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成为你的样子 ①

　　——“我听过最浪漫的情话，告诉我爱一个人要成为他。”
　　林婉和朴杨之间很微妙，说他们是兄妹吧，他们的父母去世的第二年这两位就再也没叫过彼此一句“哥哥”“妹妹”。说他们不是，却因着这复杂的家庭关系就这么纠葛在一起，以兄妹之名在这世上作为彼此的照应。
　　按照偶像剧的惯有设定，林婉应当属于小说里爱而不得的女配。年幼的她不知道从小到大的相伴产生的依赖究竟是什么，占有欲和偏执伴随缺爱一点点发芽。
　　那个单纯的小女孩在少女懵懂的时期爱上了各类言情小说和漫画，她似懂非懂地把这种感情归类为爱意。又因为这层兄妹的关系，一直将这份感情默默藏在心底。
　　文字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一如书上所言，它教导林婉，爱一个人，要成为他。
　　林婉也因此认为，只要成为像哥哥那样的人，哥哥一定会更加重视自己，在意自己。朴杨打架，她也打架。朴杨翘课，她也跑去网吧。于是这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在所有人都叛逆的青春期里，变得格外有名。
　　在这样的剧情里，林婉没有等到哥哥回过头看她一眼。她追在身后，眼看着哥哥和另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女孩越走越近，和自己越来越不同，她的心里是崩溃的。
　　于林婉而已，朴杨的改变好像是这段感情里的背叛者。可事实上，这又何尝不是林婉的一厢情愿。
　　最后的最后，主线里的朴杨迎娶了自己的白月光，而这个一直把哥哥当作朱砂痣的女孩，因打架斗殴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
　　看完剧情的裴清心头泛酸，电子心脏跳动地格外低沉。
　　她不知道如果故事里的林婉如果有独立意识会作何感想，她的心里只剩下悲凉。
　　从始至终，这份莫名地追随，摧毁了一个成绩优异前途璀璨女孩的未来。甚至最可怜的是，开发者连给她开口告白的机会都没有。不被攻略的林婉就像是他们命运里推动剧情的一环，不配为自己活着，甚至不被为爱悲伤。
　　林汉洲看着裴清：“时间到了。”
　　裴清没有片刻犹豫，她知道，要改变这作为NPC悲惨的命运，只有自己。她点点头，走进那扇发着光的门。
　　“裴清。”
　　林汉洲的声音传来。
　　“不要崩坏人设，尽量让剧情合理。我会竭力替你的行为打掩护。还有…加油”
　　裴清回过头，光穿过她的发丝整个人镀上一层神圣的光。
　　“我知道了。”
　　第一世界｛成为你的样子｝传输中…
　　“我说，要不是今天看在林姐的面子，我非把你这身衣服撕烂。”
　　裴清缓过神，看清眼前场景——
　　巷子里昏暗潮湿，地上的苔藓夹杂着雨水，整个空气都湿漉漉的叫人闷的心烦意乱。这里应当是某个学校旁的深巷，隔着墙壁能闻见对街热狗的香气。
　　墙外的人群熙熙攘攘，格外嘈杂，路上还有自行车的铃铛叮叮作响。裴清向外瞥了几眼，这里离巷口其实不算太远，有几个好奇的学生朝里看了几眼被正往外看的裴清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走开了。
　　看来，这缺德事，自己没少做。
　　她低下头，地上被一个女孩子踩着背脊的是一个穿着百褶裙的小姑娘。看起来…应该和自己一般大，所以是做错了什么被霸凌。？
　　裴清为了保险，装作凶恶地蹲下，抬起女孩低垂的脑袋，被她脸上大块小块的淤青吓了一跳。
　　“知道自己错哪了吗，知道错了我就放你走。”
　　女孩怯懦地避开眼神，扯了扯自己沾满了污渍的裙子，颤抖着发声：
　　“我…我以后绝对不会穿裙子来上学了，我，我再也不穿了。”
　　裴清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就，因为这个？她直起腰看了一圈身边凶神恶煞的同伙，好奇是谁的主意，直到看见刚刚那个示威的女孩穿了一身和这小姑娘一模一样的裙子，心下了然。
　　“行了，下次记得别撞衫就行了。”
　　见裴清不再继续追究，旁边人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要重要人物举止合理，其他的NPC就应当以林婉这位主要人物行为为主。女孩捡起自己的书包和外套慌慌张张地鞠躬说谢谢，然后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巷子。
　　裴清也被自己的设定无语到，这简直是十恶不赦的混世魔王。剧情中断，那帮混混也和裴清客客气气打了招呼散开了。而裴清，也要和本世界男主进行第一次碰面了。
　　“林汉洲。”
　　“我在。”
　　裴清在脑海里听见熟悉的声音叹了口气。
　　“要和任务对象见面了，我好紧张。”
　　林汉洲笑出声：“刚刚不是还挺厉害吗，怎么现在你紧张个什么劲？”
　　裴清也不知道，只是头一回不受控制，按照自己意愿做事。如今要碰见的甚至是要攻略自己的对象，她的确不适应。
