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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记了以前是怎么过年的了。它可以是个重大的节日，但它绝对不会比眼前更为现实的东西更重要。
祈福，团圆，这些并不是我所能接触的。即便是离开家的那几年来也是如此，刚进学校时，我也在恶补教师资格考试，压根没有心思去参加过年的活动。
而我进入上花园，参加这类活动，也是第一次。要知道过年时，这个地方也只对帝都贵族开放。而帝都贵族们有的和神教督军有点过节，也不会参加这种活动。
“来，坐这边。费莲娜小姐也是呢。”
“好的……”
上花园的地面上只有一个个排列起来的软垫，而参会者需要跪坐在垫上，遵循活动指引——简而言之，就是闭上双眼，祈祷。
“我先离开一会，你们自便。”
“嗯。”
丽莎先行离席，希望她能在放圣歌之前可以回来。毕竟圣歌开始的时候，就是参会者祈祷和许愿的时候。
“费莲娜，一会放圣歌的时候，记得要在心里念祷词，等香炉使者经过的时候就能许愿了。”
“可是我是无神论者……啊，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的……”
“……没事。”
我把记着祷词的小卡片递给她，她顺从地接下并开始记忆内容，没过几分钟她就把卡片收了起来。
这还真是让人羡慕的记忆力。我背这些拗口的玩意可花了我不少的时间。
“背下来了吗？”
“嗯。”
她一直是简单地回应我，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想这些回应，是她还对我设防的证据，不过我也并不打算再做什么了。
顺其自然就好，毕竟之前她和我之间的有效交流其实并不是很多。两人只是针锋相对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没有交流和妥协。
不过，如果我想和她找话题，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呢。虽然足够显眼，但我不认为现在谈她为什么剪那个短发是好主意。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啊，你是说计划……我还没有想好。”
计划嘛……她这个措辞比想象中还要正式很多。
“就是打算回落基山实验室，还是说打算在这里完成士官课程。”
看她拿不定的样子，我想了想还是换了种问法。
“就是一会向神许愿的时候，你打算许什么愿呢。”
“愿望的话，我倒是有。”
“那是什么呢？”
“……”
她把头扭到一边，看上去是没有和我说的打算。
哎呀哎呀，这还真是伤脑筋，也许我应该适当放低一些要求。
“你可以不说很具体的愿望，内容抽象点也是没关系的。”
“……抽象点的话，我想变强。”
变强啊，那确实抽象了不少，费莲娜还想在哪个方面变强，我是真得一时间想不到。
“我的话也想试着变强。”
“那确实。”
“……”
费莲娜小姐，你这种几乎秒答的行为是真的会让我脸上无光的哦。
“你确实要想。”
“你还补刀！”
她还特地在“想”字上读了个重音，更是加重了其中的攻击性。费莲娜之前说话还是遮遮掩掩的，现在突然这样是要怎样啊。
“所以……我也好不到哪去。”
“？”
话锋一转，她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那个时候我想救你，认为带你回实验室关起来，父亲便不会将你视作威胁，可是到头来我除了当小丑添乱外什么都没做到。”
“那确实。”
“……”
“你穿婚纱真好看。”
“别说了……”
简单地以牙还牙后，我便放过了她。
我不好评价她做法的好坏。我认为那足够偏执，狭隘，自欺欺人的做法，本身就是因为各种因素促成的产物。
“说回原来的话题。如果你想变强，你觉得去哪里更好一些，是落基山实验室，还是士官学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瓶颈在哪……自从从遗迹回来，我就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失去了什么东西。
费莲娜被黑魔法控制产生的另一个人格似乎有说过要考验另一个自己，会留给她一点挑战。难道说的就是这个吗？
“你还记得吗？被黑魔法控制的事情？”
“忘记了。”
“……”
我现在还记得自己在大脑里和另一个自己击剑的事情，那种濒临死亡的剧痛我现在都还有感觉。
费莲娜是真的忘了吗，我实在是有些怀疑。
不过算了吧，这不是重点。
“另一个你说会给你一些挑战，如果你想要变强的话，就要去克服。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你应该很清楚。”
