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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高中补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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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业一中文科补习班有160多号人,教室设在教学楼二楼右手尽头,又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教室,东、南两面是窗。由于班级人数太多,过道与过道间也要坐上同学,用一块板搭在两边同学的桌面上,所有复习资料只能放在脚底下。下课后,坐在过道的同学要掀起搭板,挪开凳子,给出去的同学让路。本人十分荣幸的在倒数第三排分到了一个搭板座位。通过座位分配我猜到,本人的高考成绩在这个班级排名大概在100名左右吧。棍哥比我好,分到了正数第四排,而且不是搭板。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作息时间表:早上6:00起床,洗漱、吃饭,6:30到教室自习、上课,12:00吃饭、午休,13:00回到教室学习,18:00吃饭,18:30回到教室学习,22:30回宿舍继续学习,1:30睡觉;课间除了上厕所,背单词。
  8月底的小镇虽然已经凉爽,但是160个人坐在一起散发出来的热量,东、南两面的窗户同时打开仍散不尽,几乎人人汗流浃背。自习课从来没有老师,全靠自觉,即使你出去逛街,也没人会拦你,骂你,除非你自己骂你自己。
  班主任是个40多岁的女老师,姓关,教政治的,做事雷厉风行。我喜欢政治老师,尤其是当班主任的政治老师,这让我想起冰美人。老关在开班仪式上将一个补了3年(3补)的男生定为班长,将班级第一的女生定为学委,将一个补了2年(2补)的男生定为生活委员,这就是班委会全部成员。我们补习班不参加林业一中的任何课余活动,除了学习,参与排名。我们把第一年补习的叫1补,第二年补习的叫2补,第三年补习的叫3补。我们补得最多的就是3补。后来听说地方一中,文科班有位大神号称“8年抗战”,8补。曾经考上过人大、北二外、上财等学校,但此人非北大不上。班级同学见面聊天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你去年考多分?几补?”。开学一周,我除了棍哥和另外一个原来慢班的美术生外,没认识新同学。大家都没闲工夫认识你,当然老子也没闲工夫认识他们。开学第一周的周六下午放学,我简单地拿了两张卷子放在书包里,准备晚上跟它们死磕。随着人流我慢慢的走到大门口。在大门外面站着很多人,有家长,也有来窜门的其他学校的学生。远远地我看见一个人站在人群中时不时探出半个身子往里面张望。那时我大概是200度的近视,但是我坚持不戴眼镜,虽然书包里放着眼镜盒。眼镜盒里有张洋剪的贴画和编的手链。看着那个人模糊的身影我想起了小虎,体型非常像,不知道他到西安怎么样了,是否适应那里的气候,是否交到了新的兄弟。回到现实,加快脚步,当我从那个人身边路过时,我并没有看他。突然肩膀被被人使劲拍了下,回头看到小虎。
  那一刻心里有股暖流流过。
  “你大爷的,你怎么回来了?”我问。
  “回来看看你个鸟人。被兄弟、媳妇抛弃了,是否还活着。”小虎笑着说。
  “滚蛋,咱这是小别离。”我说。
  “草!还挺会安慰自己。”小虎说。
  “吃饭了吗?”我问。
  “没呢,这不等你呢吗?”小虎说。
  “走,边吃边聊。”我说。
  我把小虎带到我常吃早点的那家店,点了两个菜两碗米饭。
  “啥情况?逛了圈西安不满意是吧?”我说。
  “不是对西安不满意,是对学校不满意,太TM破了。”小虎说。
  “兄弟你飘了啊!老子在这补习祈祷考个本科就行,你TM嫌西北政法破,啥意思?”我说。
  “瞧你那点出息!能不能争点气,好好学学。”小虎说。
  “先别说我了。你怎么打算?”我问。
  “已经联系好学校了,在地方一中补习。下周一过去上课就可以。”小虎说。
  “我草!住哪啊?宿舍还有地方?”我问。
  “宿舍没地方了,租了一个小屋。”小虎说。
  小虎我俩边吃边聊。吃完去了我的出租屋。
  “我草!你这地方挺隐蔽啊。”小虎说。
  “周围都让别人租了。房东临时决定出租,才轮到我的。如果房东早就贴出租信息,估计也轮不到我。”我说。
  “这屋子是干什么的?”小虎指着我出租方院内的一个单独小房子。
  “那个是影碟厅,晚上可以在那里包夜看电影。”我说。
  “哎呀我去-你这地方情趣挺高啊!”小虎说。
  “跟我没关系了。我没那个情趣。”我说。
  “草!又TM开始装了。”小虎说。
  “你的房间怎么这么小?”小虎说。
  “有就不错了!能睡就行。”我说。
  “咋啊?准备卧薪尝胆?”小虎说。
  “准备拼命。”我说。
  “嗯-我们都没有退路。”小虎说。
  “今天晚上就睡我这吧。”我说。
