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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长得特别瘦小，就像一只生病营养不良的小鸡仔，但是生性好动，上树爬墙，没有撸不到的榆钱，打不了的枣。记得我们要穿过一条10多米宽的河到对面去，河上没桥，只有一颗一尺多粗的大铁管横跨在河上，我背着柴草健步如飞，河里的水哗哗的流着，小伙伴们，有的抱着铁漂亮的30岁的女院长，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巧言浅笑，聪明能干。看好了养老这一行，在城乡连接处盖了一片平房，设施齐全。十几个老人在里面，能活动的拉着扶手来回走动，不能动的瘫倒在床上。一阵阵恶臭传来，仿佛这是死亡的边缘，被人遗忘的角落。院长一天天不见人影，留了个70多岁的老头来回走动，管理这些老人，训斥这些有病的人。开始饭菜里还有点肉，后来天天韭菜包子，炒南瓜条，一丁点油花，送饭的婆婆，一个满脸肥油的地主婆，站在每一间的门口，捂着鼻子，嫌弃的喊：“唉，给瘫子拿包子”干涩难吃。这些常年生活在农村的老人们实在咽不下去，害怕挨闹，偷偷的将包子扔在垃圾桶里。养老院的人越来越少。女院长转租给一个35岁农村妇女，干净，勤快，善良。她时不时的给老人们，汆丸子，炸油条，蒸素馅包子，肉饺子。养老院里人多起来。形形色色，疯子，傻子，瘫子。
这是个干瘦干瘦的老太太，76岁，长了张马脸，一双小眼睛射出尖锐锋利的目光，行动自由，只是佝偻着身体，拄着拐杖。无时无刻不尖声高叫：“院长，你给我闺女打电话，让她来看看我”“院长，你过来，给你个好东西吃。”诡秘的拿出一个小饼干递给院长，儿女们嫌她瓜噪，好几个月没来看她，她更加的烦躁。我拿出带来的橘子，火腿，每次都分给屋里的几个老太。甚至给她每人定一份扣碗。这些老人一辈子为儿女操劳，没吃过好东西。有一天带的东西少，只给了她一个柿子，她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骂：死小x，死老婆子”我忽然心生厌恶，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脸的尖酸刻薄。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给她们分东西吃。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紧邻床位是个90岁的老人，圆圆的脸上一双小眼睛，天天抢着给我老母亲打水喂饭，倒也慈祥。只是，常常半夜不睡觉，到处走动。家里儿子们生意兴隆，没人看着她，她自己走丢了好几回，所以送她来养老院来，她偶尔和同屋的精神病打个扑克，斗个老牌，看会电视。道也快乐。我每次送她一些水果，她会开心很久。
第三床上躺着个干枯的老太太，两腮没肉，凹陷下去，像个骷髅，说着唐山话，一个劲嘟嘟囔囔。一只手萎缩。一条腿不能走路。从没见过家人来探望。她偶尔半夜挪下来，偷拿别人的鞋子衣服，一次，磕在桌角，差点摔死，等护工赶来，抱起她，一顿胖揍，好几天涡在床上，不说话，不吃不喝，差点死了。我老母亲有些迟呆，行动不便一见面，就呜哩哇啦告诉我，赶紧回家，不能在这呆了，打人了，差点打死人，老母亲有些吓坏了，神情恍惚，面色苍白。
隔壁有个老太80岁，整个下身不能动，靠护工抱着上厕所。她白天精神矍铄，思维清晰，晚上就像哭丧的，长一声，短一声，哭诉自己一生的不易。儿子儿媳对她挺好，儿媳常给她送好吃的，还有烟。她一个劲骂儿媳，闺女一年来看她一回，她宝贝的不得了。据说，年轻时老太太守寡，儿子做生意，她偷了儿子的钱贴补女儿，闹得儿子儿媳互相猜忌，最后没办法送她进了养老院。老太太黝黑的脸上，常常露出诡异的笑容。一天一盒香烟，烟雾缭绕中，老太太又像唱戏，又像哭丧，半人半鬼，给整个敬老院增加了一丝忧伤，悲凉，还有荒诞。
新来女护工，40岁，胖胖的，憨憨厚厚的，老公有精神病，在农村吃低保。给我老母亲换纸尿裤，铺床，我送给她两块丝巾，她很知足。加上微信，让我随时可以看看母亲的状况。母亲白白胖胖的，精神恢复的很好，护工有时和老母亲开玩笑“给你女儿打电话，买点好吃的。”养儿防老，很重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希望老母亲快乐健康。一点一点挪，有的走了一块往下一看，吓得哇哇大哭，我把他们的柴草背过去，让他们转到好远的桥上再过来，我是无知者无畏，像个野小子，天天哼着小曲领着一群小伙伴们，打草，把洋沟菜芽，扔镰，玩赢菜游戏，天鹅地多，老虎推磨。我给她们讲聊斋，讲刘兰芳的评书她的代号白牡丹，现学现卖，玩的不亦乐乎，顶着如水的月光翻沟越地，背回框里一点青草和野菜。偶尔还能在长垣边大坑边，捡到一两个鸡蛋、鸭蛋，像捡了个金元宝似的美，回家像只兔子赶紧溜到桌边，低头吃饭，少不了一顿责骂，妹妹突然告密，姐姐天天领着他们玩，老娘训训斥一顿，于是低下吸吸溜溜的喝起玉米粥来，假装听不见，喝完了一溜烟跑出去，还要顶着月光捉迷藏，踢毽子。曾经我一双鞋一个月露了脚趾头，身上的衣服挂得破破烂烂的，瘦的见风就倒，但依然没心没肺开心快乐。感谢那段艰苦的岁月，让我永远苦中作乐，坚强乐观，即使遇到有人故意陷害，也依然相信好人多，不去伤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