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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水深不知处 / 第6节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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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杰经常带些瓜子、干吃面、锅巴......两人圪蹴在操场的梧桐下面边吃边晨读,或者靠着树不说话。放学也是你等我我等你一路谝谝唱唱相拥而回。修浔担着水桶去二里地外的田里灌来黄鼠,爬到树上掏来鸟蛋给仁杰......
  后来,他们愈加亲密,同来同往,同进同出。晚上这几天去你家睡,那几天去他家眠,愈发的形影不离,你我不分。
  初三第一学期期末考试仁杰又是全年级第一。修浔是中上水平,这次却考了倒数第十三名。这学期他虽然每天按时上课,但几乎从来不听,还换到最后一排紧挨后门的座位上。老师一开讲,他就埋头看起闲书来,经常从后门溜出去,跑到操场西北角那棵桐树下面呆坐。或者跟几个打牌耍钱的同学跑到学校附近的果树庵飘三叶。
  
  仁杰对他对学习态度的巨变十分困惑,因为修浔经常说要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而且要考X市的,离家近,方便照顾父亲。问他怎么不好好念了,他总是低头不语,不时咬着嘴唇,一副眉毛挤在一处,问得紧了,只低声说不想念了。
  经常,他靠在后门的白灰墙上,眉头紧锁,眼神空空愣愣呆呆的。别人注意他时,他又看起闲书来。
  那天在家门口,仁杰听到修浔的父亲边出门边对父亲说:“他不听话你就打,甭客气。他念书没音音,跟你学个手艺......他娃最好的造化了。”
  一天,仁杰问:“你真的不想上高中了?”
  修浔从裤子口袋掏出烟,撕掉烟盒上面的塑料线和锡纸,手抖的厉害,拿了五六次才拿出根烟来,放到鼻子前,使劲地闻着。他坐在地上,双腿抻直,靠着梧桐树,出了半日神,说:“不想上了。”
  “是你爸不想你上了还是你不想上了?”
  “我不想上了。”
  “那你爸让你去我爸那学修表是咋回事?”
  修浔腾地脸红了,说:“我考不上,我爸不得先打算打算?”
  “你考上了,他也不让你上吧?”
  
  “别胡说!”修浔怒道,“是我不想上了,跟我爸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仁杰一声冷笑,说:“那你就考上高中,看看你爸到底想不想让你上。”
  日期:2022-04-1318:53:15
  那天晚上回到家,父亲竟然没去赌。这是他往常非常渴望的,但那天,他不想见到父亲。
  父亲说:“下些宽片片面。”
  “作业很多。”他说。话一出口连他都觉得奇怪,他从来没有也不敢违背父亲。
  “马上就不念了,还写那干啥!”
  “念一天就写一天。”
  “好,好!”父亲冷笑道,“长出息了。”
  
  父亲回到里屋。五月,他站在外屋,浑身哆嗦,手心浸出细汗。
  父亲的脏衣服照旧放在外屋的大铁盆里。他从里屋出来时指指铁盆说记得洗,明天要参加......
  “作业多得很。”修浔没等父亲说完,没抬头,依旧趴在床边写作业。父亲呆了半晌,回到了里屋。
  一会儿,父亲在外屋柜子里翻腾着,找了个冷馒头,剥了个洋葱,一个人闷坐在小板凳上吃起来。
  吃完又侧过身靠着柜子猛抽烟,烟雾很大。父亲的鬓角夹杂着许多白发。
  
