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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你说你能是好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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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健那天晚上到底没留在家里陪李孟姜。
  他躲在门栋邮箱一侧,耐心等着梁从和卢建华不欢而散,亲眼看着这两个男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才从楼里走出来,神情黯淡的离开滨江大学教师住宅小区。
  梁从说的没错,邢健就是不想陪李孟姜,除了不想听她絮叨家里进了陌生人,还不想听她数落他的考研失利,尤其不想听她提到唐棣。
  邢健知道李孟姜一定会提唐棣,自从她觉得邢健可以找女朋友了,莫名其妙的,她就把唐棣框定成唯一人选。
  邢健为此常在心里回复他妈,他要找唐棣当女朋友早就找了,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大学,他有大把的机会,何必等到现在,现在是花儿也谢了,叶儿也落了,黄花菜都凉了。
  一想到这些草衰花落的词汇,邢健的心情就更不好了。他一路晃到滨江大学校门口,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跨进去。
  宿舍此时一定很热闹,可邢健觉得身处其中他会更加心烦意乱。于是他决定去校门口那家24小时便利店,买半打啤酒,坐在门前台阶上慢慢喝。等酒喝完了,也许几天前发生的一团乱麻他也就理清楚了。
  便利店门口两个工人正在更换灯箱广告。
  邢健只能拎了酒进店去喝,靠着窗边的简易桌,他开了一罐啤酒,仰头一气儿猛灌。
  最后一口啤酒咽下去的时候,余光中一个姑娘端着一碗泡面逛荡逛荡的走过来,走到邢健身边。
  邢健要是天线宝宝,此刻头顶上那根天线一定晃动起来。是的,他的美女探测器接收到信号了。
  邢健趁着扔啤酒罐的功夫,把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身材没得说,高挑挺拔,目测应该有一米七吧,跟他一米八五的身高简直是黄金搭配,站在一起既不会有两根电线杆的观感,也不会感觉邢健手里拎了个菜篮。
  可惜只是侧颜,邢健不敢贸然把评分打到9.5以上,他怕姑娘猛一扭头,然后惊喜就变成了惊吓。
  大概是老天有意成全吧,姑娘不经意间扭了一下头,吸引她的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因为妈妈不肯给他买薯片,他站在收银台前又蹦又跳,哭闹声引众人侧目。
  店里的人都看男孩,唯独邢健偷眼看姑娘,明眸皓齿、剑眉朱唇、鼻若悬胆、面如满月,每一部分都长在邢健的“点”上,还有那茂密黑直的长发,垂在胸前的两络拉出两个柔软的弯钩,看得邢健心都要化了。
  邢健心想,妈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啊,而且还在他的活动区域内。然后仿佛是老天警告他“美女勿近”,“嗵”的一下,来了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那个漂亮女孩。
  邢健本能抬头,寻找声源。
  是新换上的灯箱广告,因为工人的误操作,它成了大钟的巨型钟摆,撞破了便利店的玻璃门,直奔哭闹的男孩而去。
  男孩应声倒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男孩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尖叫着冲到儿子身边,把他翻过来查看伤情。
  鲜血从男孩的脖颈处汩汩的涌出来。
  “快来人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儿子。”妈妈的哭喊撕心裂肺。
  邢健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率先跑到男孩身边,接着是那个漂亮姑娘。邢健良好的心理素质这时也起了作用,他打了120,准确报上地点以及男孩伤情,之后才围拢过去看要不要帮忙。
  中年男人已经按住了男孩脖颈处的伤口,看来是想通过按压止血。
  “你按错了地方……”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坚定而宏亮。
  邢健循声望去,竟然是那个漂亮妹子。
  “我是滨大附院的大夫。”中年男人冷冷回了女孩一句,潜台词是我是专业人士,你不懂就不要瞎BB。
  “他要是成年人你按这儿没错,可他是孩子,你按压静脉的同时也按住了他的气管。”女孩不惧权威,大胆说出自己的判断。
  中年男人抬头扫了女孩一眼,目光露出一丝迟疑。
  女孩敏锐感到男人的不自信,她走上前去,抬起男人按压男孩的手,稍稍往上挪了一公分。
  就是这一公分,男孩长吸一口气,仿佛在水下憋闷了很久,终于抬头露出了水面。
  众人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男人盯着女孩,眼神里有了尊敬和客气,“请问你是?”
