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

　　蛮荒谷内。
　　我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一步步走着。长裙坠地，荡起一地涟漪。
　　粗粝砂石随长裙的摆动而扬起，再落到碎石地上，带来细微声响。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仿佛是一个完全被隔离的世界。
　　细碎的微光撒在眼底，这地方安静得找不到时间流淌的痕迹。
　　小猫的身子越来越冷，连气息都越来越弱，我的声音开始慌乱，“小笨猫，小笨猫，我给你抓只老鼠好不好？”
　　我施法变出来很多老鼠，大的小的，灰色、黑色、棕色、白色……
　　哪怕这些老鼠围着小猫跑来跑去、上蹿下跳，可是小猫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我一只只逮着老鼠，凑到小猫鼻子跟前。
　　“小笨猫，这只怎么样，你喜不喜欢啊？”
　　“这只呢？”
　　“你看，这只是不是很可爱？”
　　“你到底喜欢哪只嘛！”
　　不论我如何拼尽全力，它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小猫，一动不动的缩着。我的心，被一种无力的力量狠狠揪住，沉闷到近乎窒息。
　　小猫的身子开始冰块般硬冷，气息微不可闻。
　　于是，我又施法变出许多盏灯来，将这无声的地狱照得明亮非常。我静静的看着它，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身影。
　　时间犹如静止，我算不出长度。看的累了，便灭了那些灯，把小猫抱在身旁，强迫自己睡觉。
　　三天，五天，或是十天。我拒绝感受饥饿，拒绝承认身边的身子已经冷如寒冰的小猫，拒绝去听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拒绝任何有关小猫不会醒来的想法……
　　心好像被一把尖刀狠狠剜了一下，疼意细密连绵涌上四肢百骸。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这片不小的空间里开始掉落一根根的猫毛。
　　猫毛，四处散落，像是燃尽毕生精力的释放。
　　我终于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在那片近乎虚无的空间里放声大哭，我踢着满地的碎石，我大声喊“救命”，我大声哭喊着，求着上天，求着阎王，求着寻魂司司主，求着一切来救救小黑猫。我说，哪怕用我的命来换也好！
　　“噗嗤”一声，一个女孩捂着嘴，笑着东扭西歪。
　　“你笑什么？”我冷冷的看着她，眼底泛起着薄雾。
　　“续命？”她又笑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我越觉得心情沉重。
　　我抹把眼泪，站这儿瞪着她，心里想着——你再笑一次试试，我大不了给你拼了！
　　“你这黑猫死不了的，它有九条命，它现在只不过是睡觉而已。你不知道吗？”她看着我，捂着肚子，眉毛都扬了起来。
　　“此话当真？”我愣在当地。
　　只要它还活着，便好。
　　微微松了口气，眼眶中的湿漉感消散。
　　几缕月光洒落，那地上那团黑色的影子，落在那一地华光中，就这么占据了我的全部视线。
　　只要你还活着，便好！
　　“笨死了！”她嘟嘟囔囔。
　　我“哇”的一声大哭，大约是发泄所有的紧张情绪，我一边哭一边喊：“呜呜哇，小笨猫，快来！有人欺负我……”
　　“喵呜”，猫咪瞪起了溜圆的眸子，那小仙逃之夭夭。
　　你看，你就是舍不得我被人欺负。
　　“不对，我之前哭，你为什么不醒过来？”
　　“呵呵，太乱心。”
　　“你伤口……”
　　“我有自愈功能。”
　　我又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那你究竟要不要吃老鼠？”
　　“我不吃老鼠！”小猫撂下一句话，扭过头不看我。
　　小猫不搭理我了，哦，生气了，我看的懂。可是当一只不吃老鼠的猫，有什么可自豪的呢？啧啧。
　　嗯哼。
　　“我怕黑……”半晌，我说道。
　　谷内慢慢亮起一团光束。
　　“我饿了……”我又道。
　　脚边堆满了野果。
　　我说道：“我渴。”
　　一碗水飞到嘴边。
　　“我困了。”
　　灯光暗下去。
　　“夸夸我。”
　　小笨猫看了我好久：“啊，这千年梧桐活的可真久呀，好了不起！”
　　我笑在地上，东倒西歪，笑得双眼闪亮。
　　小猫，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