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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坎特伯雷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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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时的航程转BJ,飞机直飞维也纳,十四个小时到达奥地利领空。
  飞机在同样一片轰鸣中从云层里下降,好像白鸟一样轻盈,停靠在施威夏特机场。他们在正午登机,落地已是黎明,天光微亮。
  这是路西安长这么大第一次坐飞机,还是头等舱。他太紧张了,硬是睁了一夜眼,没办法入睡,就像小时候在春游的前一天彻夜难眠。
  舷梯降下,路西安顶着个熊猫眼走出舱门,阿尔伯特紧随其后,手中提着一个装电脑的公文包,这就是他全部的行李。
  路西安往旁边站站不挡住别的乘客,用力伸了个懒腰。七八月份是盛夏,气温比较炎热,基本温度在32℃左右,但他有种当年通宵早上从网吧出来浑身冷嗖嗖的感觉。
  “我们怎么去公司啊老A?”客运大堂里路西安冲阿尔伯特问到。
  “左总管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公司派人来接机。”阿尔伯特提着公文包朝出口走。
  “等下。”
  路西安叫住了他,然后凑过去一个合拍,摄像头对准自己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发给老妈,任务完成。
  “这是在干嘛?”阿尔伯特疑惑。
  “别介别介,家里有个老妈,录个视频证明我到了。”
  “行吧,”阿尔伯特说,“你先去拿托运行李,我在海关出口等你,回头见。”
  “完全没问题!”路西安信誓旦旦。
  可阿尔伯特前脚刚走他就后悔了。
  维也纳,位于多瑙河畔,是奥地利的首都和最大的城市,世界音乐之都。路西安此刻感受到了浓浓异国风情,站在人流中央发愣,标牌上的字一个不认得,感觉自己一下成了不识字的老农民。
  路西安用他蹩脚的德语左拦一个乘客右拦一个乘客问路半天,不断打着手势好让这些老外明白自己的意思。去卸货区重新拿回行李,一个大旅行包背在背后,左手俩包,右手推个行李箱上面再搭两,好好一个小伙子快要被埋没在行李的海洋了,好不狼狈。
  以至于过海关的时候警察都觉得他是逃难的,扣下来核实了好几遍签证,愣是把行李都翻了一遍,其中几个非常显眼的红色塑料袋吸引了警官的注意。路西安从中国带的一众土特产全部遭殃,整整十斤的腊肉,还有粽子酥饼,大量携带未经申报的土特产,罚款四百欧。
  路西安欲哭无泪,咬着牙接过那张海关罚单,警察叮嘱他一个月内到海关驻邮办缴费,违规品全部扣下处理。四百欧啊,这点东西要不出国哪能这么值钱。
  出了机场,外面是绿化极好的车道,作为全奥地利最繁忙和最大的机场,即使在清晨也熙熙攘攘,不断有计程车和C+K汽车从机场驶出。阿尔伯特在路边上等他,抽着支万宝路香烟,正好烟头燃尽,在垃圾桶上按灭。
  “怎么花了这么久,还顺利吗?”见他来了,阿尔伯特开口。
  “开门红。”路西安手里攥着那张罚单,面容痛苦,放下手中各种行李挺直自己酸痛的老腰歇歇,“然后嘞,现在该干嘛了?”
  “公司的人已经到了。拿上行李,我们先去公司,然后再讨论你的住宿问题。”他朝着路边停靠的一辆黑色宾利商务车抬手示意,车辆立马发动油门靠了过来。
  走下车的男人是个德国人,墨绿色的西服,两列排扣,口袋里装着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深棕的发色简直天生与他相配。
  路西安用大学自学的蹩脚德语打招呼:“GutenTag!”
  面前的男人像是没听懂,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你好,想必你就是左总管推荐的那位路先生了。我是人事部专员安德烈,负责你的入职手续,很高兴见到你。”
  路西安万万没点到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中文,感情满世界都在说中文。
  “你好……”
  “你不必疑惑,我们大多数部门都要求掌握汉语,英语,印地语,西班牙语,俄语这五个世界上最高使用率的语言中的三个以上。你可以放心用中文跟我交流。”安德烈专员轻描淡写,伸出一只手。路西安望着他伸来的手想了一会,握了上去。
  他俩非常严肃地握了个手,好像两国领导会面。
  路西安意识到语言天赋在他们这是一点也不值钱,忽然感觉自己什么都不会了。
  “哦……哦!”路西安深吸一口气,硬气,就是硬气!拿出庸人的骨气来!
  安德烈专员轻车熟路地拉开后备箱,在他的帮助下所有行李大包小包一顿塞,把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废了好大力才把盖合上。
  “请上车吧,今天的杂务还有很多,时间不等人。”
  安德烈专员上前打开车门,手掌摊开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阿尔伯特丝毫不客气,放完行李就低头弯腰坐进米白色内饰的车内。
  “好了好了我搞定了。”
  路西安带上车门,从后座上车,坐稳便向安德烈专员示意。发动机运转,车辆缓缓驶动。
  “路先生,这里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署一下。”安德烈专员夹着笔递出牛皮纸袋包裹着的一叠文件,“其中有一份劳动合同一份保密协议,我们离目的地还很远,签署前你可以仔细看一遍。”
  “不是吧,你们搞炼金的公司也有劳动合同这种东西?还真是米德加特炼金有限公司?”
