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翌日清晨，江殊一醒，稚稚也跟着醒了。
　　她没忘记昨晚被爸爸手臂压得难受的事，半睁着睡眼就控诉：“爸爸，你睡相好差。”
　　
　　江殊看着整个人横躺在自己被子身上的人类幼崽：
　　“我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小团子思考：“妈妈，你睡相好差。”
　　
　　……
　　江殊突然觉得虫后把看不顺眼的崽吃掉也不是很过分的事情了。
　　
　　他把她提起来，放到卫生间：
　　“刷牙洗脸下去吃早餐，我回自己房间洗。”
　　
　　爸爸走后，没完全清醒过来的稚稚困倦地挤牙膏开始刷牙，她记得每边都要仔细地刷干净，牙刷机械性地在牙齿上划动片刻。系统：【小主人，请不要把牙膏沫子咽下去。】
　　
　　“喔。”
　　
　　稚稚想起来了。
　　这些八百年前的儿童牙膏做得香香甜甜的，草莓味儿特别浓郁，居然不能吞下去，简直是诈欺。
　　
　　小团子恋恋不舍地吐掉牙膏沫沫。
　　
　　吃过早饭后，江殊带她去玩具城挑了喜欢的行星模型——最新出的模型遵从了国际天文学联会的定义，把冥王星开除出九大行星的行列，只剩下八颗，稚稚有点不开心：“我也好想要冥王星的。”
　　
　　“那去订造一个？”
　　
　　“不用啦，反正都是小孩子的玩具，”稚稚老气横秋地说：“我等爸爸把现实里的冥王星拿下来给我。”
　　
　　周围，有不少同样逛玩具城的家长。
　　听到这话，都向这个过分年轻的爸爸投来了异样目光。
　　
　　江殊被看得脸热，结完帐后就匆匆的走了。
　　
　　小朋友对外界的一切充满好奇，稚稚的体力又特别的好，江殊跟在她身后拎包陪玩，一个上午下来，感觉自己苍老了十岁。
　　
　　相比起来，模拟器里的小世界一点都不可怕了。
　　
　　在麦当当里帮小团子擦掉蹭到脸上的番茄酱后，江殊想起来一件事：“你今年六岁，该去上小学。”
　　
　　“小学？”
　　
　　稚稚偏了偏头。
　　
　　“对，小学之后是初中、高中、大学、读研读博。”
　　
　　“哦。”
　　
　　小团子看上去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毕竟在她接触到的影视作品里面，主人公都跟不用上学上班一样，不是做大事就是花前月下的恋爱，上学听着一点都不酷又不有趣：“我不想上学。”
　　
　　江殊问她为什么。
　　
　　小团子理直气壮：“因为我要追求人生的理想！做更有意义的事！”
　　
　　家里蹲和啃老的第一步，就是把目标定得过分远大。
　　因为没法一蹴而就，便会被挫败感打击得想直接摆烂。
　　
　　从成年人的角度回望过去，江殊很清楚这类人的心态，也明白稚稚自小缺少父母教育，已然有一点点要长偏的倾向，得掰回来。
　　
　　江殊很耐心地问：“那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稚稚正啃着香喷喷的辣翅，被问得一愣。
　　
　　其实……
　　她也不知道人生理想是什么意思诶。
　　
　　但小朋友有她自己的一套思考逻辑：“反正我的理想不是上学。”
　　
　　虽然不知道想做什么，但首先排除上学和上班。
　　
　　江殊听笑了：“你说得对，但上学是可以用来确定你理想的，我这么说吧，学校里的科目有语文、英文、地理、历史、体育、政治……上到大学，又有更广更多的种类可以选择。你去上学，能够体验到不同方向的知识，有了它们作基础，你才能去寻找人生的理想。”
　　
　　在麦当当里，对一个还吃着儿童套餐的小朋友认真地谈论严肃话题的江殊就像一个异类。
　　
　　爸爸认真说，稚稚也有认真听。
　　理解了一部份，但没有完全理解：“那如果学校里都没有我感兴趣的东西呢？”
　　
　　“那你读完后，起码知道自己不想要往哪些方向走了。”
　　
　　稚稚把辣翅啃得干干净净，觉得爸爸说得甚有道理。
　　
　　她刚动摇了，就听到爸爸说：“不过你不去上学也好。”
　　
　　“诶？”
　　
　　江殊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我上学的时候就没拿过第一名以外的名次，你如果上学去拿倒数第一的话，不太好吧。”
　　
　　小团子呆住。
　　
　　江殊：“啊，不过等我统一宇宙，大家就会说宇宙主宰的女儿连幼稚园也没毕业吧……”他煞有介事地叹气：“没关系，我没面子就没面子吧，爸爸养你一辈子。”
　　
　　小团子持续呆滞，手上吃光了的鸡翅都没放下。
　　
　　江殊帮她拿走手上的鸡骨头，贴心地用纸巾给她擦嘴巴，接最终暴击：“小文盲，爸爸爱你。”
　　
　　“……”
　　
　　“我要上学！！”
　　
　　可恶，真是被爸爸看扁啦！
　　稚稚气得两边腮帮子鼓鼓，凶巴巴地瞪着爸爸，却看到爸爸充满笑意的眼：“我一定会拿第一名的，哼。”喜不喜欢上学另说，她才不要因为自己没上过学，害爸爸被连带着小看。
