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笔 红王斯卡莱特

　　白色的弹丸从弓弩中射出，直击红王的头部。
　　红王虽然身形笨重，但是眼疾手快，刹那间，一束血流从她的脚下飞速升起，形成一道血水屏障，挡住了飞来的雪晶草子弹。
　　一次的失败并没有让这个手持弓弩的“人替”灰心。见红王使用色彩之力操控地上的血水来应对自己的突袭，她便扔掉弓弩，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绿色匕首——那正是和鲑一一样的，附着着可以消解红色之力的绿色之力的匕首。
　　那“人替”握着匕首，猛地向红王刺去。
　　只听乒地一声。“人替”被两三根巨大的血柱顶到半空中，她手中的绿匕首也因为血柱的冲击力而脱手。
　　红王操控血水掀开“人替”脸上的面具，红莲面具下的，赫然是她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姐姐——斯卡莱特的脸。
　　“斯卡莱特？真的是你！为何要怎么做？”看着眼前的人，红王难以置信地质问道。
　　说实话，我也吃了一惊。身为幕后主使的斯卡莱特竟然一直冒充成另外一个人替，伴在红王左右。
　　“你……你还有脸问我……”斯卡莱特艰难地回应道。此时的她被血柱顶着喉咙，声音听起来格外沙哑。
　　“喂，你！”红王突然冲我喊道，“我控制住了她，快找个什么东西把她给敲晕。”
　　啊，我还没有露馅，红王还没有发现我也是假扮的！
　　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后，我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怎么办？是继续进行斯卡莱特的计划，还是乖乖按照红王说的做？
　　理论上，我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捡起地上的匕首，用它杀了红王。
　　但是我做不到！杀人这种事，即便对方是曾经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昏君，我也难以下手。更别说她可是拥有强大的色彩之力的红王，一想到她那恐怖的色彩之力，我的双腿便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而且杀了她又能怎么办？我和斯卡莱特能逃出红骑士们的重重包围吗？一个小小的红骑士都有着绝对能置我于死地的力量，更别说是力量凌驾于红王之上的猩红护法了。
　　“你聋了吗？我让你过来！”红王朝我吼道。
　　不行，这种大事，交给我来做，太勉强了，太离谱了……我想慷慨就义，潇洒地去死，但是因为伙同别人刺杀国王被抓住处死，着实太窝囊了，我会死不瞑目。
　　“住手！”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们三人同时转过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出现在走廊尽头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朱鸠。
　　“朱鸠？你怎么还活着？这不可能！”看着本应死去的未婚夫出现在自己面前，红王大惊失色道。
　　“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并没有死。”朱鸠对红王说到。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亲眼看到了你的尸体！”红王一边说，一边费力地撑着扶手，从座椅上爬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站立的模样，因为她实在过于肥胖，因此她努力站立起来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就像一个穿了气囊服的小丑。
　　朱鸠踏过一地的血流，一步步地走向红王。
　　“尸体是伪造的。”朱鸠目不转睛地看着红王，满眼深情地说：“我保证，我不会再骗你了。”
　　即便不用脑子想都能知道，朱鸠此时的出现必然是斯卡莱特设下的陷阱，但是红王还是因为眼前的男子失了神。趁着这个机会，斯卡莱特挣脱了血柱的束缚，捡起了地上的弓弩，对着红王再次发射出雪晶草子弹。
　　此时还沉浸在亡夫复活的惊喜中的红王完全没料到这一出，被飞来的子弹打了个正着。那子弹结结实实地嵌进了她手臂里。
　　“姐姐……你……为什么要……”被子弹击中的红王捂着手臂上往外渗血的伤口，痛苦地说。
　　斯卡莱特没有回答，抬手举起那架弓弩。我本以为她会朝着红王射出弩箭，了结她的性命，为此次刺杀计划画上句号。可是斯卡莱特似乎比我想象的要仁慈一些，她只是举起了弓弩，用弓弩的背面砸晕了她。
