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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玉一直沉浸于当年蜜月期的一些画面、场景之中，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吉兴旺悄悄地开门进到病房，直到吉兴旺坐在她的床边，拿出打包的饭菜，才被拉回到现实。
“饿了吧？起来吃饭吧！”吉兴旺关心地问，同时，把文玉从床上扶着坐起来。
当着病房里其他病友及家属的面，文玉也不便深究心底的猜忌、伤心、愤恨等各种滋味，见吉兴旺若无其事地做着丈夫应做的一切，只好忍耐住五味杂陈的感受，在吉兴旺协助下无滋无味地咀嚼吞咽着本该有滋有味的食物。
吃完晚饭，文玉不放心地询问了吉利和父亲的情况，叮嘱吉利早睡早起后，又再次与父亲明确一下送、接吉利的路线车次及时间，这才在吉兴旺悄声提醒和协助下，完成了洗漱等睡前环节，忍受着头部的眩晕与疼痛躺在床上。
吉兴旺租了一张折叠单人床，轻轻躺在文玉的床边。
两个人各自都想跟对方说点什么，又都觉得无从谈起，听着其他病友陆续起伏的呼噜声，两个人默默地想着过去与未来。
文玉的思绪又飞回到与吉兴旺的蜜月期，因为那段时光太清纯太唯美，挥之不去，驱散了又弹回来萦绕在脑海里。
文玉只跟着吉兴旺在围绕他家房前屋后的山边转悠，左看东山云起时，右瞧日暮薄西山，两人各自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不为彼此所知的上中学期间的经历与感受。
“说起上高中，我一直很歉疚！因为我爸为了我能安心学习，腿没好利索就急于干农活，结果腿疼得越发厉害，后来就干不了重体力活了，加上我爸视力下降也影响了干活，家庭的重担就落在我妈一个人身上。每年秋收打的粮食除了交公粮，所剩有限，又没有其他经济来源，日常生活都难以维系，就更别说供我上学了。我知道家里的囧困，也不想上学来继续加重爸妈的负担，但我还是期望自己能考上！”
“证明你的努力没有白费，证明你有实力！”吉兴旺大声地赞扬着文玉。
“当然啦！我收到高中录取通知书那天，兴高采烈地跑回家报喜，目的就是想让爸妈高兴高兴！爸爸接过通知书，笑的合不拢嘴，妈妈也欣慰的夸我争气！因为，我是生产队里近十年内，唯一考上高中的女孩子！白天爸妈一直喜笑颜开，可晚上睡觉的时候却听他们唉声叹气，愁没学费供我继续念书！我就认真地说明自己就是试试运气，其实根本不想上高中的想法。我爸一听就生气了，说：你能念到哪我就供到哪，就算是东挪西借也要供你继续上学！后来，我爸就跟经济条件稍好一些的远亲临近挨家说小话、说好话，由于我爸诚实守信声誉高，终于给我凑齐了学费。之后，拆东墙补西墙，一直在借钱还钱的交替之中，供我读完了三年高中啊！”
“那时候，条件好的不多，除非有在国营单位上班的。”吉兴旺应和了一句。
“对，稍稍有点钱的人家，要么人口少，要么家里有吃国家粮上班的人。后来实行包产到户，也允许多种经营，我爸那时候被选为村里的书记，他带领村民开办小工厂，生产售卖保温材料，使得全村逐渐富裕起来，我爸妈才逐渐还清了债务。”
“你们高中的条件啥样？我们高中虽然住的宿舍比初中强很多，但伙食定量，还是吃不饱！”吉兴旺见缝插针地说。
“我们也一样！高一的时候，我们住的宿舍是平房，夏天闷热闷热的，蚊子随处乱飞，咬得大家抓心挠肝的。冬天，人人都得灌热水袋，我就灌两个输液玻璃瓶儿。经常是，晚上打的洗脸水，第二天早上冻鼓盖儿了！高二、高三的时候，我们搬进楼房就不咋遭罪了。伙食嘛，第一学年，尽管总是白菜汤或炒豆芽儿，也不太好吃，我们女生还算能吃饱，男生大部分也吃不饱，有时候就要我们吃不了或不爱吃的做为补给。高二的伙食有所改善，高三的时候因延长了晚自习时间，伙食标准整体上提高了档次，还增加了夜宵！你们有夜宵吗？”文玉自豪地问。
“高三的第二个学期有的，”吉兴旺回答，“那时候，我和另外两个同学为了在成绩上不输给别人，等管宿舍的老师睡着了，就偷偷摸摸地爬起来跳窗户逃出宿舍，去教室里学习，有时就在教室里把课桌拼在一起睡在上面。后来被老师发现了！经过批评，我们也认识到安全和健康的重要性，就尽量科学合理地利用白天时间了。”
“我们没有那样的壮举！”文玉调侃道，“但我们同学之间也都暗自较劲儿，很怕被落下或赶上，有的起早、有的贪黑，我是属于能贪黑的。但我们宿舍楼到晚上11点全楼熄灯，我们这些夜猫子就只好打手电筒，捂在被窝里看书背题。当然，这么做不但伤害眼睛，也伤颈椎或腰椎。但是，没办法啊！像我这样，靠父母借钱上学的，我们班的64人中就有十几个。如果不用功、不额外付出时间和精力，肯定考不上，那怎么对得起父母啊！不过，尽管我最终考上了大学，还是感觉愧对父母，因为他们为了我，付出的太多了！”
“其实，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都是宁肯牺牲自己的一切，也要换得儿女的光明前途！”吉兴旺感慨道。
文玉立刻打断吉兴旺，“才不一样呢！我有个初中同学，她爸整天喝大酒，还赌博，也欠下很多债。他本来身体健康，却好吃懒做。不但不想办法养家，还坚决不让我那个同学继续考高中，说自己喝酒都没钱呢，哪有钱供她上学，结果初一就被迫辍学了！后来，我高中毕业在家等高考结果期间，她来我家看我时，已经结婚了！是她爸为了向男方要彩礼还赌债，强迫她早早嫁人的！”
“那样的父母毕竟是少数嘛！”吉兴旺认真地说，“等我们有孩子了，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也一定让他不再因为钱而失去继续求学的机会！”
提到孩子，文玉试探性地问，“那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吉兴旺机智地回答。
“明确说，到底更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文玉追问。
“相对而言，我希望我们将来，百分之五十一的概率生男孩儿，百分之四十九的概率生女孩儿，”吉兴旺确切地回答。
“哼，还是喜欢男孩儿！没必要绕弯子！”
“男孩儿……儿子！”文玉从迷迷糊糊中清醒了许多，她想起了儿子，看了窗外，又瞄了一眼手机，还早呢，还能再眯一会儿，一会儿该喊儿子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