  “你还以为我要走啊。对了,棍哥呢?”小虎说。
  “棍哥住宿舍。一般跟宿舍同学在一起。”我说。
  “那个浪人,也知道每天忙啥?没处对象,成绩也稀碎。”小虎说。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呢?”我说。
  “草!我初中就是学渣。差点放牛去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小虎说。
  “高中你小子可是发力了,没懈怠过啊。”我说。
  “嗯,你高中底子薄,先从基础抓起吧。英语、文综这些都是背的,好提分。数学不容易搞,别挖太深了。语文算是你的强项,巩固加强就行。”小虎说。
  “好的。”我说。
  “我那筛选过一些学习资料,感觉还可以,有时间你拿过来用吧。”小虎说。
  “那你看啥?”我说。
  “那点玩意,我早烂熟于心了。”小虎说。
  “够意思!讲究人!”我说。
  “少扯淡!就一年时间,你要补的东西不少,够你受的。”小虎说。
  “嗯-这一年扒几层皮无所谓,只要活着进考场就行。”我说。
  “欸-对了,你跟张洋怎么样了?”小虎问。
  “能怎么样?人家上大学,我补习啊!”我说。
  “你说这种异地恋能长久吗?”小虎说。
  “那有啥?!只要真心相爱,时空不是问题。”我说。
  “你大爷的,啥情况?法海怎么突然关心起爱情来了?”我看着小虎问。
  “没啥情况,就是问问。”小虎红着脸回答。
  “不对!绝对不对!你小子TM有情况。”我说。
  “也不算有情况。”小虎笑嘻嘻的说。
  “我草!你去西安才几天?就TM有了?”我说。
  “不是西安的,是北河一中的。”小虎说。
  “谁?”我问。
  “那个。。。就是那个。。。孙娜。”小虎磕磕巴巴的说。
  “孙娜?你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我问。
  “就是高考前最后的几天和高考后的几天。”小虎轻描淡写的说。
  “我记得她家是县府的吧?”我说。
  “对,考完试她待了几天才走。”小虎说。
  “怎么开始的啊?”我问。
  “她也喜欢打篮球,在球场碰到几次。”小虎说。
  “她现在在哪呢?”我问。
  “在省城呢。她和孙丽分到了一个班级。”小虎说。
  “孙丽不是保送省大了吗?”我说。
  “对啊!孙娜也考到省大了。他们俩一个系、一个班级、一个宿舍。”小虎说。
  “我草!真TM巧!你表白了?”我问。
  “嗯-不过。。。”小虎说。
  “不过什么?不会没答应吧?”我问。
  “也不算没答应。就说,现在还不想处对象。”小虎说。
  “哎呀我去-你俩真是病得都不轻!”我说。
  “咋啦?”小虎问。
  “兄弟说话难听,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忍忍啊!”我说。
  “你说吧。”小虎说。
  “你脑子进水了?你非得喜欢她?你觉得她哪好?你跟哥们说说,来,你说说。”我说。
  “我觉得挺好的。文文静静的,不想其他县府的那些人那样咋咋呼呼的,性格特别好。”小虎说。
  “嗯-审美果然不一般。”我说。
  “兄弟,你配她俩来回都足够。但没想到,她把你拒了!哈哈哈-”我笑着说。
  “我草,你个鸟人!还有心情乐!”小虎说。
  “人家都上大学去了。现在想咋办?单相思?”我说。
  “继续追呀!现在不想处,不代表以后不想处啊。”小虎说。
  “牛逼!你补习,她上大学,两地,还要追她。怎么想的?”我说。
  “那无所谓!”小虎说。
  “你可想清楚了。今年高考你已经考到天花板上了,再提分已经很费劲了。还要再来点异地恋调剂一下?”我说。
  “没事,应该可以。”小虎说。
  “兄弟,你问我高中处对象、踢足球后悔不?我说不后悔。但是你让我重新来过,我肯定还是两样都不少。但是,我肯定先把学习搞上去。这是经验之谈啊,免费送给你,别跟哥客气!”我说。
  “放心吧。肯定不能耽误学习。”小虎说。
  “这东西哥经历过。你好自为之吧。”我说。
  “装逼!我心里有数。”小虎说。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聊了学习、爱情、兄弟情。我们挤在我的单人床上对付了一宿。小虎的回来让我意外、惊喜,感觉不再那么孤单,不再那么没有信心。以后的每个周末,我们都会找个地方在一起聚聚,谈谈学习状况,互相鼓励一下。毕竟补习的日子太TM苦了!
  开学的第一周我收到了张洋的来信,信里详细讲述了这一周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情,同时也表达了深深的思念之情。鼓励我要好好补习,承诺3周后会来看我。信的最后留下了她们宿舍的电话,里面同时附了一张50元的IP电话卡。当晚,我就在学校门口边的公众IP电话亭给张洋打了电话。看着电话电子屏的余额一点一点变少,可是我们都不想挂电话。分离的感觉,让我更加孤寂。放下电话,我落寞的走回出租屋。不断回忆张洋的容颜、声音,就像她在我身边一样。可又不敢长时间的回忆,怕耽误学习的时间。回忆也成了奢侈的享受!