  “我是医学生,还没有毕业。”
  然后女孩便不顾众人对她行医资格的质疑,蹲身全面接手男孩的救治。
  她先快速检查男孩全身,发现几块深深扎入皮肉的碎玻璃,不过她说这几块玻璃没什么大问题,待会儿让急诊的医生作个清创就好。
  男孩妈妈愁容还没完全展开,女孩接着给她一记当头闷棍,她说男孩左臂静脉凸起不正常,这可能会要孩子的命。
  中年男人顺女孩指示看过去,看完他不吭声了,显然赞同女孩的结论。
  邢健踮脚看了一眼,果然,孩子肉乎乎的胳膊上血管毕现,像一条条在土里辛勤劳作的蚯蚓。
  男孩妈妈扑通一声跪下来,声泪俱下恳求女孩一定救救她儿子。
  女孩只说她尽力而为,然后便沉着冷静的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她请店员准备酒精、胶布、医用手套、矿泉水,还要一根干净细长的软管。
  幸好是在便利店,东西很快准备完毕。
  中年男人眼见着女孩手腿麻利的将软管跟矿泉水瓶绑到一起,他试探着问女孩是不是在做单向阀,难道她怀疑男孩有气胸?
  女孩气场十足的回答不是怀疑,是肯定,接着手指便在男孩肋骨处比划。找准位置后,她冲着众人大喊,“谁有刀,要锋利的,能做外科手术那种。”
  众人面面相觑。
  店员小声嘀咕了一句,“便利店里啥都卖,就是不卖刀。”
  邢健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掏出那把陪了他好几天的美工刀。
  “Perfect。”女孩看刀不看人,还命令邢健也蹲下来给他们当帮手。
  邢健眼睁睁的看着女孩消毒完毕后拿刀朝男孩胸口正中扎过去,稳准狠的完全不像个新手。
  鲜血从刀口处涌了出来,邢健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你干嘛呢,还不赶紧把管子递过来。”
  邢健听见有人跟他说话,他睁开眼睛,正好撞上女孩焦灼的目光。他的耳畔“叮”的一声响,邢健知道那是心动的声音。
  “管子!”女孩咬牙切齿的两个字把邢健从不知在哪里的云游拉回到现实里。
  邢健赶紧双手把软管奉上。
  女孩把管子抓过来,再次稳准狠的插进男孩胸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邢健高举的矿泉水水瓶上。
  “咕嘟”,一个小气泡羞羞答答的冒了出来,接着是两个、三个,而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仿佛嬉戏的鱼群吐出的泡泡,以此表达它们遨游大海的欢畅。
  男孩再次深吸一口气,这次他睁开了眼睛,懵懵懂懂看着周围的一切。
  男孩妈妈喜极而泣。
  救护车到了,众人合力把男孩送上车。
  一场意外就此平息,便利店恢复宁静。
  回到桌边,邢健和女孩没法再装陌生人,邢健盘算着怎样开口才能让女孩印象深刻,没想到倒让女孩抢了先。
  “Goodjob!”