　　林汉洲也严肃起来：
　　“放心吧，你先试探一下他的态度。看看他选择的攻略对象是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么他应该都懒得应付你，你就随心所欲一点就好了。”
　　裴清深吸一口气，嗯了声朝着那个带着光点的坐标走去。
　　推开门，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朴杨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任何意外或者其他表情，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裴清有点尴尬，看着朴杨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在乎变成莫名其妙。
　　“裴清，赶紧打招呼，触发对话啊笨蛋。”
　　裴清猛地反应过来，淦，自己是个NPC啊。
　　“哥。”
　　朴杨愣了一秒，小声嘟囔着：“搞什么，测试服还会有延迟？”
　　这声音不大不小，偏生叫裴清听见了。意识空间里的林汉洲认命般闭上眼，手掌心拍上自己的脑门。裴清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啊？一中这几日这么太平？”
　　朴杨见她终于切入主题无所谓地撇嘴：“这些小事，倒也没必要天天请我去，搞得我很闲一样。”
　　裴清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算是附和他的观点。没想到这对话便如此陷入死局，朴杨居然没再继续。真是奇了个怪了，这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妹俩，怎么他一句关心都没有。
　　林汉洲听见了她的心声，叹了口气解释道：“还能有为什么，原因无非是人家压根儿就没想攻略你啊呆瓜。”
　　裴清大惊，这还能这样子啊靠，好歹走走剧情啊老哥。
　　朴杨这时候才发觉裴清仍旧站在原地，挑着眉问：
　　“你有什么事吗？”
　　“额…没有”
　　“那就早点休息吧，熬夜容易猝死。”
　　“噗。”
　　空间里的林汉洲笑得大声，裴清感觉自己整个脑壳里都传来震耳欲聋的嗡鸣。这朴杨是怎么回事，不攻略就不攻略，这嘴巴怎么这么毒啊。
　　裴清抢扯起一个尴尬地微笑，不死心反问道：
　　“那我走？”
　　“不然呢。”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清忍受着脑子里和眼前的这两个男人的夹击，僵硬地走上楼梯。脑子里发出癫狂的咆哮：“你不是说简单吗！简单个屁啊！”
　　林汉洲收了声，直起身擦了擦笑出的眼泪。
　　“我说的简单是没有什么血腥暴力剧情出现，不至于被刀死。又没说任务简单。”
　　裴清俺骂一句，没注意身后朴杨抽动的嘴角。
　　“额…我到时候还是给个差评，优化一下林婉吧。怎么看着不太聪明…”
　　裴清颇为失落，觉得自己头一回受到这样的委屈。以前那些男人像蜜蜂一样嗡嗡地围着自己转，自己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嫌弃过。
　　林汉洲的补刀来得及时。
　　“别觉得失意了，他们口中的真实世界就是这样。并非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的，世界也不会偏爱跑的慢的。如今的你呢，只是千千万万里平凡的一个，你不是想把自己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吗，这就是第一步。”
　　裴清盯着天花板，受教地点点头。
　　“说的也是哦…不过，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啊，这家伙对我一点想法也没有，我怎么搞？”
　　“你记住，你是反攻略，意味着你也要学会攻略他人，那就要学着主动。没有故事，就去主动创造故事。”
　　“创造故事…？”
　　……………
　　第二天一早，裴清早早起床，果然撞见了今日打算去触发剧情的朴杨正欲开门。
　　“哥！”
　　朴杨虎躯一震，满脸懵逼地转头，看见穿戴整齐背着书包的裴清。
　　“婉婉…？你今儿起这么早。”
　　“害这不是睡不着嘛，哥干嘛去？”
　　朴杨将书包一边的肩带搭在肩头，俊秀又透着一股疏离气质的脸庞在清晨泛着鱼肚白的天空下显出少年气。
　　“你傻啊…当然是去学校了。”
　　“不吃饭吗哥？”
　　“我不饿。”
　　裴清没戳穿他，她心里最清楚，这家伙就是故意不吃饭到学校去偶遇校花。然后蹭人家的饭吃。
　　呵，她可不能叫他如愿。裴清见他没有急切模样，赶紧扯住他的书包带着他往早餐店走。
　　“喂喂喂你干嘛啊！”
　　“带你去吃饭，我怕饿死你啊哥！”
　　“不用！真不用！”
　　“走啦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