  第二周我与棍哥约定,去看小虎。那时手机已经在学生中出现,但160多个人,仅有几个同学有,我们当然没有。林业一中到地方一中步行大概要走40多分钟。平时没有时间跑过去,但是,我们有我们的沟通方式-写信。信装入信封后,不贴邮票,收信人和寄信人地址反写。邮差看到没有邮票,就会退回寄信人。这样,信就到了收信人手中。当初也不知道谁想出的这个办法,林业一中和地方一中的同学间都这样通信。
  周末我和棍哥参观了小虎的出租屋,惨不忍睹。虽然比我的大一些,但是一个院子里住着5、6名学生。而且不是集中供暖,是房东烧煤。靠谱的房东经常忘了压火,炉子经常是后半夜就熄灭了。小虎他们几个租客,后半夜冻得实在受不了,经常是半夜自己起来往炉子里添煤。又到他们的教室看了一圈。同样凄惨,应届生是在环境优美的楼房教室里,补习生在楼下旁边的一排平房里,供暖同样是烧煤。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教室外面堆着一个大大的煤堆,可以肆无忌惮的烧。地方一中的补习生教室是24小时开放的,学校大门也是。同学们看出了学校的良苦用心,也是24小时都有人在教室学习。有凌晨3点多去教室的,也有那时回去的。看了地方一中补习生的学习劲头,我知道我还需要再努力,经常是学到夜里2、3点。为了解决困的问题,我学会了吸烟提神。每个人都有解决困的方法,小虎是抽烟、喝酒,棍哥是喝咖啡,还有的人选择喝浓茶。
  一个月很快过去,摸底考试我在班级排名前进了30多。老关特意给进步排名前五的同学准备了日记本作为奖励,这同样让我想起了冰美人,每次期末考试奖励班级排名前五的同学。我拿着林业一中的排名跟小虎他们的地方一中成绩排名做对比,发现真的是差得很多。地方一中无论尖子生还是整体实力都比林业一中强一大截。小虎鼓励我不要灰心,还有时间。
  大头从哈尔滨给我写了封信。简单叙述了他到大学后的一个月生活。重点了描述了一下各个省份的美女和外面的大世界。鼓励我要好好学习。他虽然上了大学,但每天也是学到11、12点。他在他们班级的高考成绩是倒数,为了能够拿到奖学金和出国交流的机会,他也在拼。
  张洋如约来到学校看我。是在周日的中午,可以陪我待一下午。我带她去学校和我们的教室转了一圈,然后回到我的出租屋。当进了我的出租屋,她眼圈里泛红。推开门就是一张单人床,床的右手边有一张学习桌,桌上一盏台灯和一堆学习资料。桌子边是一把学校的椅子,屋内再无其他任何物品。对了,还有一副红色的绒布窗帘,常年遮挡着。院子里经常会进来看影碟的人,所以我从来不拉开窗帘。房间是朝北的阴面,即使拉开窗帘也没有阳光。
  “条件怎么会这么艰苦?”张洋问。
  “还好。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我笑着说。
  “你后悔和我处对象吗?”张洋问。
  “你说什么呢?怎么会后悔?!”我说。
  “如果没有我,你的学习成绩不应该是这样的。”张洋说。
  “别傻了!这跟你没关系。是我太贪玩了。”我说。
  “真的吗?但是我心里总是觉得对不住你。”张洋说。
  “不要这么说。你是我现在坚持下去的动力。”我说。
  “但愿如此吧。你一定要坚持,我相信你。”张洋说。
  “放心,这次我肯定全力以赴。”我说。
  “嗯-我也在学习,争取多拿一些奖学金。”张洋说。
  “好-我们一起加油!”我说。
  一下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
  “我得去上晚自习,不能送你去车站。”我说。
  “没关系,我自己去,你去学吧。我的火车还有一会儿,我在你这躺一会儿。”张洋说。
  我依依不舍的去学校上自习。补习的一年里,我们几乎都是这种见面方式。每周周六晚上会打一次长长的电话。在打电话这件事情上,小虎绝对是冠军。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给孙娜打长途电话。只要孙娜不接或没在宿舍,他就跟丢了魂似的。后来,孙娜不接他就找孙丽,一定要打听清楚孙娜的行踪。小虎日常的饮食,除了早餐在小吃部吃,中午和晚餐几乎就是在宿舍煮挂面配咸菜条。偶尔伤心或者太累了,再配上一袋2.5元的烧酒。棍哥的生活比我们滋润点,偶尔和宿舍的同学聚个餐,平时回宿舍还有人可以聊聊天。
  我基本上是两周回一次家,拿一下换洗的衣服。为了节省1.5元的班车费,我经常借本县的同学的自行车骑回去。周六下午回家,吃顿母亲做的大餐,躺在热炕头美美的睡一觉,周日下午再骑回去。
  到了年底上学期的最后一次摸底考试时,我在班级能排到30多名了。
  我们阴历二十三放假,正月初八开学。大学和北河一中比我们放假早,大头、茧子哥、张洋、李慧等一群人专程坐班车跑到学校门口去接我。当我在门口看到这群鸟人时,真的特别想哭。不知是因为想念,还是许久的压抑。我把东西扔到雪地上和茧子哥、大头、老四使劲拥抱。李慧开玩笑说,大头从来没有如此深情的抱过她。那天,大头用平时攒下来的生活费,请我们吃了顿大餐,有鸡有鱼。我们像在北河的出租屋时一样,无忧无虑的聊天。那一刻,我彻底忘记了补习的压力。
  十五天的寒假转瞬即逝,除了第一天、大年初一和最后一天我们几个人见了面,其余时间也都是在学习。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得了偏头痛,经常半个脑袋像要裂开似的疼,神经都是一蹦一蹦的。我没有跟家里人说,怕他们担心。实在抗不了就吃两片去痛片。
