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复读

　　当我第一次走进复读校区，我就知道这一年我不会让自己失望，至今回想起来，那都是我收获知识最多的一年。所以，如果有高考生看到，我想说如果你觉得不甘心，没有全力以赴，没有孤注一掷，那不妨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你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复读校区是独立于我们以前老校区的，我们叫它东湖校区。地处郊区，学校周围是果园和农田，春天有美丽如雪的杏花，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桃花；夏天有“深树鸣鸠桑葚紫，午风团蝶菜花黄”的桑葚，有油亮清香的桃子；秋天有硕果累累的玉米，裂开嘴巴的石榴；冬天有雪花飘落的寂静，有飞鸟寻食的灵动……之所以觉得那里是一片净土，是因为她安静，没有市井的喧嚣，也没有人让我感伤。
　　学校是一片方正的土地，大门在北面，最南面是一排四层的教学楼，教学楼前面有一个不怎么大的小院子，教学楼后面是大操场。教学楼是单排的，也就是说我们教室都是门朝南。我很喜欢这个布局，明亮宽敞，教室外面一条宽宽的走廊，冬天阳光洒进来，我经常会搬个板凳，晒太阳，看书，好不惬意。院子里面靠南墙种了一排梧桐，挺拔魁梧的梧桐树，枝干粗壮，直耸，高度超过了我们的教学楼，树叶宽大翠绿，树枝散开，像一顶大伞，枝桠穿过小院子，几乎要伸到走廊下面。开着小喇叭一样的花朵，梧桐树特有的香味，很多人不喜欢，觉得太浓郁了，其实配上下雨天，听雨打梧桐叶，淅淅沥沥，啪嗒啪嗒……真的是一副美景！不知怎的，第一眼看到这一排梧桐树就从心里喜欢。“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是写风吹的它，“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是写雨润的它，“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是写余晖中的它……
　　从大门进来，先看到教学楼北面的旗杆，大门右手边是女生宿舍和食堂，左手边是男生宿舍和开水房。整体空间不大，但五脏俱全，这个校区全都是复读生，所以学习步调一致，有很好的学习氛围。食堂门口是一片空地，天气好的时候我和猫猫会在外面吃饭，和食堂对门有一个小超市，里面可以打电话，收寄信件，我就是在那里收到了顾言的来信。高考结束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很少，当大家没有了那个环境，当初的那些感伤和情感也仿佛一并不在了。当见不到他的音容相貌，听不到他的声音，只靠短信沟通的日子我才发现，我并不喜欢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同样的想法，但我并没有感觉到他热情消减。
　　其实我们高考完的第一个暑假很短，大家马不停蹄的投入明年的战斗。顾言带了手机去新学校，我没有。他总能打听到我们什么时候大周末，我刚回到家里他就会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大家互相介绍着彼此的情况，并没有什么悄悄话，却也能聊上一个上午。他说：晓晓，我想给你写信，要不然一个月才能和你聊一次天，我很想你。
　　顾言的信很快就收到了，青葱少年的心事，赋予笔尖，仿佛见了面一样。他写道：晓晓，我在这里很好。我们宿舍有八个人，我还是宿舍最小的那个。我们的物理老师很有意思，讲题可以讲到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我们数学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仿佛永远也找不到重点，经常写了满满一黑板，然后说，哦，这样不对；我们宿舍的一起去吃饭，吃完饭放完餐盘我们会把筷子当成飞镖扔进桶里；我这边的朋友都知道你，我想让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有一个多么可爱的女朋友……我在这里很热闹，这里同学和老师都很好，可是再多的热闹也不及你不在我身边的落寞。我每天每时每刻，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你。当我学习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好想你在我身边，什么也不用说，就静静的陪着我，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真的好想抱抱你，我不想只和你牵牵手，每个睡不着的夜晚我都想吻你……每次我看到好看的本子，我都会想着你肯定喜欢，我给你买了好多，我还看上一对漂亮的情侣表，我买了，等放寒假的时候我们一起戴，寒假聚会的时候我们一定一定要见面。
