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清晨的一抹光亮透进石头与黏泥砌墙成房的木窗里。窗外，木柴堆砌为墙的制高点，打鸣的公鸡昂首阔步，鼓眼颤头，顶着腥红肉冠，搭拉着血红肉胡，嘶叫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女主人卓嘎。眼皮迷糊着一时睁不开，仰头就能望见浸入漆黑小屋里的一帘光线。她侧身缓缓起床，两孩子没有发出嘤嘤声，轻推窗户，大公鸡正神气活现的东张西望，卓嘎伸手挥摆即刻撵停了激情高扬的新一轮报时。仰头望了眼净蓝的天空，吸吞一口清新透体。麻利的拿起挂在墙上的衣物，牙齿咬着羊毛编织的腰带，双手套上藏裙，利索地整理了几下褶皱，拿下含着的织带系紧腰间。孩子俩睡意正酣。至此，新一天的生活又到来了。
　　卓嘎拾抱起楼梯旁堆放的一怀木柴，径直走到大屋中间的火塘边轻摔下。席地而跪，弯腰拿起铁钩左右四方刨拨开昨晚睡前堆垒的灶灰，灰白泛红的炭块冒着余温裸露出来。挺身伸手抓下大梁上悬挂的铁盘内三四根肥油的松枝木，侧身丢在了火塘内的热炭上。捏起旁边的火柴匣，轻，晃动两下没声丢入火塘。只得起身到屋角的木柜，撕开蓝绿色的纸封取出一匣，快步走向已炙烤着泛冒丝丝青烟的炭堆旁，快速划亮的火柴棍像夜空划落的一闪流星射向了肥油枝。卓嘎侧脸眯眼闪避瞬间绽燃的火团，随手拿起昨晚烤在火塘沿边已干透欲裂的几根泡柴，接着又把青岗木的柴棍陆续趴放在了泡柴上，此刻炽热的火焰拚命的从缝隙中舔窜着俯压在他身上的木柴。
　　卓嘎往铁锅里丢进一大把茶一撮盐，弯腰利索的端进从门外水缸里舀满清水的茶锅，敦放在三足铁架的鼎圈里。鼎圈下的火炭、松枝、木柴已紧拢着彼此的身体共欲爱火，贪婪的舔扫着茶锅的油黑屁股。卓嘎舀水洗脸梳头，把黑色带边绣花的头巾用编好的麻花辫紧压着头缠好一圈，发尾完美的撇在了脑后。
　　隐约听见孩子的闹声，赶紧拾掇好奔向屋内。两孩子一个三岁，一个四岁半。卓嘎穿戴好她俩走出房间时，茶锅已呼呼的从翘起的铁皮盖边吐出股股热气，满屋弥漫飘游着雾蒙的茶香。卓嘎快步俯身重新架好火塘里燃烧时散落的柴火，起身一手拿下挂在墙上的铜瓢，另一手抓起从山上采摘回来的松罗毛制成的抺布，掀起锅盖，圆瓢舀着沸腾的茶水扬起扬下，如瀑布般的洒落，侧脸就能看见水帘的茶色。两孩子此刻已前后拉扯着跨进门槛来到火塘边，趴手软坐在花色牛毛毯内，小手微伸迎接着温暖。
　　卓嘎望了一眼走来的泽仁，交待他看护孩子，“茶熬好了，可以滤了哦”。提起一边的裙角扎在了腰间，紧着提背起靠墙的木桶，抓上一大团松罗，只听见下楼地踏踏声，拉开底楼的大门，母牛半跌半撞的被撵出。
　　玉米秆子是奶牛的早餐，母牛已经到达进食的老位置。俩孩子听见院坝里的响动声，心照不宣的一前一后奔向窗口。泽仁手提着茶壶，眼睛盯随孩子俩已借助着小板凳爬上了朝院的窗户。窗台虽小，但能容下跪趴的两小孩拥着向下张望。卓嘎用松罗毛清刷母牛**四周，不让脱落的牛毛飘落到奶桶里。调稳了一下坐着的木桩，双腿紧夹木桶，双手对搓了几下，轻揉奶牛白嫩的**，中指到拇指圈握好**，一顶母牛肿胀的**，一拉温软粗长的**，指肚挤压**里的奶管，奶汁就被顺畅的吮射出来了。这也是卓嘎从小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中掌握的生活技能。如不然母牛也会因**的皮肉被笨拙的扯拽不愿安静嚼食，乱踩乱踢让人摸不了她的胸脯。随着浓白奶汁一股一股从左右前后的**陆续被挤出，碰溅桶底的声音由硬转柔，木桶里泛起了白皙油亮的奶泡，温香的牛奶已经有了小半桶。卓嘎扣好桶盖，起身放出房角边木棚中欢喜跳跃奔向母牛的牛仔，牛妈也扬头哞叫着等待喂哺奔向怀抱里的饥渴小牛。
　　泽仁端着洗脸盆，用滤好的滚烫茶水渗凉兑好温热，挤干冒着热气的洗脸帕快步走向正聚精会神朝向窗外的孩子俩。两孩子对泽仁粗大却又不失尽力温柔的手掌全面擦拭着脸，脸上的布帕让嘴鼻短暂的不能呼吸，翻一面擦拭好小手，在孩子即将要放大抗拒的闹声前，泽仁胜利完成了卓嘎交待的任务。
　　当第二头母牛照常供应完大量乳汁后，抓握着窗栏的两孩子与望向窗口的卓嘎目光融和，笑容宣告了晨间丰收的喜悦。泽仁揉搓着玉米面，准备在垒起的火炭面磕上椭圆形的烙铁来炕玉米馍馍。抬眼望着两个孩子已从窗台猴爬着地，前后跑向墙角柜子取出了各自的小木碗，奔向了楼梯。泽仁急声喊向，“就在楼梯口等哦，不准下去”。俩孩子也不敢往下爬，楼梯下面就是关牲畜的底楼，光线仅有小窗透入，甚是漆黑。卓嘎背上木桶，放出已挤在大门多时的公牛，让他们在院坝小憩一会，太阳一照拢就可以赶去对面山上觅草了。大门敞开了，卓嘎已缓缓登上梯阶微微喘着气，一望眼就看见双手捧着碗的西西、麦朵连同翘尾喵叫的花猫并排守立在楼梯口。三个小东西安静的正翘首张望缓缓登上楼梯的卓嘎，一看见卓嘎瞬间露出欢快的笑脸。就只差猫儿端碗了，卓嘎暗笑着。提放下盛满奶的木桶，把冒着温气的奶汁轻缓倒入了麦朵和西西的小木碗，两孩子迫不及待的把盛有奶汁的小碗捧入嘴边，带着母牛体温的甜白乳汁丰润了幼嫩的口腔，粘涂在了孩子的嘴唇边。卓嘎给等待在水缸边的花猫也倒上了一小碗，转头看见已在身后伸碗等着再来一口的孩子俩，忍不住抿嘴笑。卓嘎用手指抹擦起奶桶边的余留奶汁，弯腰涂抹在两个孩子的红脸蛋上。麦朵又开心的盛得了半碗牛奶，西西却被阿妈的一句“她小些，我们喝奶茶。”带进了堂屋。泽仁接过卓嘎肩上的奶桶，缓缓的兑入大半壶的清茶中，提放在火堆旁边，一壶奶茶香甜出炉。
　　上学的孩子们陆续地起床了，吃着阿爸阿妈做好的早餐。一家人吃饱后各自奔赴各自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