  大概是在3月初,我们听说在地方一中补习的一个理科班同学的父亲,在下夜班回家的路上,被一辆拉煤的大货车上掉下来的煤块砸死。这个同学叫乐土,曾经跟跟大头一个班级,而且关系不错。我们在林业一中补习的几个同学在上完晚自习后跑到地方一中看望了下。好多北河一中补习的同学都自发的过去看望乐土。还好乐土顶住压力,最后考入武汉理工大学。2002年乐土学文科的姐姐考入中央民族大学。
  小虎为了送孙娜的火车,坐过了站。没办法只能在下一站下车。从下一站回来的火车居然是早上五点多,小虎为了省钱,没去旅店,在候车室睡了一夜。但这并没有打动孙娜,依然没有答应小虎。
  棍哥因为宿舍学习环境太差,和另外一个北河一中过来补习的美术生木果合租一间房。两个人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把补习班的美女谈论一番。木果更是给其中一个女生写了表白信,结果被退了回来,很是气愤。棍哥本着学习的精神看了一下,只记住一句话:连我你都不喜欢,你还想喜欢谁?木果让棍哥点评一下,棍哥说:很有李敖的风采。木果不知道李敖是谁。棍哥也暗恋上了班级的一个女孩,尝试着约了两次,都被拒绝了。
  不知道具体在2003年的哪一天,爆发了非典。我们学校有个去BJ开会的老师,被县医院给隔离了。受此影响,我们象征性的放了半天假。母亲对付非典的办法是在烧红的炉圈上浇醋,随着“滋啦”一声,一股刺鼻的白烟升起。母亲说,这股白烟就可以消毒。相比于母亲的消毒理论,我觉得父亲的酒精可以杀死一切病毒的理论更靠谱。为了防止被传染非典,我每天晚上也会喝两口袋装的小烧,同时也可以缓解偏头痛。高考并没有因为非典的影响而推迟,反而提前一个月,变成6月7、8号两天考。这对于我来说是噩耗。
  到了四月,天气开始回暖,我的屋子变成了虫子窝。有天晚上回去,我一开灯,地上、墙上爬了好多的潮虫。我比较怕虫子,尤其是腿多的虫子。潮虫在北方比较常见,体型较小、爬行速度较慢,是我为数不多不怕的虫子。但是,我用鞋底拍了有20几分钟,仍不见少,仍在源源不断的从地板缝里往出钻。其中有一只黑色的硬盖虫,我用鞋底碾了又碾,可是它还是能爬动。试了三次,都没能碾死。我真的有点害怕了。我曾无数次在这个屋子梦魇。明明睡觉的时候头是朝着墙的,可是半睡半醒之间总感觉头是朝着门的。想起来看个究竟,可身体根本动不了。第二天醒来,头是朝着墙的。看着眼前的虫子,我认输了。收拾了下东西,我跑到棍哥他们的出租屋待了一宿。第二天中午放学,我找了另外一间出租屋,价钱谈好后,我直接搬了家。新的出租屋是一个格子间,一间屋中间挡了一块装修木板,分成两间。屋内除了一张床,没有任何家具。当然,也不可能放下其他家具。哪怕是一把椅子。由于仓促,我没有询问住我隔壁的同学的情况。晚上我才知道,隔壁同学有女朋友,而且经常在他这过夜。隔了一个装修木板,除了脸看不到,咬牙放屁、吧嗒嘴,呼吸喘气带翻身,没有一个声音可以漏掉。整个院子里住着10几个男女学生,共用一个厕所。那时候没有抖音可以大声的刷。我们也没有云南唱山歌的习惯。每次快到厕所时都要咳嗽一声,如果里面有人,也会咳嗽一声。总之,上厕所时不能溜号,要时刻注意厕所外面的动静。否则就有可能把别人堵在厕所,或被别人堵在厕所。
  进入5月,我开始出现幻听。经常听到旁边有人喊我的名字,左右张望一圈,大家都在低头学习。我以为是同学恶作剧,后来发现是自己幻听。为了调整状态,连续两天晚自习,我一个人在操场上踢足球。带球飞奔、放大脚、抽射,颠球,直到把自己搞到筋疲力尽。对着水龙头灌一肚子凉水,再痛痛快快的洗个头,然后回教室学习。
  5月底张洋来学校看我。利用奖学金给我买了一件蓝、黄各半的T恤。买回来后,她特意穿了一周。我穿在身上总感觉有她在身边陪着我。她离开的那个下午,天空中下起了小雪。看着远去的大巴车,我真想跟着一起上去。无数个夜里我真的想放弃了,不想再学了。只要填报张洋的学校,我们就可以在一起。望着灰蒙蒙的天,看着飘飘洒洒的小雪,心中突然响起任贤齐的《小雪》:
  如果你真的爱我让我走开
  心疼你当初反覆那样的说
  如果你真的爱我让我走开
  我决心不从旧梦中挣脱
  。。。。。。
  oh~晴天突然下起小雪
  oh~oh~晴天突然下起小雪
  oh~别走开我要我的小雪
  我们分开了吗?我们是不是也会面临抉择?未来我会去哪里?张洋等我?还是会跟我一起闯?我的思绪随小雪漫天飞。
