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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014章 循循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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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循循善诱
  
  陈修远安静看着她。
  
  看她看着他出神,然后眼眶微红,鼻尖也跟着微红,他眸间的意外渐渐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主动避开她的目光。
  
  他见不惯她哭。
  
  眼下也算……
  
  他平静问道,“殿下没去宫中吗?”
  
  涟卿才回过神来。
  
  刚才脑海里都是他这身湖蓝色的衣裳,还有梦里场景,那个人是岑远……
  
  涟卿察觉到眸间温润,也意识到她方才应当一直在盯着对方看,还当着一侧陈壁的面。
  
  “去了,回来了。”她应声。
  
  涟卿余光瞥过,见陈壁在一侧‘专心’得看着自己的手指甲。
  
  陈修远看向他,“出去吧,我同殿下说会儿话。”
  
  “哦哦哦。”陈壁巴不得,一转身,似一条泥鳅一样溜了出去。
  
  陈修远收回目光。
  
  涟卿是先去了一趟宫中,在寝殿中见了天子。
  
  寒光寺的细致情况,郭将军早前就让人呈禀了天子。
  
  天子见了她,先是安抚,然后是问了她几句,譬如有没有被吓倒,她后脑勺还疼不疼之类,而后同她说起东宫出了些事,让她先回东宫看看岑远,所以她才回得这么快。
  
  她也确实惦记这里的伤势……
  
  涟卿上前,在床沿边落座。
  
  放平日里未必会,但眼下他受了伤,早前寒光寺,两人之间的信赖精进了一大截,这么近的距离,于她而言,算信赖的朋友间的距离,并不突兀。
  
  他佯装不察。
  
  “你伤怎么样了?”涟卿看他。
  
  他温声,“你不是问过太医了吗?”
  
  涟卿愣住,“你,你怎么知道?”
  
  她刚才是见过太医,但他又没看见……
  
  陈修远轻声,“要知道吗?”
  
  她看他。
  
  他笑了笑,温和道,“你来得匆忙,额头上有汗渍,是快步到这里的。太医才离开,你们在路上会遇到,你会问起。”
  
  涟卿:“……”
  
  他真是什么都知道的人……
  
  “太医怎么同你说的?”他问她。
  
  她如实道,“伤到右肩头,抬手都困难,但太傅底子好,好好将养一段时间时日就会好。只是适逢夏日,容易感染,药要勤着换,也要注意消暑。太医会每日来,药童也会来,早晚换一次药。”
  
  他言辞间带了笑意,“记这么清楚?”
  
  涟卿:“……”
  
  他不逗她了,“那殿下不用担心了,太医的话总该信了。”
  
  涟卿看他。
  
  “哦,还不信。”他言罢,左手轻轻解开衣领,衣领敞开处,透着禁.欲的男子气息,因为两人离得有些近,涟卿一眼看到他衣裳内包扎伤口的白色绷带。
  
  涟卿愣住,但确实,好像是没太严重……
  
  陈修远其实是拿捏过的,他刚好给她看到这处,再往下些许就是血迹,但他没让她看见。
  
  涟卿眸间微舒。
  
  眼见为实,太医的话眼下是可信了。
  
  陈修远伸手想将衣领重新系好,但指尖抚上的时候,整个人僵了僵。
  
  他一只手抬不起来,刚才是陈壁系的。而这种衣领的扣子一只手能解,但要两只手才能系好。
  
  陈修远有些傻眼。
  
  四目相视下,涟卿伸手给他系衣领,两人都没出声,仿佛就不尴尬了。
  
  陈修远:“……”
  
  涟卿:“……”
  
  他看着她,想起早前在燕韩的时候,她也踮起脚尖替他系过衣领,“还没好。”
  
  他笑着看她,“不系了,反正都要脱的……”
  
  他话音未落,抱起她,温柔扣在床榻上。
  
  “好了。”她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带回,她没留意,他耳后微微有些泛红。
  
  他温声道,“现在没人,我离开寒光寺之后的事,你都告诉我,事无巨细,能记多清楚说多清楚。”
  
  涟卿颔首,将早前的事逐一道起,从她自仓房出来,怎么说,怎么做的,旁人的反应,方丈让人画的人相,还有郭维和上君的对话都悉数说与岑远听,几乎没有遗漏。
  
  因为细致,便也说得慢,不知不觉间过去很长时间。
  
  最后,她想了想,还是同他说起惠嬷嬷的事,也看他,“我是不是冒失了?”
  
  “你做得很好。”陈修远看她。
  
  她藏起眸间笑意,不想让他察觉,遂又压低声音问起,“那你呢,在东宫被人行刺,是不是你自己安排的。”
  
  他能安排寒光寺的行刺,将她从险境中带出来,也能安排东宫的行刺,将他自己摘出去,就是他早前说过的善后……
  
  他轻声道,“是,我是想安排一场东宫行刺,洗清自己的嫌疑,不让洛远安查到我这处。但在我回东宫的时候,真有刺客刺杀我,你刚才看到的伤口是真的,太医也没说谎,我是遇刺了。有人想试探我虚实,眼下是试探过了。”
  
  涟卿眸间都是诧异,从寒光寺回来的路上听说他遇刺,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却从没想过是这样。
  
  陈修远伸手,轻轻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
  
  她会意。
  
  正好安静下来,也听清了,是陈壁在外同人说话,涟卿看向陈修远,陈修远点头,涟卿明白了,是刚才有人打探,被陈壁搅和了。
  
  见怪不怪,这东宫上下到处都是旁人的耳目。
  
  涟卿噤声。
  
  等稍许,屋外陈壁的轻咳声响起,陈修远再继续道,“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涟卿不假思索,“好消息。”
  
  他唇瓣不由勾起,“别人都先会先听坏消息,你怎么不同?”
  