“……嗯，我清楚。”
她似乎立刻就接受了“另一个自己”这样的说法，这样看起来费莲娜确实和另一个她有过互动，同时也确实清楚自己少了什么。
这和之前模棱两可的回答可不一样。
“咳咳。总而言之，变强有很多途经的。我希望你可以留在这里。”
“……”
“刚开始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也无可适从，但在校内实际上人际交往也并不复杂。你为什么不先从这里开始尝试呢。”
“人际交往？”
费莲娜和丽莎是完全相反的典型。
丽莎不喜欢在私人场合被太多人关注，这并不能说她有社交恐惧症，只是不喜欢自己的真实面貌被那么多人注视的感觉。
而费莲娜在数万人的注视下，能轻松完成极具煽动性的演讲——那次在学校内的公开演讲直接把两个国家的媒体都给点炸了。
我一开始被她的表现骗了，以为她人际交往不会有问题。但现在看来我错的离谱，她不擅长和平等主体的人交朋友，至今为止和费莲娜相处的只有上下级的命令关系。
所以我觉得填补上这个缺少的部分，会对她的成长有帮助。
“那没帮助。”
“为什么会没帮助呢？人总有势单力薄的时候，如果你能动用你身边人的力量会更容易解决问题。你觉得父亲的手下可怕吗？”
“当然可怕。”
是啊，当然可怕。
我看向台上正在筹备仪式忙得焦头烂额的恩雅，她不久前还经历过绑架。
神教当时在屋顶上布置了大量的神射手，地面也有督军的人在巡逻，但还是被他们渗透进来了。现在督军和神教还没想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进入这里的。
“如果我不认识他们，没有这些人当靠山的话，我肯定会失败。虽然对不起把他们都拉下水……”
“那是别人的强大。又不是自己的。”
“是啊，那不是自己的。”
费莲娜看上去还是抗拒我的说法。我知道我嘴上的变强和她心里头想的肯定是不一样的。
“我也不是要强迫你。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走，不也是很好嘛？”
“我没资格和那些贵族坐在一起。”
“怎么会呢，你可是帝国最伟大的科研工作者，如果你要提的话……”
我本想好好鼓励她，可却发现我说得越多，她的脸色就变得愈加阴沉。我知道自己应该说错话了。
费莲娜明明对自己的工作感到骄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露出那么差的神色。
“你觉得，需要什么资格呢？”
“……”
又是沉默。我也许不该在这方面继续逼着她了，换个角度或许会好点。
“你的射击水平，实践课成绩，特别是文化课成绩都是很拔尖的。你觉得这个资格还不够吗？”
“那是因为我……我……”
她肯定想说这些是自己应该做的。既然这样，我就顺坡下驴。
“你一定是觉得没有难度吧，感觉很轻松吧。”
“啊，不是，我没那么说……”
“我其实和校长商量好了，要把你转到一般的女生宿舍里去。至于你楼顶上的那座空中宅邸，会暂时闲置拿来堆杂物。”
听到我的话，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那可是我的房子，你拿来堆杂物！”
“那是学校的土地哦，产权肯定是学校的，怎么处理是校方的自由哦。”
费莲娜口中“我的房子”，并不是指她拥有了它的产权，而是这个房子是经由她设计的。可以说，那间空中楼阁就是费莲娜在建筑设计上的作品。
我用了这种“玷污”她作品的方法，变相激发她的热情，只要她心中的骄傲没有熄灭的话，就肯定会上钩。
“明明那是你的自由……”
费莲娜小声抱怨道。
确实，只要我要求，那个地方就是会变成储物间。校长自己都看不惯那个房间很久了，之所以没撕破脸皮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从规章上来说，你那个房间属于特别优待，随时收回是正常的。除非……”
“除非？”
“你亲自拿下那个房子的产权。”
费莲娜知道自己现在没了父亲的帮助，自己是没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
“你觉得困难吗？”
“……”
费莲娜沉默不语，肯定是知道这有难度。她清楚校长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那就试着变强，至少你得强过校长，你的房子才会有戏。”
“你还是想让我留在这里。”
“当然，不过你回落基山我也不会拦着你。”
父亲把费莲娜人生剥夺走的部分，我一定要还给她。如果她自己觉得这可以接受，那我也尊重她的选择。
“……”
她没有回答。只是她抿嘴脸颊微微鼓起的样子，告诉我她现在很生气，对我非常不满。
这至少比之前的样子好多了。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