  2003年6月2日,老关把所有学生召集到教室,统一发放准考证。一个星期以前,就有很多已经同学不来教室上课,自己在家学习,或者放飞自我了。老关很沉重的宣布了一个消息,3位同学因考生移民不能参加高考,没有核发准考证。其中两人曾经是我的同桌,一个是山东的移民考生,一个是本地考生。本地考生是位女孩,因户口在外地迁回较晚,不符合政策。听到这个消息,全班同学鸦雀无声。对于移民考生,本地学生曾经有过抵触情绪。但临考前的一周告知不能参加高考,属实过于残忍。山东考生没有听完老关安慰的话语,疾步走出教室。本地的女孩叫杨宇,我经常借她的自行车回家,是我在补习班时交的为数不多的朋友。此时杨宇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老关最后对杨宇说:“孩子,想开些,人生路很长。高考不是唯一出路。你也可以参加明年的高考。如果你明天不想来学校了,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杨宇眼含泪花,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说:“关老师,谢谢您!谢谢您这一年来对我们的付出。很高兴能在补习的这一年和大家朝夕相处,我会终生难忘!”说完后给关老师和同学们鞠了一躬。“明年我不会再补习了。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后的几天高中时光,明天我还会来上课,给同学们加油!希望大家每个人都金榜题名!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都替我出去看看,替我逛逛大学的校园!谢谢你们!”杨宇低头的一瞬间,泪水冲出她的眼眶。女同学都流出了泪水,男生也长吁短叹。老关在讲台上也默默流泪。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残忍,无奈,无助。在你为赛场无数次挥汗如雨,无数次跌倒爬起,准备最后一搏之时,裁判却告诉你资格被取消了。纵然你有浑身力气,却无处发泄。人生悲哀至极!直到6月6日,高考前的最后一天,杨宇都按时出现在教室,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的认真看书、学习,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2003年6月7日,在同学们颤抖的期望中到来。我和小虎分在一个考区,但不在一个考场。棍哥和木果分在另一个考区。每个考区门口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受非典疫情影响,用警戒线围出一个考生通道,通道口有两名医务人员穿着白色防护服,拿着额温枪。每一个考生都要测量体温。如果有感冒、发烧的,必须提前报备。有隔离考场,一个教室只在四个角落里坐四个考生。县城的6月,早上还很凉爽,考生们为了通过额温枪测温,必须用手掌使劲搓几下额头,才能达到正常体温。送考的家长在门口挤得密密麻麻,我除了小虎,没有任何人陪伴,小虎也一样。
  2003年文科高考的具体科目安排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第一天考了数学。当天晚上小虎痛苦的表示,不想参加第二天的考试了。我问其原因,他说数学考砸了。可以看出小虎极其痛苦。6月8日所有科目考完以后,小虎和地方一中的同学交流,原来大家都考砸了。其中有个4补的兄弟,第一天考完后,自己跑到饭店,直接灌了一斤多白酒。小虎的心情稍微有点缓和。要砸大家一起砸嘛!直到多年后,网络发达了,我们才知道,2003年的全国高考试卷在一个省份泄露,国家临时更换了备用考卷。而备用考卷的题,要比正式考卷的题出得深得多。人生就是这样,你在这边拼了命的努力,你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另外一边一松手,你就摔倒在地了。我用一年时间补三年的课程,学的都是最基本的东西,结果因为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兄弟,考题变难了,我的高考成绩也因此改变。
  6月8日的晚上,小虎、棍哥、木果及其他几个同学找了一个烧烤店,连吃带喝,搞到凌晨5点。棍哥和木果的出租屋大一些,我们又跑到他们那,拿着零食、啤酒、白酒,天南地北的聊到早上8点多。想把这一年的压抑,在这一夜全部释放。下午我准备坐班车回家的时候才发现,身上只剩下7毛钱。小虎和棍哥又凑出一块钱,才买上1.5元的汽车票。
  我扛着行李和学习资料回到家,迎接我的只有门上的锁。因为父母和哥哥在外地打工还没有回来。我摆放好东西后,开始生火做饭。身上只有2毛钱,不做饭就要挨饿、受冻。第二天,我找邻居家的叔叔在工地找了一份临时工的活,说好每天25元钱。我的工作是每天晚上6点上工,早上6点下工。工作就是跟着小组人员进行地基土方回填。从小到大,我没有干过体力活,第一个晚上,我就差点没抗住。早上回到家摘下手套,两只手虎口处的水泡都已经磨烂,简单热口饭,我就赶紧补觉。第二天晚上下起了中雨,工地一片泥泞,我们小组要在当晚回填4个房间。我没有雨衣,雨水将我浑身上下淋透。为了暖和,我不停地挥动手中的板锹,到了午夜,我已经彻底没有了力气。但是同组的组长仍然让我不停地铲沙子。我想借助上厕所的机会休息会儿,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由于下雨打滑,我的头磕在脚手架上,安全帽被磕掉块茬儿。看着旁边同组人无情的嘲笑,我又拼命的挥动起手中的板锹。同组的人嫌弃我是一个学生,始终想把我的工资降到每天15元,我用行动告诉他们,我可以像他们一样拿到25元每天。天亮,我们四个人的4个房间都按时回填完毕。他们3个人是互相帮助完成的,而我的是我自己独自完成的。白天在家补觉的时候,茧子哥来找我。看到我流着血的手问:“老大,你这是何必呢?”