  “我们是正经工作。”安德烈在开车,阿尔伯特替他说,“重点是保密协议,你应该看看——由于我们接下来要去的‘米德加特炼金有限公司’具有强烈的特殊性,我们的工作涉及到现代社会不曾知晓的阴暗面。因此,你有义务保密与公司相关的一切所见所闻,包括你在中国遇见的那条飞龙。如果泄露并严重影响到公司利益需求,后果自负,且最终解释权归公司所有。”
  “泄露倒不至于……我口风还挺严的……”路西安拍了拍那几百页不止的文件,“可这也太厚了吧?这里到底有多少坑啊?”
  “没什么坑,基本都是些注意事项和条例讲解,闭着眼签就完事了。”老A不厌其烦,“我们所有人都签过,例行公事。”
  “好,老A我信你一回!”路西安一咬牙,秉承着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面对这份厚厚的文件,直接翻去了最后一页,签署上了“路西安”三个字。
  安德烈专员接过签署完毕的文件,放在了车挡风玻璃后面,紧接着打开抽屉递给他一个平板电脑,看不出是什么牌子,没有显示电量,没有信号,简洁的青色界面。
  “坐车还给平板玩吗?”路西安傻不愣登。
  “不,是让你按指纹。”阿尔伯特插了句话,“按下去,你就正式成为米德加特公司的一员。”
  路西安手捂着脸一顿叹气一顿揉:“不是,咱能早说清楚就早说清楚好不好?”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路西安对着屏幕中心按下指纹,扫描读取,空荡荡的屏幕刷新出了他的照片,底下是一行讯息。空洞的机械女声讲这段文字报了出来。
  “指纹已入库,编号AL-EN-0004。档案开通完毕。路西安,欢迎你正式加入米德加特公司,自聘用之日起签订五十年期劳动合同,缴纳六险两金。工牌和证件会尽快制作完毕交到你手上。”
  “0004的序列……系统没有搞错吧?”
  AL和EN分别指Alchemy和Engineer,指炼金工程师,但是后面紧接着的序号让安德烈专员听到都吃了一惊:“炼金工程部门0010以上的序号不是都封档了吗?”
  “没错,别担心。这是路长泽博士当年的编号,如今为他重启了。”
  安德烈专员消化了一会,想要开口,但秉承着职业守则没有多问。
  而路西安更在乎的是个五十年期劳动合同。
  “有没有搞错,五十年合同?”路西安差点惊掉下巴,“什么公司也不带这么压榨的吧?”
  要不是车里伸展不开他早就跳起来了,他老老实实上班也不过六十多岁退休,搁这干他得干到七十一,他能不能活到那天都是个问题。
  坏了,已经签完了,他要在这家黑心企业工作到死了。
  “入了炼金这个坑没几个能走掉的,你大可以放宽心。六险两金,我们的福利很好。有住房补贴工伤保险,如果你在工作中出现任何意外导致死亡,我们还会为你在最好的地段购置一块墓地。公司每年都会组织祭祀。”阿尔伯特淡然回复。
  “你的意思是……我在这上班还有可能挂掉?”
  “你所在的炼金工程部和我这边的特别行动部是工伤率最高的两个部门,每年总会有那么几个走火入魔的喂自己吃枪子,或者进了怪物肚子里。不用过度担心,公司一直有把职工工伤率控制在百分之五以下,你会没事的。”阿尔伯特说。
  安德烈专员手握方向盘等红绿灯,从后视镜里看了路西安一眼:“严格来说,找不到尸体就不算死伤。”
  “安德烈,别吓唬新同事。”
  路西安真被吓到了,这家公司远比他想象的黑暗:“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违约的赔偿金你几辈子也还不完,在外面乱说乱传被送去精神病院也说不定,不如先上两天班试试看。”阿尔伯特说。
  路西安怀疑起他刚签的是份卖身契了,车轮经过减速带一阵颠簸,他现在坐在去往种植园的马车,有数不尽的棉花等着他摘。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早高峰,行人匆匆,每个国家都是一样的,像底层打工人都是奴隶阶级,不接受也得接受。
  两小时车程下来,坐得他腰酸屁股疼。
  “快要到了,”开车的安德烈专员提醒,“平时上班地铁U9号线,坐到底站,往北步行十五分钟。”
  路西安探头往窗外看,车辆一个转弯驶入一段柏油路。映入眼帘的是两排高大的梧桐树,仿佛构建起了一个巨大又翠绿的门廊。日光平铺而下被一层层树叶遮挡,投在地上成了星星点点晃动的白色光斑。
  这宏伟的门廊一直向前延伸,道路尽头是一片修剪工整的草坪,精美的喷泉建在草坪中央,引领着后面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群。
  他以为传说中的米德加特公司应该是一座宏伟壮观的高科技大厦,要么就像eva里的指挥部一样干脆建到地下。
  他被想象力限制了,这里美的像一座庄园,光线中漂浮的小颗粒在空气中摇曳,窗外微风鼓动着葱绿的树叶摇曳,哗哗作响。围墙耸立,印着槲寄生的公司标识,两扇铁栏门,安保人员守在门口,安德烈专员从车窗中出示他的工牌,摄像头转了过来,无声地扫描读取数据,铁栏门打开放行。
  “欢迎来到米德加特公司驻欧洲总部……坎特伯雷公馆。”阿尔伯特轻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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