了第一，也成功考了理科状元，也入了A大，最高学府。”
　　分明不太能听懂，又好像能理解，也是第一次，纪宁对洛昀的话感了兴趣。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我上了A大，以为我父亲终于能够认可我了，谁知道他居然还要操纵我学的专业。呃……大概在他眼中，他这个儿子永远还不够优秀吧。不过我那时候也没那么听他的了，直接自己做主，选了我喜欢的专业。”
　　高考之后，洛昀第一次生出了迷茫之感。
　　按理来说像他这种老师眼里的人中龙凤，本应该是目标远大，很清晰自己想要什么的类型。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啊，他和那些虚度光阴的人没有区别。
　　他好像一直在为一些没有意义的事奋斗，他好像一直不清楚他是为了什么而学习。
　　“喜欢？”
　　“是啊，就是我感兴趣的。曾经我按照他的要求学这学那，可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啊。那时候我开始探索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能肯定我爸安排的并非我想要的，于是我开始，按他的说法，离经叛道。我赛车，我创业，每一项都是我喜欢的。”
　　洛昀看向远方，眼神里藏着事，手不自觉又扯下一片树叶，搓揉把玩。
　　“呵，离经叛道又如何，他还能决定我一辈子？”
　　纪宁若有所思，这会是他在洛家的遭遇吗，她觉得不是。
　　“你可曾想过你父亲也许是为你好。”
　　洛昀听了又是一声嗤笑，这会儿都沾了嘲讽的意味。
　　“为我好说得妙啊，可为我好的方式有千万种，而不是强求我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吧。”
　　说到这里，洛昀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好像把一些心里郁结多年的事解决了，尤其心情舒畅。
　　其实在现世“纪宁”曾经试图去探究他的过往，他的家庭。
　　可是他没有允许，他记得自己把她推开了。
　　他眼眸时常含笑，他也习惯这样，只是有时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否出自真心。
　　可是现在，他却要用自己的过往来劝纪宁。
　　纪宁敛眸，也将眼神看往别处，洛昀瞥见她这些动作。
　　“并非劝你纪宁，你的事与我无关，只是偶尔换个立场看问题会不太一样。”
　　这话还是你教我的呢。
　　可洛昀没有说出来，他怕这姑娘更疑惑了。
　　换立场看问题父亲纪成教导过她的。
　　父亲原是佛修，可是却遇见了母亲，沾染了红尘世俗，这辈子就注定与传统佛道无缘了。
　　纪宁看着父亲，总是觉得他时常踏在世俗与红尘外的边界，不属于任何一方。
　　偶尔听着他说几句金言，受益匪浅。
　　小时候纪宁或许不太能理解，可是随着年岁渐长，纪宁对父亲所言的那些也能亲生体会了，慢慢地也认可了他的说法。
　　她的父亲，温柔而坚定，眼神里的那些都是红尘外的东西，一般人强求不得。
　　洛昀：“纪宁，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想不想拿第一，练东西要劳逸结合才事半功倍啊。我大学以后劳逸结合不还是绩点第一嘛，完全没问题，懂？”
　　虽然这么说好欠揍，可洛昀说的是事实。
　　大学乃至以上的课业，竞赛的，建模的，于他而言，真没什么难度。
　　纪宁知道洛昀想做什么了，不过她不可能让他太放纵。
　　“我知道你替我上仙门大会并不容易，倘若这次仙门大会你真的替我取得了第一，我也可以替你完成两件事。”
　　“你这么自信？难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他笑弯了眼，纪宁想，明月清风也不过如此吧。
　　“除去唤醒魔神和一切伤天害理的事，只要我力所能及的都能给你承诺。
　　“什么？你不觉得你这要求有点高么，你明明知道眼下我最关心什么，是不是。”
　　“你若实在没什么想要的便罢了。”