  “想体验生活。”我笑着说。
  “少扯!你要是没钱你说,我给你。”说着话茧子哥从兜里掏出10块钱扔到炕上。
  “也缺钱。10块钱正好救急。”我笑着收起钱。
  “明天不要去了,去我家住。”茧子哥说。
  “那不行,我妈他们过几天就要回来了。我得把屋子烧暖和了。咱们毕业聚会还要花钱,我想自己挣点。”我说。
  “那行,今天晚上咱俩一起去,我不要钱。我也体验下生活。”茧子哥说。
  “滚蛋!想体验自己找去。”我说。
  下午4点多茧子哥拿着一个饭盒,里面装着从家里带过来的饭菜给我吃。以后的5天,每天茧子哥一天三趟从家里给我送吃的。第7天,父母和哥哥回来了,我也没再去工地。结果,他们还是按照每天15元给我结的工钱,我没有去找他们理论。7天时间虽然很短,但是我通过亲身经历懂得了,人要想赢得别人的尊重,就必须自己足够强大。
  出成绩的那天晚上,全家人集体守着电话到12点,可是一直占线。拨了几十个电话也打不进去。最后,在父母的劝说下,我睡到早上5点又起来继续拨打,终于查到成绩,总分467。那一刻,我只想哭,找个没人的地方哭。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造成的,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467分按照2002年省内的录取分数线,连好的专科都报不了。父母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我说,只要我愿意,可以再补一年。我知道,我不会再补了。
  当从班车下来,来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早已经聚集在校园里填报志愿。第一个过来找我的人居然是杨宇。她一脸青春洋溢的笑容问我:“大帅哥,考多少分?”
  “呵呵-”我冷笑两声。
  “你这笑是什么意思?”杨宇说。
  “如果咱俩可以互换身份,我希望走进考场的是你。”我说。
  杨宇盯着我沉默了半天,说:“程功,从我和你成为同桌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了,你想弥补你过去浪费的时间,你想把握住人生的这次机遇,而且你没给自己留后路。”
  “可是我没有把握住。”我说。
  “你知道这几天我在思考什么吗?究竟是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杨宇说。
  “哪个重要?”我问。
  “我觉得对于我们来说,过程重要。”杨宇说。
  “为什么?”我问。
  “拼搏的过程会让我们积攒很多经验,会让我们变得坚韧不拔。我们都还年轻,真正的生活考验还在后面。当我们真正独自面对生活的时候,我们会变得很强大。”杨宇说。
  “谢谢你!我会记住的。”我说。
  “你究竟考了多少分?”杨宇问。
  “467。”我说。
  “哎呀-可以呀!别太悲观,这个成绩没准可以上本科呢。”杨宇说。
  “怎么可能?去年专科的分数线都是450多,好一点的专科提档线更高。”我说。
  “我问过了,平时班级里成绩跟你上下的,或者比你成绩还好的,都没有你高。”杨宇说。
  “我们班级才几个人,这可是全省的竞争。”我说。
  就在我俩聊天的时候,坐在树下的老关大声喊道:“同学们快过来,文科分数线出来了。”
  四散的同学们瞬间把老关围得水泄不通,“多少?关老师,多少?”同学们急切的询问。
  “专科一批385,专科二批245。”老关大声念道。
  “啊?怎么这么低?”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喊道。
  “快比去年降了100分。”有的同学说道。
  “你有希望了!”杨宇拽着我的胳膊喊道。
  “关老师,本科呢?”同学们焦急的问。
  “本科一批487,本科二批445。”老关喊道。
  “啊?哦!”同学们有的高兴的跳起来,有的差点把自己锤死。100多号人瞬间炸开锅。
  “你过了本科线,你可以报本科了。”杨宇眼含热泪的看着我说。听到445这个分数的时候,我不敢相信,直到杨宇看着我说的时候,我才相信。
  “程功,你考了多少分?”老关走过来问我。
  “467。”我说。
  “嗯-可以了。你的底子太薄了。正常来说,通过你这一年的努力,你可以考得更好。但是今年的高考题可以说是近10年最难的,拔得太高了。你这种抓基础的不占优势了。”老关说。
  “谢谢您这一年对我的鼓励、关照,关老师。”我给老关鞠了一躬。
  “不是我关照你。是你自己的拼搏让我注意到你,是你自己让我看到了你能行的希望。小伙子,未来加油!”老关语重心长的说完,拍了拍我的背。
  “谢谢关老师。我会继续努力。”我说。
  “杨宇你有什么打算?家里人怎么安排的?”老关问道。
  “我打算考成人高考。”杨宇说。
  “好-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打倒。你的实力上一本绰绰有余。既然老天想以另外一种方式考验你,迎战就好了。你可以,无须畏惧!”老关说。
  “好的,关老师。等我好消息。”杨宇说。
  老关看了一眼手机,突然对着另外一个同学喊道:“才斌你过来,快过来!本科二批降分数线了,444啦。你可以上本科了。”
  “什么?关老师,你没逗我吧?!真的吗?”才斌跑着过来。
  “真的,刚发的。你看!”关老师把手机递给才斌。
  “啊!我能上本科了啦-”才斌搂着老关,两人都激动的哭了。
  看着杨宇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好想把她搂在怀里,我们痛快的哭一场。
