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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晚小太子没事吧”，徐总监在走廊上碰见安琪，问道。
他知道于小宝，也经常碰到于小宝的大宝马，耀武扬威地来农机厂门口等安琪。他和安琪都心知肚明，这个傻孩子，就是当个竖门口的摆件，挡挡闲言碎语，或是屋里的豪华装修，充充门脸台面。
“又得干啥？”安琪问。
“晚上跟环保的吃饭，你喊上玉玉一块去。”徐总监说。
安琪没说话，斜眼看了看徐总监。徐总监赶紧笑了，说“奉命传话。”
安琪转身走了。徐总监冲她背影说“别忘了啊，你俩6点下来。”
2.
她俩坐进徐总监的车，安琪留神观察了下玉玉。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连衣裙，青果领，狠收腰，裁剪做工都很好，一看就是大商场的货色。但是衣服的大垫肩，显得太职业，跟玉玉的小身板，还有那张没有内容的小嫩脸太不搭调。
衣服是混纺面料，挺阔没有皱纹，价格一看就不便宜，但穿身上可不太舒服，一般是摆在大商场的充气模特身上，做招牌用的。那些一点审美没有又不差钱，急匆匆也不愿意多逛的人，一眼就会看上这种衣服。
“玉玉，你家离厂里远不远?”徐总监一边开车，一边没话找话。
“不近。”玉玉不多话。
“那你怎么来上班？开车吗？还是走路？”
“蹬木兰”玉玉说。木兰是小型的摩托车，便宜轻快。
小镇上，就那么几趟公交车，到火车站，汽车站，华联购物中心，到村里沟里的，要么走，要么就是摩托车，三轮车。
“会开车吗？”徐总监一边打方向盘绕过一个坑，一边心不在焉地问。
“会开车你就给配车喽？”安琪呛徐总监。
车在坑里颠了一下。徐总监从后视镜看到安琪冲自己翻了个白眼。徐总监明白，需要给安琪弄个小车了。
安琪不好惹。
“木有。学着恁。”玉玉还在老实答话。
安琪明白为啥玉玉不多话了。玉玉说话真不好听。一口地地道道的本土小镇话，不搀一丁点普通话的音儿，句句都走降调，那是真土真硬。也不怪，镇上小学初中，老师不讲普通话，玉玉高中毕业，没上过大学，也没怎么出过小镇。
3.
酒桌上，玉玉坐在环保局李处长旁边。李处长是退伍军人，大脸红黑，嗓门沙哑，负责这边生产上污染环保审批。
厂里喷漆线，能不能正常上线使用，得看李处长心情，他说你污染超标就得停工整顿。所以，李处长天天在外面喝酒，非常勤奋地检查环保工作。
李处长能喝白酒，好在他不挑酒，不是非得茅台五粮液的，大伙就紧着他喝个高兴。
玉玉吃饭还是拘谨，不好意思夹菜，就慢慢吃眼前的那点东西。李处长就给她往盘子夹。一会儿夹片猪头肉，一会儿夹一筷子萝卜苗。玉玉眼前的盘子堆成了小山。
看见虾很新鲜，玉玉又不动手，李处长直接用他自己的那双粗大的手指头，动手剥了，举到玉玉面前。
玉玉虽是个农村女孩，但显然没干过啥农活。手指又细又软，白嫩小巧的，更显得李处长的那双大手，像把巨大的蒲扇。这让安琪感觉很滑稽。
小镇上的男人，特别喜欢当大，少有怜香惜玉的动作，更别提给女人扒虾皮。但酒桌上的人，对此似乎都见怪不怪，连句玩笑话都不讲。
安琪想，自己是第一次见，他们可能经常见。安琪也就明白了，玉玉呆农机厂顺理成章，那儿可是个安全隐蔽的小金屋，大老婆的火力，很难扫射到。
李处长又给玉玉夹起一筷子海螺肉，安琪看着他，觉得他是在喂一个笼子里的金丝雀。
安琪看着玉玉，相像着她在颠簸的路上，骑着个小破木兰，身后扬起一堆尘土。
小镇上到处都是笼子，大的，小的，新的，旧的。豪华的，简陋的。
几筷子肉，几件廉价衣服，这些女孩就老老实实，乖乖地呆子笼子里了。等到这些老家伙忘记了还有几个笼子里的鸟，或者嫌弃了鸟的毛色和声音，这些鸟，就只有饿死的份了。
手机响了，是于小宝。
“来接我吧”安琪对于小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