  “爸,我给你下宽片片面吧!”他想说,但没说。他咬了咬嘴唇,想向父亲赔个笑脸,却笑不出来。
  等到里屋传来父亲规律的熟睡声,他轻轻把铁盆端到院子里,比平时更加仔细地洗起来......
  日期:2022-04-1319:36:17
  第二天早早起来,把昨晚洗的父亲的衣服放到擦得干干净净的半边床板上,推着盛满开水的搪瓷杯子熨起来。他攥着杯把儿,一寸一寸的有力的缓缓地推进着,不漏过任何边边角角,比平时更加仔细地熨,似乎每多熨一下就可以减轻一下心里的内疚和不安。他不时用胳膊擦擦额头渗出的细汗......
  “先好好学习。”他想,“无论怎样,考上高中父亲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后来,每天放学后,修浔和仁杰就坐在操场的桐树下面,仁杰给修浔的弱项英语和化学补课。
  修浔不错过一句地听着仁杰的讲解,不放过一个仁杰写在纸上的字符。捏着扇子,给仁杰扇凉、扇蚊子。
  
  他怕影响仁杰学习,说没必要每天都来。仁杰脸色骤然大变,瞪着修浔大吼:“不来行吗?你有把握考上火箭班?不考上火箭班还考什么大学?”
  仁杰每天放学一坐到桐树下面,就从书包里拿出补脑口服液让修浔喝,而他自己却不喝,修浔于是也不喝。“你好好补补脑,”仁杰说,“她买的,我不想碰。”
  放榜那天,他俩坐在仁杰父亲的轿车上。席仁杰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被一中火箭班录取。修浔考了第七名,也被火箭班录取。
  仁杰家里来了一屋的人,见他进来,都围了上去。他母亲亲自理着早早准备好的崭新的书包、文具,用冒着热气的熨斗熨烫着出自整个X市最好的裁缝之手的制服,笑得合不拢嘴。
  当他穿上那身为他量身打造的笔挺的制服,戴着一顶深蓝色的鸭舌帽,提着黑皮发亮的新书包时,所有人都不由得赞叹起来。多俊的娃子!还是状元。几个妇女为他将来做谁的女婿而欢快地争吵起来......只有修浔发现他那呆滞的眼神后面隐隐的痛苦。
  天渐渐黑了,仁杰家的两扇黑铁门大敞,两层楼上上下下灯火通明,亮得似烧着了般。一楼正厅和前院里待了二十多席的客人,连待午饭晚饭两顿。每桌十荤八素两汤。这场面、席面可是很少见的。
  巷子口搭了戏台,重金邀请的秦腔名角引来人群阵阵喝彩。
  修浔和仁杰走在后院中间宽敞的石阶路上,耳边不时传来前院的劝酒调笑和吃酒划拳声。后院影影绰绰,树木花草井序繁多,围墙上爬满了爬山虎。一轮夏日明月,爬到后院角上的梧桐树干来了,远处蛙叫声、耳边蛐蛐声、蝉叫声混成一片。
  他们坐在后院园子里的石凳上,石桌上摆着菜、酒。
  
  “别喝了,你又不会喝。”修浔说。
  仁杰长叹一口气,半晌不说话,拿起啤酒又给自己倒满。
  “我爸明一早又要走了。”仁杰说。
  “咋刚回来就走?”
  
  仁杰猛地一下喝完杯里的酒,又猛地往杯子里倒,溢出的泡沫顺着酒杯流到石桌上,滴淌在新做的制服上,他丝毫不理会。
  日期:2022-04-1320:13:21
  “他们离婚了。”仁杰说,又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啊?”修浔不敢相信,“他们今天不是还好好的么?”边说边夺过石凳旁边剩下的几瓶啤酒,放在脚边。
  仁杰哼了一声,冷笑道:“给别人看的。前几天我发现了他们的离婚证......”
  “砰!”他把杯子猛砸到石桌上,玻璃碎了一桌,四处乱飞。修浔连忙跳起来,抢了过去,抓住仁杰的手,仔细查看,幸而并未受伤,就硬拉扶着仁杰往后面走。
  青蛙、蛐蛐、知了仍叫着。
  “他们还能和好吗?”仁杰问。
  修浔不知该怎么回答。
  
  仁杰冷笑道:”那个穷货,以前是我爸的好朋友,我爸帮他,让他来我家开车,他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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