  我刚到林业一中补习的时候,除了棍哥,几乎没有什么认识人。第一次摸底考试后,我和杨宇分到了一桌。她是本地人,应届是在外省考的,由于父母工作调回本地,她也跟着回本地补习,但是学籍、户口迟迟没能调回来。等到调回来后,已经不能满足我们当地的高考政策。我们坐到一桌后,她经常把我们当地买不到的复习资料给我看,偶尔从家里带些好吃的分享给我。我回家时骑的自行车也是她的。她的成绩考个一本富富有余,可是上天却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看着跟我们一起高兴的杨宇,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报哪所学校?”杨宇问。
  “我看了下去年的二本学校的提档情况,我想报大连民族。”我说。
  “我听说那个学校一般啊。”杨宇说。
  “是的,我也打听了下。可是大连是我比较喜欢的城市。”我说。
  “另外,它是一所民族院校。少数民族才有优势,你是少数民族?”杨宇说。
  “嗯-我是蒙古族。”我说。
  “哦?那你是不是高考还有照顾分啊?”杨宇说。
  “有,可以加10分。”我说。
  “啊?那你就是477啦。太棒了,又可以压倒一批人。”杨宇说。
  “嘿嘿-这个是父母给的。”我笑着说。
  “大连民族去年的提档线是多少?你看了吗?”杨宇问。
  “看了,就是二本线。”我说。
  “如果,你想去,可以试试。”杨宇说。
  “我想好了,提前录取我报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我想当兵,可是好多军事院校不要补习生。第一志愿就报大连民族。第二志愿就填个区内的院校,我想学经济,所以就报省内的财经学院。”我说。
  “好-我支持你!”杨宇坚定的说。
  “一会儿填完志愿你打算干什么?”杨宇问。
  “没事了!等我们镇的其他同学都弄完了,一起回去。”我说。
  “如果你有时间,去我家坐坐吧。以后你来回上大学走,路过我家的时候,可以过来坐坐,也算有个休息的地方。在这,我没有什么同学、朋友。这一年里,你是唯一的一个同学兼朋友”杨宇说。
  “好的,我跟刘木易说一声,叫他不要等我了。”我说。
  结果棍哥这个鸟人非要跟我去,而且还叫上了木果、小虎。杨宇看着我们一帮人一起去,也没说什么。最后只在杨宇家坐了10分钟我就提议离开了。
  有些人、有些地方,我们心中想着一定要再见,一定要再去。可是一转身却没再见,没再去过。许多年后的一天,我接到一个SJZ的陌生电话。
  “喂-是程功吗?”电话那头的女孩说。
  “是我。”我答。
  “猜猜我是谁?”女孩笑着问。
  “杨宇。”我答。
  “你怎么你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杨宇惊讶的问。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声音。”我说。
  “还好吗?老同学?”杨宇问。
  “勉强活着。”这是别人问我最近怎么样的标准回答。
  。。。。。。
  我们在电话里聊了一个多小时。杨宇后来通过成人高考考上了天津的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跟男朋友,现在已经是老公,回到SJZ。两口子经营一家建材公司,有一儿一女,家庭幸福美满。
  人生有那么的多的选择和被选择。我们常常后悔当初没做那个选择,没被那个选择选中。可是那个选择真的适合我们,真会比现在好吗?谁能肯定?
  第一次人生重大的选择或者说被选择揭晓。大连民族没有选择我。2003年它在我们省的提档线就已经超了一本线。我选择的省内财经大学,接受了我。
  小虎考了587分,成功考入人大财管系,并得了一年奖学金。2003年,北大在我们省的提档线是587分。小虎的名字被刻到地方一中一块黑色大理石做成的光荣榜上。我们集体冲大理石三鞠躬,没等我们默哀,小虎就把我们推走了。
  棍哥考了477分,被省内师范大学录取。
  茧子哥考入延安大学体育系。用他自己的话说,和小虎的人大还是亲戚关系。
  李慧是理科生,我忘记了她的高考成绩。她也被省内师范大学录取。和棍哥成了校友。
  老四和程晶晶手拉手考入QQHE的一所专科学校,一个专业一个班,两人很是满意。周末的时候他们还去哈尔滨找大头聚过几次。
  李岩考入省内工大。
  其他一些同学,如千年老二张晶晶考入厦门大学。木果考入青岛的一个专科学校。刘婷婷考入海南大学。老姐鲁美考入张洋的大学。又和张洋在一起,可是这回她变成了师妹。
  2003年的夏天,我们过得最洒脱。结果都已经揭晓,而且没有人想要再挣扎一下。所以坦然接受现实,享受最后在一起的时光。我们9、10个人每天混在一起,一起爬山,一起蹚水、一起采蘑菇。卖完蘑菇,一起吃烧烤、喝啤酒,直到路边摊打烊。一起回北河一中看我们曾经的教室,看我们曾经租过的房子,走我们曾经走过的每条小路。我们想把一切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美好回忆刻在脑子里,带到大学,直至带到坟墓。我们虽然说着,每年放假回来还可以聚。但是我们心里也都清楚再也不可能像以前,像现在这样。
  到了8月底我们拿着录取通知书,一起坐火车去市火车站买票。我、棍哥、李慧、李岩我们的学校都在省府,从市到省府要40个小时,好在不用倒车。提前7天售票,凌晨12点开始放票。那时候没有线上买票,只有现实中的黄牛。我们22点多到火车站,售票窗口早已排了长长的队伍。大部分人手中都拿着学生证或者录取通知书。但是,排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手里只有现金。12点准时售票,过不了10分钟硬卧就被抢空。最前面的几个人手里拿着一沓卧铺票,毫无忌惮的在旁边加价卖。那时的火车票还不是实名制,谁都可以买。好在我们只买硬座,所以也不羡慕那几个黄牛。大学四年,除了一年去舅舅家过年,其余7次都是排长队,买硬座,坐卧铺只是我脑袋里的奢望。硬座都要在市火车站买才能买到,我们小镇只有站票。