　　
　　爸爸的女儿，一定也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江殊挑眉：“气得吃不下饭了？”
　　
　　稚稚摇摇头：“要吃甜筒。”
　　
　　小朋友的想法一时一个样，前头还说着不想去上学的稚稚，被爸爸刺激了一轮后，巴不得快进到年级考试，自己大显身手拿下年级第一，让爸爸知道不该看扁她。
　　
　　上学却不是那么快能安排的事情。
　　
　　中午把女儿带去办理证件——稚稚还是个小黑户，得亏江太太长袖善舞，以前积下不少人脉，在北城办起事来也是一路开绿灯。考虑到父女俩的年龄差距过短，对外，暂时只说稚稚是领养回来，满足江太太临终愿望的。
　　
　　明明还是个大活人，江太太却对临终愿望一事毫不避违。
　　
　　倒是江殊不爱听。
　　
　　小江稚没懂临终愿望的意思，但她上午才被爸爸小看过，有不懂的词儿就不想问出来了，悄悄藏在心里。
　　
　　哼，既然爸爸把学校说得那么厉害……
　　
　　那她就把问题都攒起来，等到去学校的时候问老师，偷偷变成最博学的崽。
　　
　　……
　　
　　办理好证件后，江殊的暑假又多了一项为女儿补课的日程。
　　
　　六岁是该读小学一年级的年纪。
　　稚稚没上过一天学，在星网冲浪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知识，只能在家里紧赶慢赶的给她打好基础，再去学校面试。江太太已经联系了北城最好的国际小学，但也得通过面试才能进去念书。
　　
　　一教之下，江殊发现这小屁孩确挺聪明的。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给她念一遍的文章她能立刻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但教导这样的神童更需要耐心——乍一看，文章都会背了，内容能不懂吗？
　　
　　稚稚是真不懂，只是会背。
　　不过，小孩学得快，江殊教起有成就感，渐渐也不觉得麻烦。
　　
　　学习时间表是江太太来安排的：
　　
　　“稚稚还小，学习要劳逸结合，不能按着你高三冲刺那强度给她补课。”
　　
　　小团子在一旁连连点头：“奶奶说得对！”
　　
　　看她一副想休息的模样，江殊纳闷：“你刚才不是学得挺有劲的吗？我以为你很喜欢学习。”
　　
　　小团子抱着佣人阿姨给她开好了的椰青小口小口地喝：“我是想考第一名啦，没有喜欢学习。”
　　
　　好功利又很真实的回答。
　　江殊也不知道其他小孩子是啥样的，既然稚稚有她自己一套的逻辑，而又正好能说服他，他就拿出和大人有商有量的态度来和她平等对话：“没要求你考第一名，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他自觉很体贴，不鸡娃。
　　结果小团子气乎乎地攥紧椰子壳，扁嘴：“爸爸看扁我。”
　　
　　“我没有，只是想你过得开心。”
　　
　　江殊又跟她讲了一会儿道理，她才被哄好了，心想——
　　
　　嗯，爸爸要求低也挺好的，她乐得轻松。
　　
　　稚稚休息的时候，江殊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次进入命运模拟器。
　　
　　【是否读取上一次的进度？】
　　
　　江殊：【是。】
　　
　　再次睁开眼睛，江殊又来到了那片冰冷的大地。
　　
　　他再次往虫后的方向看去。
　　虫后仍然在嘴嚼着先天不足，体质较弱的幼崽，江殊胃部轻微痉挛不适，但这次好多了，他忍了过去。
　　
　　他和这一批同样活下来的101个兄弟姐妹，一起成为了“皇储”。
　　
　　【1岁：你展现出了强大的学习能力，得到虫后的另眼相看。】
　　
　　【2岁：因为你有点挑食，体质下降1】
　　
　　【3岁：虫后发现了你挑食的毛病，对你不满意，但难得活到三岁，快到达成年体，不舍得将你杀害，她选择在半夜将粮食强灌入你的口中……】
　　
　　虫族五岁就到达成年体。
　　在虫星，江殊学会了虫族的战斗技巧，将一身躯甲和触角运用自如，逐渐成为101个兄弟姐妹之中，最为出色的一个。时间流速的不对等，让江殊有时会怀疑，这边才是自己真正的世界。
　　
　　虫族的基因无声地浸透了他，使他变得比以往更冷酷，更沉默。
　　
　　江殊想尝试一次肝完这副本，便一直没提出要中断出来。
　　模拟出来的第二人生，快将要盖过现实世界的记忆。
　　
　　虫族对一批可以生产许多崽。
　　有这特点，它们对自己后代死活不太上心，有同胞用触角对他笑说：“今天又死了五个兄弟，幸好我们繁殖得快，后代死起来不心疼。”
　　
　　浑身包裹在黑色躯甲里的大皇子触角微动：
　　
　　“不，我会珍惜我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