　　他语气有点随意：“喂，不能耍赖啊，两件事是吧，一言为定。”
　　这时，空气中飘来一阵草粿煎饼团子的清香。
　　洛昀跟着香气的方向搜寻，将眼神定格在刚从外头进来的余婉儿身上。
　　她手中提着两袋包好的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煎饼的香气来源于此。
　　“鱼丸子你去哪了，下山买吃的去了？”
　　余婉儿提起两袋饼子在纪宁面前晃了晃，一派欢天喜地：“阿宁阿宁！我发现新来的饼子铺，这饼子极好吃！”
　　余婉儿兴高采烈的情绪将纪宁都感染了，眉目舒展，不自觉就柔和了下来。
　　自从余婉儿知道纪宁在洛昀的身体里，非旦没尴尬，反而更加自然了，这样的态度让洛昀诧异。
　　他不知，对余婉儿这种看脸为最大的人来说，男人女人其实都一样，只要长得好看就行。
　　换在现代她就是个标准的颜控，这就是为什么她对流光宗越君泽格外上心的原因之一。
　　越君泽小少主长了一张让让她颇为满意的脸，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阿宁快尝尝！”
　　饼子都递到纪宁嘴边了，她断是没有不张口的道理。
　　只是她现在个子高，即便余婉儿伸手，她还是得弯下腰来开口。
　　鲜香酥脆的煎饼确实好吃，飘香四溢，这股子香气传到洛昀鼻子边就没那么美好了。
　　“哎，别吃到嘴边了，快擦擦。”
　　余婉儿在洛昀一片尴尬的目光下踮脚帮纪宁抹了下嘴角，这场景让洛昀怎么看怎么怪异。
　　“我需要提醒下你那是我的身体吗。”
　　眼前就好像他们对小情侣，他是个电灯泡。
　　余婉儿还有理了：“真是的，洛昀，你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
　　洛昀真是气笑了：“你还好意思说，鱼丸子，你自己多高心里没点数吗？”
　　这小丸子的个子大概就到他胸口，就跟没长大似的。
　　不过她好像本来就是个孩子？
　　他大人有大量，肯定不能和孩子较劲。
　　“看在你是个小孩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免得落下个欺负小妹妹的罪名哦。
　　余婉儿水灵的眼睛圆溜溜的，好似平凡里透着股傻气。
　　不过是褒义的那种，况且她人并不傻。
　　洛昀见缝插针又来了句：“我看你眼睛也不怎么好使，我那么大个活人你也看不见，怎么就纪宁有吃的，我没有。”
　　明里暗里说她矮，叫她什么“鱼丸子”，骂她眼神不好。
　　这些种种，居然还好意思惦记她买的吃食！
　　“我呸，就是看不见，你是怎么还有脸管我要吃的啊，做梦吧。”
　　洛昀彻底被余婉儿晾在一边，当然不甘心：“啧啧啧，鱼丸子，你这是没良心啊，况且别嘴硬了，要是没有我的份你至于买两袋吗，嗯？”
　　“我就不能买给自己吃的吗？”
　　“嘁，你都外面吃过了，还买，就不胖长成一只猪？你吃吃吃，小心到时候脸盘子变成腊么大。”
　　说着洛昀还在空中笔划出一个气球的形状，生动形象。
　　余婉儿气不过，胸口起伏。
　　她这会儿真生气了，哪个女孩子被说胖都不会高兴的。
　　“我……好啊……我就算长胖也不给你吃！你想都不要想！”
　　余婉儿的小身板气得就剩跺脚了，握起的秀气拳头也就差精准地砸到洛昀脸上了。
　　他自然笑得没心没肺：“没事，其实小花猪也挺可爱的，真的。”
　　有的人就是欠揍欠收拾，余婉儿觉得他就是这种，可是她下不去手。
　　洛昀知道她担心什么，这是纪宁的身体，她打不去手。
　　他也就是拿捏了这一点，愈加放肆。
　　最终那暖绵绵的拳手开了又合，变成了落在他肩头的一股推力。
　　她看似恶狠狠地推了他一下。
　　洛昀更加笑弯了眉，举双手投降：“好了好了，是我的问题，不逗你了。”
　　纪宁颇为无语地瞅着他们俩，一个长不大就算了，怎么两个人都像长不大似的。
　　尤其是这个洛昀，一个男人怎么贯会油嘴滑舌。
　　不过他们这样倒是给这院落渡了一层欢乐。
　　洛昀当然早就注意到一旁一语不发的纪宁，姑娘家的年纪轻轻总是端着怎么行。
　　在洛昀看来，她就是自己心理包袱太重，太过高冷。
　　如此一般确实达到了生人勿近，但她不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