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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笔 普通人,罪犯,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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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算是找到你了。”马尔迪弗摘下斗篷的帽子,对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一旁披着斗篷的普罗旺斯老师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抑郁表情。
  “你,你没死!”我惊喜道。
  马尔迪弗将脸一沉,严肃地答道:“其实我那时已经死了,但是普罗旺斯老师复活了我,因为她真的是吸血鬼……开个玩笑!其实我当时是装死啦。”
  看到马尔迪弗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原本紧绷的心情瞬间放松了许多。但不知为何,普罗旺斯老师白了他一眼。
  “两位异界游者,不知你们能否给我解释下现在的情况。”红王的目光定在普罗旺斯手上握着的小物件上,原本威严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不少。
  普罗旺斯老师走上前,呈上了一枚印章状的小物件,用平稳的语气对红王说道:“红王陛下,她是我的学生,因为意外而通过空间裂缝从我们原先所在的世界进入此地。如果她不小心触犯了什么条律,还望陛下看在我异界巡游者与前王赐予的王印的份子上宽恕她的过失。”
  红王用敲击着宝座的扶手,正色道:“巡游者,虽然说你对前王有恩,因此被授予了带有特赦权力的王印。但是你的学生,她确实对猩红护法缉拿罪犯的事务造成了一定干扰。来自异世界的巡游者,你有所不知,可以使用黑色之力的惑鸦是我们红之国,乃至整个三原色王国的头号公敌,他组织暴力集团进行犯罪活动,在这三年间杀害了数以百计的红之国平民。因此,红骑士们一旦发现有人有包庇惑鸦的嫌疑,一律就地处决。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陛下,我有异议。”缄默许久的猩红护法突然开口道:“您知道在下心软,面对惑鸦劫持人质实在于心不忍。因此在下此次行动失利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保全人质的性命。此刻在下将人质平安带回,您却要以此为理由惩罚她,取她性命。况且这位小姐的话句句属实,她确实来自异界。在下认为,陛下若再多苛责她实在不合乎情理。”
  猩红护法,说得好!再多说点!我在心中默默为猩红护法助威。
  “猩红护法,善良是你的本性,谁也无法改变。但同时,这是你最大的弱点。所以你才会几次疏忽,让惑星开拓团的人逃走。”红王无奈地说。
  “陛下!在下愿意为这位无辜的异界人承担罪责,说到底,放走惑鸦是我的失职,请让我为她承担刑罚。”猩红护法双膝跪地,向宝座上的王恳求道。
  她真是个人美心善的人,只可惜生错了时代,更生错了世界。我有些惋惜。
  “不用,我自己的过失我自己承担。”虽然我打从心底并不承认自己具有过错,但是此时必须顺着她们的意说。
  “柯伊帝,你知道,我是不会为难你的。”红王皱起了眉头,肥脸上再次凹陷出深深的沟壑,“那边的异界人,我也不会为难你的。但是我就这么放走你也不合乎情理,这样,你为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你走。”
  不等我回答,马尔迪弗先一步鼓起了掌,说道:“太好了,群青同学,我们可以回去了!”
  我抑制住心中劫后余生的惊喜,连忙问道:“请您说,我要做什么?”
  红王打了个响指,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一旁的侍女竟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银亮的小刀递给了她。红王接过小刀,拿在手里随意地掂了掂,便将其扔到了我面前。
  “我要你杀一个人。”
  一句话,可谓是五雷轰顶。我的心再次滑倒了
  “这位国王,您这不是难为人吗!我们只是无辜的学生啊,平日里连家畜都没杀过!”马尔迪弗愤愤道。
  “陛下!这不现实!她甚至连色彩之力都没有!谈何杀人?”猩红护法道。
  “红王陛下,可否让鄙人为自己学生代劳?因为她确实做不到那样的事情。”一向沉默的老师也忍不住说话了。
  “不,等一下。”我喝止了他们的叫嚷,“红王大人,您能告诉我,要杀的是谁吗?”
  虽然对我来说,是谁都一样,因为无论要我杀谁,我都做不到。但是不知为何,我心中产生了隐约的预感,让我觉得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蓝眼睛的小丫头,算你识相。”红王咧着嘴回答道,“并不一定需要你亲自动手,你只需要用你面前的这把刀,把梅诺尔那个婊子的头砍下来带到我面前就行了。”
  梅诺尔……梅诺尔?梅诺尔!