  买完火车票就开始了送别潮。先送大头、茧子哥、小虎,又送张晶晶、老四和程晶晶。在火车站又碰到好多同学,也都一起送了。最后只剩下张洋送我们四个。那天,母亲做了一桌子饭菜,都是我喜欢吃的。不断的往我碗里夹,嘴里念叨:“多吃点,多吃点。40多个小时,可别饿着。”就好像我要靠这一顿饭抗40个小时。我像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样,不断的往嘴里塞。母亲又说:“慢点吃,别噎着。”哥哥给我买了两方便袋的食物,桶装方便面、矿泉水、饮料、火腿肠、饼干等等。母亲把方便袋打开看了又看,自言自语的说:“这些东西应该够了,是吧?”哥哥安慰母亲说:“够了。不够车上也有卖的,想吃啥自己可以再买。”母亲说:“对对,身上的200块钱放好,想吃啥自己买。”当我吃完饭,拎起皮箱,背起背包要走的时候,母亲走到外屋去看炉火。我对着母亲的背影说:“妈,我走了。”母亲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只是背对着我点了点头。以后的每一次离家远走,母亲都没有出来送过我。她在屋里默默的哭泣。后来我逗母亲:你就出来送送我呗。母亲笑着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不敢想、更不敢看你一个人背着包离开的样子。每次都是哥哥把我送到火车站。
  这趟火车是唯一一趟从我们市到省府的火车,全程2500多公里。车票我们从始发站买,上车可以从小镇上。当我到火车站的时候,棍哥他们已经在等我,我让哥哥先回去了。今年小镇火车站人很多,毕竟考上省内大学的人还是多数。小镇火车站里挤满了送站的家长和同学,三五围成一圈,有说有笑。离火车进站还有半个小时,我们五个人也围在一角聊天。
  “张洋一会儿不许哭啊。”李慧逗张洋。
  “才不会呢。”张洋笑着说。
  “老大也不哭哦!”李岩说。
  “老大可没准。”棍哥说。
  “嗯-你们得多给我准备点卫生纸。”我说。
  “没问题,哥们这有一卷呢。”棍哥拍了拍了背包。
  “自己留着吧,怕你跑肚窜稀不够用呢。”我说。
  “张洋同学,现在什么心情?”李慧问。
  “跟你去年去大头走时的心情一样。”张洋说。
  “哦?我去年可是感觉被甩了一样啊!”李慧说。
  “不就是这种感觉吗?你们纷纷跑到大城市,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张洋说。
  大家不知道如何安慰张洋。
  “等你毕业了。咱们一起闯天下。”我说。
  “我比你早毕业两年呐。怎么一起闯啊?”张洋说。
  “没关系。你毕业了,先到省府找份工作,等老大两年。”李慧说。
  “对,先养这个小白脸两年。”棍哥笑着说。
  “哎-我是一个专科生,哪那么容易在省府找到工作。”张洋叹气的说。
  “那就让老大养你。”李岩说。
  “本来也应该老大养嘛!”李慧说。
  “我养!没问题!”我说。
  “逞能!你上学读书自己养自己都费劲。”张洋说。
  已经开始检票进站台了。张洋紧紧的跟在我旁边。进了站台后,张洋把我拉到旁边单独说话。
  “路上照顾好自己。打电话费钱,要经常给我写信。不许和班级女生来往。”张洋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放心!到了学校以后我就在脑门上贴上:名草有主,非礼勿视。”我说。
  “贫嘴!省城有来自各个市的美女,你可要经得住考验。”张洋说。
  “放心吧!哪个市的美女也没有你好看。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美的。”我说。
  “这还差不多。”张洋说。
  “呜-呜-”绿皮火车打断我俩的谈话,缓缓进站。
  “走吧!别缠绵了。”棍哥走过来说。
  “着啥急?让他们先上,座位还能没了?”李慧说。
  “走吧。咱们行李多,晚了没地方放。”我说。
  我们一群人挤向车厢门,棍哥先上去,我把行李一件一件递给棍哥,然后李岩和李慧又上去。我拉着张洋的手说:“我走了,不要太想我。”我强挤出一个微笑。
  “才不想你呢!”张洋也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上不上,不上别挡着门。”乘务员在旁边嚷道。
  “我真走了。我爱你!”我说。
  “我也爱你!”张洋松开我的手。
  我转身上了车。小镇是一个小站,只停留5分钟。我上车后匆匆走到座位上,张洋在车厢外也跟随我一起跑。棍哥和李慧已经把车窗抬了起来,我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拉着张洋的手。我们深情的望着彼此,傻傻的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
  “呜-呜-”火车缓缓启动。张洋跟着火车一起小跑起来,不断冲我挥手,“再见!爱你!”淹没在风中。
  看着留在站台上的张洋,想起了去年的我。那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一种无力、无助的感觉,一种心底冰凉的感觉。
  2022年5月28日夜
  端午假期回了趟家,回去时候好好地,回来时候被隔离了,7天居家隔离。哎-真是疯了!好吧,尽管隔离天数算年休假,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利用这七天,尽量多写点。争取能在今年8月写完。后面还得留出两个月时间备考。
  2022年6月6日日于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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