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夜

　　夜晚，雨幕中的街道，除了雨，一切都寂静无声，没有一盏灯亮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溅起的水花，与惊慌失措的求救糜烂在了潮湿的空气里，一道瘦小的身影费力地挤进狭窄的街道，不远处出现的几个人好像在寻找什么，几番搜索后带着恨意沿来时的路离开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少女咬破了手指，鲜血淋漓，借着闪电的光，她看清，水洼的对面是一个残破的手偶，“你也是被抛弃了吗？”少女带它回到摇摇欲坠的家中。“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有那么久的时间都不在——以后的日子里，就只有你是我的依靠了。”少女轻轻对手偶说。睡吧，一天过去了，明天，还是一样，每一天，都不会变。
　　——题记
　　变成人类的第一天，睡了个好觉，做了个好梦。当我醒来时，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她们三个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钟，呃…现在是在下午还是第二天的上午？我睡了这么久吗？
　　我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出了房间走到楼下，饭菜的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
　　凯西坐在沙发的一端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安琪则在沙发的另一端静静地看着书。
　　“哦！你醒啦？”丽兹系着围裙从厨房中出来，一手上抓着锅铲，“你睡了一下午了！晚饭马上就好。”接着她又火速冲进厨房，“遭啦菜要糊了——”
　　我在原地笑了笑，不一会儿可口的饭菜端上了桌，我一边扒着米饭一边纳闷儿地想：为什么丽兹这个大小姐会做饭啊？还这么好吃。在我的印象中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是不会这么勤快的。
　　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丽兹生前是个大小姐吗？我不禁想了解她们每个人的过去。
　　饭桌上的气氛莫名变得很凝重，我们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就连总是乐呵呵都丽兹也不说话。凯西中途扔下一句“我吃饱了”，最先离开了餐桌，剩下我们三个在座位上干瞪眼。
　　我们匆匆吃完饭后，我和安琪自告奋勇地帮丽兹收拾桌面，我和丽兹正准备把碗筷挪到厨房去，安琪却突然不见了，我疑惑地望向丽兹，丽兹无奈地笑笑：“可能是去屋顶看风景了。”
　　我“哦”了一声，和她低着头在水槽里洗着碗筷。
　　“你还记得你的过去吗？”我随口一问，看了一眼丽兹的侧脸，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有抬头。
　　“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总之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有时候会突然想起来，就好比以前遇到过的人，还有事。”丽兹说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这些…还有这些，一切都变了，唯一没变的就是这张脸。”她用手摆弄着自己的发梢和衣服下摆，最后把一只手停在了脸颊上。
　　“啊？”我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丽兹的目光突然充满了愤怒，她用双手支撑着水槽边缘，身体不住地颤抖：“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不起自己，我无法忍受那样狼狈的自己，我无法整天活在他人的白眼中……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所以我改头换面，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不被别人瞧不起！但是，还没有到那一天，我就被…扔进了镇外的河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那条河边醒来，我以为我还活着，直到我发现…没有一个人能看见我。”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但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甚至还在微笑。
　　“唉。”我没有说话，只叹了口气，她突然把我圈住，她伏在我的肩上说：“从那时起我就下定了决心，我要以一个全新的自己出现在他们面前，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胆小懦弱的我了，他们最终…只有……”她放开了我，长长叹了口气，“现在你知道我说的代价是指什么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该不会是…”丽兹点点头，她永远地失去了一只眼睛，但她随即很开心地说：“没关系的啦，剩下的这只眼睛看得可清楚了啦！”
　　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阵响动，只见灶台上的水壶盖子自动打开，里面冒出了一股青烟，“哇呀呀呀呀！”我吓得一把抓起放在一旁的菜板当盾牌。
　　“喂！我有那么吓人吗？”原来是安琪从水壶中跳了出来，等等，水壶？
　　“没……”我尴尬地放下菜板，丽兹早已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了。
　　“你们说的话，我刚刚都听见了，就我而言，你们在这里忙活还不如去找那些人讨个说法。”安琪皱着眉。
　　“怎么讨？”我问。
　　“那还不简单？我们就以转校生的身份到丽兹学校去——复仇。”安琪狠狠地说。
　　“你、你是认真的吗？”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觉得可以。”丽兹压低了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些人是怎么对我的，如今，把这一切偿还给他们的时候到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我说道，“让凯西也跟我们一起吧。”
　　“呃，这个…”安琪似乎有些为难，“说实话，我觉得她有点儿难对付。”
　　丽兹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伸出手挠着脑袋：“此话怎讲？”
　　“我们出去说。”安琪走出厨房往四下里望了望然后返回来，“走吧，她应该在二楼的书房休息。”
　　安琪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发现凯西似乎在躲着我们。”
　　丽兹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啊！她该不会要干什么坏事吧？”
　　“怎么可能！”我和安琪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咳咳，是这样。”安琪继续解释，“我观察到凯西心里对我们产生了一种极其不信任的抵触情绪，我认为这跟她以前的经历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会不会不与我们一起行动，甚至离开？”
　　“先别多想，我们不如和她当面商量有关这次行动的事。”我说道，于是我成为代表来到书房，门紧闭着。
　　我有些迟疑地举起拳头，还没等我敲下去，门就从里边打开了，我的拳头离凯西的脑门只有一丝距离，“我大概知道了你来找我的目的。”凯西的语气依然是波澜不惊，我瞪大了眼睛，她缓缓把头扭向走廊，“出来吧，别躲在那里。”安琪和丽兹灰溜溜地走出来。
　　“放心好了，我明天会和你们一起去，不过嘛——你们最后得帮助我完成我最后的心愿，否则…我不会帮你们。”声音冰冷，容不下反驳。
　　“好，我们答应你。”我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那么，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使我们分离。”凯西的目光柔和下来，她伸出了一只手，不一会儿，四只手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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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我索性睁眼欣赏窗外的月色，却看见凯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喂。”我低声唤她，她转过来对着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安琪和丽兹已经睡着。
　　“你怎么还不睡啊？”我悄声说，然后小心地往凯西的那个方向靠，凯西也往我这边挪了挪。
　　“我睡不着。”凯西金黄色的眼睛熠熠生辉。
　　“我也是。”
　　接下来是两人的叹息。
　　“我们到阳台去吧。”我提议，一边用手指了指阳台的方向，凯西点头，我们俩裹上被子蹑手蹑脚地溜到了阳台上的躺椅处。
　　我们就这么抬头，静静仰望着星河，聆听着世界的低语，两人同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任由星河在头顶闪烁。
　　“蔻莉，你有全心全意地相信过一个人吗？”凯西说。
　　“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但我有一股想把所有事都倾倒出来的冲动，好在我及时住了口，“可到头来，他背叛我，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那样做。”
　　凯西看了我一眼，垂下了头，玩弄着手指：“有人曾经告诉我，永远不要百分百地信任一个人，也永远…不要把一个人当成你的全部——我的死，便是我过于信任他人带来的代价。”
　　“你觉得你能放下过去的一切吗？”
　　“不知道，但是这不重要了，将来，我所承受的…会统统还给他们，让别人承受与自己一样的痛苦，也是一件快乐的事呢，你懂吗？”凯西的嘴角微微上扬。
　　“我懂。”那是一种阴暗的快乐，我的脊背一阵发寒。
　　“回去吧。”我和凯西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回房间，赤着的双脚踏在木质地板上，我头一次感到了冷。
　　我一头扎进枕头里，睡着了。
　　黑夜沉默着，容纳了多少人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