  “我愿意。”她轻声。
  
  他明眸看她,无论她记不记得早前的事,性子是一样的……
  
  他没卖关子,“好消息是,出了寒光寺和东宫行刺的事,天子一定会加强东宫的守卫,东宫能出入刺客,所以眼下东宫的禁军应该会大换一轮。郭维是天子信任的人,这次从寒光寺回来,你说害怕,让郭维跟着,正好寒光寺出了纰漏,郭维难辞其咎,所以,天子会把郭维降职,让他负责东宫安全。这样以来,看似罚了郭维,但朝中都看得到并未动到郭维的根基,而且,郭维一定会猜想殿下的缘故,天子才会将此事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天子这是在给殿下做人情……”
  
  涟卿看着他,他真的好像什么都知道。
  
  今日天子给她提过此事。
  
  涟卿看他,“你怎么猜到的?”
  
  他也看她,“上位者的心思,你要是好好学了,不难猜。”
  
  涟卿低头,“那不好的消息呢?”
  
  他若有所思道,“不好的消息是,朝中和京中我都不熟悉,暂时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涟卿愣住,“这就是你说的不好消息?”
  
  他颔首。
  
  涟卿心中微舒,她以为他还出了旁的事,涟卿看他,“这也算不好的消息?”
  
  “嗯,还不糟吗?我连谁要试探我虚实都不知道,怎么猜得到他的意图?猜不到他的意图,就是他在明,我在暗,那是不是不好?”他循循善诱。
  
  涟卿:“……”
  
  他继续引导,“殿下再想想,为什么忽然就会有人刺探我虚实?”
  
  “怀疑你?”
  
  陈修远向她的眼睛,“嗯,继续想,为什么忽然怀疑我?”
  
  “你才到京中……”涟卿言及此处,忽然反应过来岑远的意思,他到京中好几日了,若是有人要试探虚实,早就该试探了,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忽得,涟卿眸间一亮,“是寒光寺遇刺的事?”
  
  他欣慰笑了笑,她一惯聪明。
  
  “殿下继续想。”他这么说等同默认她刚才的话。
  
  涟卿顺着思路延展开,理清其中关系,“我在寒光寺遇刺,是你安排的,但旁人并不知晓,以为我遇刺失踪了;可紧接着,就有人在东宫试探你虚实,是怀疑你同此事有关。”
  
  “继续。”他看她,她继续道,“你原本想安排人善后,在东宫再演一场行刺,是想打消洛远安心中对你的嫌疑,但这个时候东宫真的来了刺客,说明刺客不是洛远安安排的。”
  
  他目露赞许,“嗯。”
  
  “还有吗?”他继续看她。
  
  见她目露迟疑,他没为难,接着道,“我想打消洛远安猜疑,在东宫安排一场行刺的时候,真遇到了有人刺杀我;那殿下,有没有可能,我在安排寒光寺行刺转移洛远安视线的时候,那时的寒光寺真有刺客呢?”
  
  涟卿僵住,背后忽然一股凉意。
  
  陈修远继续道,“有人想行刺你,或者是上君,但因为那时阴差阳错,我让陈玉先动手,惊动了所有的禁军,这种时候,对方的计划等认同于全盘打乱,不得不停止,所以没有人觉察。”
  
  涟卿会意,“因为当时我失踪了,对方慌乱之间,分不清是不是我知晓了什么,所以只能试探你这里,看有没有蛛丝马迹。所以在寒光寺出事后的第二日,就有人来东宫试探你虚实。”
  
  他点头。
  
  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涟卿心中唏嘘,“所以你刚才才会说,坏消息是不知道是谁在试探虚实。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就不知道他的目的,这个人很小心谨慎,轻易不会露出马脚,一定是一个不容易想到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陈修远继续看她。
  
  “既然这么谨慎,试探一次之后,就不会再轻易露出马脚,所以,眼下却是安稳了。”
  
  她说完,陈修远笑了起来,“殿下聪慧。”
  
  涟卿也看他,都是他领着她想的,否则她哪里想得到。
  
  陈修远转眸看了看屏风后,天色渐晚,“入夜了,殿下回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涟卿想起太医说的他要多休息将养,她好像在这里很久了,至少一个多是时辰了。
  
  涟卿起身,“那我明日再来。”
  
  他点头。
  
  临到屏风后,涟卿还是驻足转身,“岑远。”
  
  陈修远抬眸看她。
  
  她喉间轻轻咽了咽,“你日后,别穿这个颜色的衣裳了。”
  
  他眸间温和,“怎么了,湖蓝色的衣裳有什么吗?”
  
  涟卿顿住,眼中很快可见的温润浮上,淡声道,“没什么,就是,你别穿了。”
  
  他收起讶异,轻声道,“好,不穿了。”
  
  她才似松了口气,出了屋中。
  
  待得涟卿离开屋中,陈修远眉头拢紧,又是湖蓝色的衣裳……
  
  他想起年关过后那日晨间,他也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衣裳,她看到他的当时就脸色煞白,整个人僵住。
  
  分明记不起早前的事了,但都在害怕。
  
  她在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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