　　…………
　　顾言的信字字敲击着我的心，他还是那个明朗的少年，只是我对于他再也没有动心的感觉。那些斑驳的记忆仿佛离我越来越远，我越来越感觉抓不到他。应该不是爱吧，他没有让我心动，更多的是感动；他没有给我足够的安全感，我不知道他哪天就会移情别恋；他没有给我带来快乐和平静，更多的时候是感伤和流泪……自始至终我都是把他当成一个弟弟，我对他更多的是敷衍和迁就，不想去和他争辩，因为我觉得他只是一段时间的热度，我等他平静下来，可能他也会发现，对我也不是爱。伴随着暑假的结束，仿佛我的心也变得平静了，反思了自己，也告别了那个过去，忽然觉得一切都明朗了，我不喜欢洛阳，更多的是对他的不理解和不甘心，既然他对我只是普通朋友，我也可以，想明白了就觉得都无所谓了。我也不喜欢顾言，最起码那不是爱，友情之上吧，毕竟他是第一个明目张胆，无所畏惧和我告白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算我的初恋，但是自己知道，是和爱情差了一点心动。当然这种领悟是在我遇到了真正的爱情才发现的，当你遇到了爱情，不用怀疑，不用求证，你的心早就有了答案……
　　开学的第一天，我在食堂前的杨树下收拾桌椅，我的班级在三楼，猫猫在四楼。忽然间我感觉有人向我走来，夏晨桉喊着：小家伙！我也来了
　　我有点惊讶，我说：你不是计划去市里吗
　　他说：没有去
　　我说：为什么
　　他说：这里挺好的，你们都在这里
　　我说：你在几班
　　他说：四班，好像在一楼
　　我说：我在三楼
　　他说：你在几班？我把桌椅给你搬过去，有空了我去找你玩
　　我说：我在15班
　　……
　　我们很快收拾妥当，复读不需要太多的迟疑，马上就全身心的投入战斗。高三的那些事情和情感仿佛是上个世纪的故事，如果不是顾言偶尔联系我，我几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开学没几天，我和猫猫在嘈杂的食堂里面碰到了洛阳。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仿佛又把我拖进曾经的那个漩涡，那种压抑忧郁的感伤扑面而来，我们一直没有再联系，我觉得自己没有哪里做的不对，而他更像是胜利者，好像是我辜负了他一样。我试着联系过他，短信很久才会回复几个字，他不再是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再是他的解药，所以就抛弃了吧……有些事情自己释然了之后就坦然接受了所有，我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对得起自己就好。我记着他曾经的好，我摆正自己的位置，让我装作陌生人我做不到，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吧。所以在恍惚了几秒钟之后，我主动和他打了招呼，他依然是淡淡的，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没有看我，很敷衍的回答了一声“哦”，就被拖进了人海
　　猫猫说：他好像不怎么想理你
　　我无奈的笑笑：随便他吧
　　在以后的时间里，都是这个场景，我主动打招呼，他漠视不理。我觉得大家没有到互相不说话的地步，我们曾经是那么交心的朋友，现在连普通同学都回不去了吗？我又想到了曾经记录了我们那些心事的日记本，它在高三下学期就很少被拿出来了，高考之前我想着留给他，他不要，很坚决。
　　我说：洛阳，你为什么不要
　　他说：留给你吧
　　我说：我觉得留给你更好，当你不开心的时候还能看看
　　他说：晓晓，它现在没什么用了，看到它我反而会不开心
　　我说：为什么？
　　所以有了小雨我就变成了鸡肋吗？“弃之不舍，咽之不下”……
　　我说：洛阳，里面还有我们的大头贴
　　他说：都留给你吧
　　我说：好。你这样说的话，我高考完可能就把它撕了
　　他说：随便你
　　我说：好！那我拿着了
　　日记本和大头贴真的被我烧掉了，它更像一根刺，我好像知道了洛阳为什么不要了……他没有勇气来处理，那我就当这个恶人吧。我对他已经退回到了同学的位置，只是我不懂，男孩子的感情可以如此凉薄，即便我们小，不懂事，但我们最起码要对得起自己的内心。我不在乎他对我什么态度，我不会把他当成陌生人，终有一天，他会理解，即使不会理解也不重要，我已经无所谓他什么想法，我做好自己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