　　“这，这样就行了吗？”看着晕倒的红王，我惊魂未定，心绪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慌之中。
　　“这样就好。”斯卡莱特转过身，对我微笑道：“接下来，我们只要把她推到前面的房间里就行。”
　　“呼，还好我及时赶到。”看着晕厥在地的红王，朱鸠长舒一口气。
　　虽然我现在有很多疑问想要询问这个叫朱鸠的男人，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先要完成当下的任务。
　　接下来，我们三个一起把红王搬回到座椅上，然后推着座椅一路将身形庞大的红王推到了走廊尽头。面前是一堵朱红色的大门，推开大门，里面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陈列室。各种各样的首饰，珠宝和我闻所未闻的新奇制品在玻璃柜里熠熠放光。
　　站在陈列室中央的，是斯卡莱特的仆人杜鹃女士。她的脚下堆放着一些奇怪的玻璃器皿，器皿里盛着许多红色的液体。
　　“陛下，仪式所需要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杜鹃沉声说道。
　　仪式？什么仪式？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斯卡莱特解释道：“想要成为新的红王，我就需要通过仪式把她体内的神楔换到我的身体里。没有神楔，猩红护法是不会听命于我的。”
　　我点点头，退到一旁。
　　“材料都清点好了吗？”斯卡莱特问道。
　　“都清点好了。”杜鹃恭恭敬敬地答道，“鸡血7克，羊血77克，人血777克，龙血7777克。我量过很多遍，准确无误了。”
　　好吧，原来那器皿里装的也都是血液啊。
　　红之国的王族为何如此热衷于鲜血？以我的感觉，他们的技术水平并不算原始，但是却像奴隶社会的原始人一样对鲜血异常着迷。可能是因为适应他们大范围使用色彩之力的需要吧。
　　等等，红之国人的血是红色的，那么蓝之国黄之国的那些人血都是蓝色和黄色的吗？很有可能。也就是说他们也会像红之国人一样，把人血转化成色彩之力吗……仔细一想，一阵恶寒便由心底升起。
　　色彩之力的起源，或许就是血。这里并不是美丽的仙境，也不是如梦似幻的画中国度，而是用血堆砌成的血之国啊！因为那些色彩都是血啊！
　　无论是人替，还是神楔，这些让我胆寒的血腥制度后面隐藏的都是把人非人化的上位者逻辑！因为在这里的上位者看来，人只不过是行走的备用颜料而已，是色彩之力的来源。在这样的基础认知下建立的王权专制国家，怎么可能会造福人民呢！
　　在褪去了对这个世界的华丽滤镜以后，我再次感到了危机。
　　斯卡莱特也是由色彩之力维系起的秩序的受益者，她与昏庸残暴的红王布莱特本质上是一丘之貉。她真的会像个普通人一样为他人着想吗？她真的会信守与我的约定吗？
　　在我的恐惧与疑虑中。斯卡莱特将昏迷的红王从座椅上推倒，红王像是待宰的肥肉一般躺在那堆盛满鲜血的容器中间。斯卡莱特面对着红王，席地而坐。杜鹃的嘴里则念起了古怪的咒语。
　　阴风拂过，红雾乍起。血液从器皿中蒸腾挥发，在空气中互相交融。一股由多种生物的血液混合而成的腥气在房间里弥漫。虽然刚刚走廊里的血更多，但是不知为何，方才我并没有闻到如此浓烈刺鼻的腥气。
　　在血雾的包裹下，耀眼的红光从斯卡莱特与红王布莱特的身上浮现。那红光越发刺眼夺目，使得陈列室里的所有璀璨珠宝都黯然失色。顷刻间，两人的身体被红光完全包裹住，仿佛两颗小小的恒星正在陈列室里悄悄爆发。
　　很快，红光的明度达到鼎盛，最终爆发，爆发的强光瞬间将陈列室挤满。我捂住了眼睛，等待光芒的消失。
　　几秒钟后，光芒渐暗。漂浮在空气中的血雾已然消失无踪，而那些盛放着不同血液的器皿也空空如也。我的注视下，首先睁开双眼的，竟然是红王布莱特。
　　怎么回事？
　　难道仪式失败了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看到布莱特先一步醒来，朱鸠也大吃一惊。他退后数步，惊恐地从身后抽出一根钢刺用于防身。
　　红王没有回答，而是扭动着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注视着自己的双手。那对肥厚白皙的双手在灯光下闪烁着油腻腻的光泽。而斯卡莱特则双眼紧闭，似乎陷入了长久的昏迷。而杜鹃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似乎一切正如她所料那般。
　　在几秒钟异样的静默后，布莱特开口道：
　　“我妹妹吃的也太胖了，我从地上站起来都费事。”
　　短短的一句话，让我与朱鸠五雷轰顶。
　　“你是谁？”朱鸠对着面前的红王大喊道。
　　红王看着她，抽动着满是肥肉的五官，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以前我是斯卡莱特，但是现在，我既不是斯卡莱特也不是布莱特。我是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