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爷爷的死

　　爷爷在时，奶奶也曾过过一段美好的日子。
　　但那段美好和以往和今后的悲惨相比，简直短的像是昙花一现，一溜烟就没影了。
　　爷爷在工地干活，被工友发现，怎么脸色不对，紫青紫青的，于是爷爷就决定去医务室看看，反正也不要钱，如果要钱的话就不去了，毕竟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呢，能省就省。
　　去了医务室，是个资历尚浅的年轻的医生，仔细察看了一番说，没啥大问题，应该就是消化不良了，给你开点药回去喝了就好。
　　刚走出门和省上的大专家撞上，爷爷招呼了一声就走了，那个大专家越想越不对劲，给旁边的医护小女孩说，刚刚过去的是什么人，赶紧把那个工人叫回来，他不对劲，赶紧去。
　　那个女孩就赶紧去追，终于追上了，把爷爷叫了回来，大专家给爷爷说，你现在别干活了，去西安去看病，再晚就来不及了，现在就去。
　　爷爷吓坏了，咋了这么严重，但也还是相信专家的话去查了一圈，胃癌晚期。
　　奶奶正在家照顾孩子呢，听到是爷爷打电话回来，高兴极了，但是听到消息顿时就傻眼了，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奶奶挂了电话，整理好情绪，慢慢的往家走
　　那天是个晴朗的天气，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是奶奶的心想是掉进了冰窖，她不敢把情绪表现出来，她不能倒下。
　　她缓缓的深呼吸一口气，眼圈红红的，回到了家，奶奶把孩子跑去给公公婆婆，只说现在要去看看文成。
　　大家也没多想，就由着奶奶去了。
　　奶奶一路奔波到了医院，她抬头看见这么大的医院，自己从来都没来过，这辈子也不想来。
　　进去由于不认字，不知道怎么走，就问人，问了一路可算是遇到了熟人，爷爷的朋友把奶奶带到了爷爷面前，奶奶顿时哭的泣不成声，她忍了一路的情绪到这一刻终于憋不住了。
　　看到爷爷躺到病床上，怎么走的时候虽然黑不溜秋的，但是身体结实有力，这才几天，怎么就躺到病床上，脸色紫青紫青的。
　　奶奶找到医生，哭着问医生还能不能在救救他，一位中年妇女已然顾不上自己的形象
　　一声扑通，奶奶跪到地上泪如雨下，请求医生再不济让他多留些日子。
　　爷爷也是怕极了，自己就要死了，孩子怎么办，秀芳又该怎么办？
　　爷爷虚弱的躺着，就躺着听奶奶哭，他也很难过，奶奶照顾了几天，基本都没合过眼，眼睛都哭肿了。
　　爷爷病了之后，常常入睡，醒的时候不多，但是爷爷曾经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看见了那个扎着两个麻花辫，头发梳的油的发亮，衣服虽破旧，但是干净整洁，就连衣角都是整齐地垂下的小女孩，脸上透露着不高兴，磨磨蹭蹭的向自己走来
　　那个漂亮极了的小女孩问她
　　“你是不是林文成？”
　　爷爷紧张极了，他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他心里想这么好看的女孩会和他结婚嘛，他如果有这么好看的媳妇，做梦到会笑醒。
　　“是”
　　像是对上了暗号，只要他是林文成，他们就会结婚，证件齐全，今天就能领证。
　　爷爷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看见奶奶哭红的眼睛，心疼极了。
　　他不想奶奶流泪，这么漂亮的人，流泪就不好看了。
　　爷爷在和奶奶结婚的时候就想以后要让奶奶过上幸福的日子，不让她哭，毕竟媳妇是用来宠的。
　　可终究是食言了。
　　终于到了油尽灯枯之际，奶奶终于小心翼翼的说出了那句话：我让妈把孩子给你带来吧，好久没见过了，你见见孩子最后一面吧？
　　爷爷说，前几天不让他们来，怕耽误娃们学习，现在是不来都不行了，我怕见不上他们最后一面。我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他们，把娃娃们叫来吧。
　　奶奶就马不停蹄的给家里打电话让把孩子带来。
　　爷爷知道自己撑不过去了，哭着说
　　“秀芳，我对不起你，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孩子们还小，我死了之后，你别离开他们，他们很听话，等他们长大了，他们会好好孝敬你的，求求你别离开他们。我唯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三个儿子，我还没等到他们结婚给我生个孙子玩呢，没活够啊，我不想死，但是没法了，我终究是要离开了，你放心，我死之后会保佑你们的，求求你好好照顾我的娃们，秀芳，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爷爷吊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奶奶在旁边早就哭成泪人了，可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她也不知道，日子会熬出来嘛？
　　应该会的吧
　　奶奶说“你别丢下我，这么一大家子，你的娃你自己为啥不管，你不许死。”
　　爷爷也只是一个劲的哭，不说话，这么大的人面对死亡也还是会恐惧的吧。
　　也不只是对死亡的恐惧，也是对在世的人的不舍吧。
　　最终爷爷撑到了孩子见面，三个儿子趴在床前，哭着叫爸爸，你怎么了，起来我们一起回家啊。爷爷没说话，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就这样，从检查到住院到死亡只用了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爷爷的死亡，让奶奶的生活充满了苦难。
　　林小洛时常在想，如果爷爷没死，是不是家里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但是爷爷也会重男轻女，他会喜欢林小洛这个女娃嘛？
　　答案无从得知。
　　他就这样死了，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大家只能从奶奶的悲伤以及日后痛苦又悲惨的生活中发现爷爷是真的没了。没人成为奶奶的依靠，做了这么多年大孩子的奶奶也该真正的长大了。
　　奶奶的哭不仅仅是对未来生活的恐惧吧，林小洛觉得其中也是有爱的，奶奶爱爷爷，很爱很爱，真的从没有一个人对奶奶这么好过。
　　爷爷的死，不仅仅是孩子们没有了爸爸，也是奶奶没有了最爱自己的那个人。爷爷也永远了留在了最爱奶奶的那一年。
　　死亡不可怕，不想死亡却不得不死亡才可怕。
　　生亦何苦，死亦何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