  红王要我杀的,竟然就是那个浑身酒红色的女人——梅诺尔。
  我现在明白了,一切事情都在我脑中串联了起来。梅诺尔被红王追杀,身为巡游者的普罗旺斯老师不知出于何种理由救了她,通过那幅可以连接两个世界的画把她带到了办公室。在普罗旺斯老师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们闯入了办公室,然后就有了接下来的事。
  我抬起头,看向普罗旺斯老师。此时,她也正用那漆黑深邃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我。我们四目相对。但是我并不能从她的脸上读出一丝一毫的多余的感情,她依旧是那样的表情,冷漠,淡然,仿佛一切如常。
  “怎么?难道你认识梅诺尔?”红王见我不回答,质问道。
  “不,我不认识。”我答,“我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见我这么回答,马尔迪弗和老师都不由得一怔。
  “梅诺尔可是个残忍的家伙,枉我这么器重她,她却杀了我最心爱的男人后跑了!”红王攥着胖胖的拳头,狠狠地敲了敲座位扶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只要你能把她的项上人头带回来,我就放你走。”
  我走上前拾起那把剑,天顶漏下的橘色阳光的照耀刀身上,却使它闪烁着冰冷的银色光泽。银光闪过,我看到刀身上倒映着我自己的脸,那只不过是一张略显憔悴的,普通人的脸,不好看,不难看,也不特别。
  见我们都不说话,红王又补充道:“既然你不认识她,那你应该很好动手才是。毕竟她对你来说,只是另一个世界的罪犯而已,杀了她对我们都好,我的心头大患除掉了,你也可以不用承担罪责,回到你原先的世界。”
  “我都说了人不是我杀的!红王她怎么就是不相信我!”
  我的耳边响起了在办公室里的梅诺尔的叫喊。
  “陛下,正因为我和她素未谋面,所以我才不能这么做。”我将刀扔在地上,刀身掉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当啷的声响。
  “这是为何?”红王努力地睁大了眼睛。
  “陛下,在我所在的那个世界,是人人平等的世界,人们并无天生的高低贵贱之分。我虽然并未见过您所说的梅诺尔,但是我能确定,她应该也是一个和我一样的普通人。身为普通人的我,无法决定一个素未谋面,但与我相同的普通人的命运。”我说。
  “本王都说了,那个梅诺尔是个糟糕的家伙!她因为一时的妒忌而杀死了本王心爱的男人,同时那人也是她多年朝夕相处的同事。你认为这样心地险恶的人难道不该被处决吗?”红王朝我吼道,嘴里的唾沫几乎要飞溅到我脸上。
  “是啊!群青同学,你何必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葬送自己的人生呢!赶快把这件事解决了,我们还要一起上美术课呢。”马尔迪弗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并且对着我使劲挤眼色。
  我想他的意思是让我先答应下来,我们再趁机偷偷溜走。
  但是我觉得那不太可能,马尔迪弗大概并不知道,猩红护法的力量有多恐怖。我们可能在红王眼皮底下溜走,但是不可能在猩红护法眼皮底下溜走。
  我挣开马尔迪弗的手掌,转身对红王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倘若只是凭主观臆断,和道听途说,您也会认为我也是罪犯,而且是惑鸦的帮凶。”
  “你……你……真是给脸不要脸!”红王指着我,语无伦次地骂道。
  “因此,我与你口中的梅诺尔其实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你已经冤枉了我一次,我不能因此再冤枉另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否则,我与你,也将没有区别。”
  我十分平静地对红王说道。此时的我感到前所未有地冷静,红王则慌张地瞪大了眼睛,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头上滚落。我相信不光是红王,在场所有人都为我的发言而震惊。马尔迪弗,普罗旺斯老师,猩红护法,甚至两边的红骑士们——他们也许这辈子都不敢想象有人胆敢如此冒犯他们至高无上的王,还是为了并不认识的人。
  短暂的鸦雀无声后,马尔迪弗对我喊道:“群青!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倔强!为了个不认识的人,你不要命啦!”
  “小姑娘,你……”猩红护法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光看着我,欲言又止。
  只有普罗旺斯老师,依旧是默不作声,面若冰霜,仿佛依旧置身事外。
  我对马尔迪弗说:“马尔迪弗,你我都是普通学生。你能明白我,我是不可能杀人的,即便是恶贯满盈的人。”
  “可,可是……”马尔迪弗看着我,一副要哭了一般的表情,语无伦次地说,“你,我们还要参加期末考试啊!”
  这家伙,这个时候知道期末考试重要了。我有点哭笑不得。
  “马尔迪弗,你能明白,我是不可能杀人的,你应该也一样。因为杀人代表着罪恶,这是我们从小到大的教育教给我们的道理。从决定杀死别人起,就代表着做好了准备,准备好从此以后要背负起一个与自己等同重量的生命去活着。但是我没有做好那样的准备,要我杀人,我宁愿去死。”
  “就,就没有折中的解决方法吗!可恶!我命令你,你不准去死!给我好好活着!”马尔迪弗狠狠地掐着我的肩胛骨,用力地说道。
  “那换作是你,你是愿意就此风光地去死,还是愿意背负起陌生人的生命苟活于世?”
  听到我的话,他愣住了。想必他也会纠结,自己是否能负担起杀死别人的罪过。
  “死刑!死刑!来人啊!把这个死丫头扔进榨汁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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