  女孩见邢健一愣,赶紧改口,“我是说,刚才你干得漂亮。”
  邢健本来想说“哪里哪里”,可话一出口却变成“敢问姑娘芳名?”这话他自己听来都觉得油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女孩面前,他那些信手拈来的技巧都不起作用了。
  女孩淡淡一笑,“请叫我**”。
  这个答案可高级多了,既化解了尴尬,又传达了幽默,还礼貌的回答了女孩并不想回答的问题。
  邢健没法接话茬了,他朝女孩举了举啤酒罐,又一口接一口的喝了起来。
  眼角的余光中邢健看见女孩一勺就卷起一半的面条送进她的樱桃小口里,他没想到那张嘴有那么大的弹性空间,运动几下鼓胀的腮帮便平整如初。
  女孩接着来了第二口,就这样吃完了面条。她又端起面碗喝汤,喝得酣畅淋漓、duangduang有声。
  不是真心热爱泡面,很难吃出这种声情并茂的效果,还有气壮山河的阵势。
  邢健有点恍惚,这类爱泡面女孩他还认识一个,他还笑过她的吃相,说她是护食的小狗,不管谁靠近都会六亲不认给你一口。他还说她口味独特,热爱泡面?简直就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来者”。邢健一个激灵,莫不是GRLUC公司已经……随即他就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会的,不会这么快,这才几天啊,再说他还没付钱哪。
  女孩扔了泡面盒子,推门走出便利店。
  邢健双腿完全不跟大脑商量,抬脚就跟了出去,还伸手拦住了女孩。
  女孩挑眉看着邢健,一副准备好迎接疾风的作派。
  邢健被女孩一瞪,鼓起的勇气泄了大半。
  “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的,我的……”邢健想不出理由,他发现他的大脑完全转不动。
  “没电了?”女孩貌似善解人意。
  邢健忙不迭点头。
  “可你刚还用你的手机打过120,那个救护车是你叫的吧?”
  邢健顿时语塞。
  “算了,也许你用手机最后那点电量救了那个孩子。”
  邢健觉得这个女孩也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很好,他喜欢善变,善变就说明她多面,能不断给他新鲜感,恋爱中的人谁也不喜欢对方是碗白开水。
  女孩递上了手机,邢健接过来输入一串号码,按了通话键。
  后裤兜传来欢快的铃声。
  邢健把手机还给女孩的同时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闪得很欢快,邢健把它当作是在庆祝胜利。
  “刚才输进去的电话号码是我的,callme。”邢健说完还冲女孩眨了眨眼睛。
  女孩一脸平静的看着邢健。
  “你不call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有你的电话号码,那我call你。”
  “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新鲜玩意,我还以为你跟那些俗物不一样,你是个高尚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邢健瞅准了女孩身后的柱子,他觉得可以来个“壁咚”,这女孩看似与众不同不喜欢低级趣味,可是再特立独行再高雅脱俗,邢健自信也抗不住他的“壁咚”。
  邢健本想伸出两条手臂,借助柱子对女孩形成合围之势。可是今天他的技巧完全不在线,临着“咚”那一刻,手臂只伸出一条,而且他的身体还本能抗拒跟女孩过于亲密的接触。他斜了身子挡着女孩,远远看去不是吃撑了就是饿狠了,得靠扶墙才站得住。
  女孩冷眼旁观邢健拙劣的表演。
  “我果然吸渣……”女孩说完叹了口气。
  “我怎么渣了,我刚才不给你递刀子,你能救那孩子?”这个渣字今天邢健听来格外刺耳,所以他只关注了他的渣,没注意女孩说自己吸渣。
  “你不搞艺术吧?画画、雕塑都不挨边?”女孩反问邢健。
  邢健不明就里,不过还是如实摇了摇头。
  “看着也不像,你就是个公子哥。”
  “公子哥怎么了,吃你的了?喝你的了?”邢健有点生女孩的气了。
  “不搞艺术还成天带把美工刀,你说你能是好人吗?”
  女孩说完扬长而去。
  邢健如石化入定一般站在原地不动了。女孩的话如重锤,字字锤在他的心房。
  “这才几天哪,你就这么迫不急待改弦更张,你只见新人笑,你听见旧人哭了吗你?”邢健自语道,“人家女孩说的没错,你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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