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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卷地，飞沙走石。这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我只觉得手腕一凉，被人拉着往下坠，耳边呼呼的风声，也不知要掉到哪里。
落地的一瞬，我歪在地上，触手阴凉。阴戾的风和耳边的呼啸的声音一并消失。睁开眼环视四周，黑暗中只有那老头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上方。
我顺着他的眼睛往上看，漆黑一片，看不出任何眉目。
“此处是老夫坟茔，姑娘八字倒好，也是命不该绝，竟然能叫老夫连人带魂的拽下来。”
我听着糊涂：“老爷爷，您也是鬼？”
“死了几百年了。”老人捋着下巴上零星的胡须，“那个好厉害的女鬼是怎么回事？”
我摇头：“不太清楚，就只知道她生前枉死还是惨死，反正是冥府不收的那种鬼。后来埋在北面那座只有石头的秃秃山上，说是死了九十八年，今年被人配了冥婚，拉着我那苦命的同学来结婚。我就是被那厉鬼盯上，被迫去阴阳市看她跟那高个结婚的！”
老人家大惊：“九十八年啊……还能有人给配冥婚……”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老人捋着胡须微微摇头：“不对，蹊跷。”他转眼盯着我，“四十九年一进程，说得是这人死后若没入冥府轮回，只要安守本分，在七七四十九年之时可重入冥府。这女的不在四十九年前配阴婚，自然可以入冥府，现在是第二个四十九年，本可再入冥府，却不入，反倒现在跟人配冥婚害人性命……她若是再等个四十九年，去戾气方可修道，将来还有望位列仙班……她怎么就不偏不倚……说不通！”
我大概听懂了：“就是想入轮回的话早在死后第四十九年就可以写申请，位列仙班的话再等四十九年也行。可是她不当不正的，不太正常。”
老人点头：“苦主不害人才能入冥府，给配阴婚就是害人，自修成魔的也有。你说她埋在北面山上，山秃，无人住，白天有人上去玩，可日暮阳光，害不了人。山阴那边没有路，自然也是上不了山……这么多年戾气还没散，也是奇怪。像是……”老人说到此打了个激灵，又不说了。
“像什么？”我好奇。
老人摇头：“嗯，不能说不能说，业障。”
“业障？”我茫然，“说出来能有业障？”
老人思量再三，再一次看向我：“姑娘几时生？”
“子时。正。”
老人大惊：“那便是了！有人养鬼，要姑娘命！”
“要我命？为了要我的命所以养鬼？四十九年前就知道我能生在什么时候！？”我觉得难以置信，“这也太神了，没准四十九年前我还是上辈子那个人呢，没准我还是个小动物呢！夜里十二点出生的人那么多，怎就偏要我命！”
老人别有深意地看着我：“或许是养了不止那一个，也盯上不止一个，只等某个合适的时辰，放出来索命。所以姑娘才能长这么大，不然杀个婴儿不更容易嘛……”
我恍然大悟，难不成这才是无常三日后才取我性命的原因？
“姑娘要去阴阳市的事想必是推不掉的，那女鬼邀你你若不去，恐连累家人性命。躲在我这坟茔只安全一时，若叫那女子察觉找进来，对你我都不好。老夫可送你一程，但说好了，姑娘若是能平安回来，就把这坟给老夫修一修。再给老夫烧几身衣裳。”
我也不愿在这种时候和那女的碰上，无常不在，我只有死路一条。既然他约了我去阴阳市，想必是等在那里的，总不能是骗我过去当街展演女鬼吃我这么残忍的戏码。
“行。我若有命回来，给您烧衣服修坟。”
“得嘞！”老人欢欢喜喜从身上拿出一张破纸，闭上眼捻诀念咒：“无常二爷且听那小老儿所求。”说着就围着我转圈，念叨起来：“焚符念咒辨阴阳，枯坟老树窄道长。鬼使不在难觅道，投财使鬼立道旁。”他一边念一边围着我转，脚步一正一反一横一歪，导致他自己也在那里转。有一种地球一边自转一边公转的感觉。
不多时，周围烟雾四起，逐渐变得朦胧起来，我被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一时看不清黑暗的前方究竟是什么。
入市咒的声音越发远了，朦胧中似有屋舍若隐若现，我凝眉看着，忽然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往前跌去。待我站定，眼前哪里还是什么漆黑的坟茔，而是一片树影婆娑的密林。树木并不粗壮，不远处有古人装扮的官兵把手，官兵身后是一军帐，白色的帐篷后面再看不清有什么。
“去吧，别忘了承诺老夫的事。”老人家的声音响在我身后，我回身正欲道别，却见身后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绵延开去。
照这样看，我是不是已经到阴阳市了？
揣着好奇，我走向那些官差。官差见我并不阻挡，可见经常有活人从这里过。距离那白色的帐篷还有一段距离，但不知为何却异常安静，树林里也没个鸟叫虫鸣，这感觉比在外面跟女鬼拼命没好到哪儿去。
“这位大哥，敢问里面可是阴阳市？”我小声问其中一位管差。
那人斜睨我一眼到：“男客上缴文银十两过路，女客免费。你进去吧。”
我大惊，这种地方还有性别歧视！？
谢过这位大哥，我继续往前走，前面每隔三五步就有一对官差，走到他们跟前时他们都会看我一眼，不过每个人看我得表情都不太一样。有随便扫一眼的，有对着我笑的，还有一脸鄙夷的，甚至有人操着看好戏的眼神看我。他们把我看得一脸懵，让我觉得这阴阳市真不是个好地方！
我停在那白帐门口，帐帘垂地，风打不动的样子。出于好奇，我把耳朵凑近，仔细听，里面毫无动静。
保险起见，我问帐门口的侍卫：“需要证件吗？”
侍卫满目鄙夷，为我掀起帐帘：“请！”
我定了定神，抬脚跨进军帐，才进门就看见了十分香艳的画面——
“七郎——”帐内一张长桌，长桌上有一女子，女人穿着旗袍坐在桌边，白皙娇小的脚丫踩在桌前坐着的那男子的胸前，一条修长纤细的大白腿在那男人眼皮子底下摩挲着，而那男子面不改色，不是无常又是谁！
“你整日不苟言笑的，让人好生害怕！”那女人娇滴滴地说，让我觉得不堪入耳。当然也不堪入目。
无奈，我捂着眼睛退出帐篷。
门口掀帘子的大概没见有人从里面退出来过，见我出来厉声问：“怎地出来！”
我一言难尽，只好陪笑：“你们七爷，有客人……”
一只冰冷的手伸出帐篷，一把将我抓住从帐帘外拉回帐篷里。那条坚实的手臂顺势将我环住，转身之余他垂眼问：“客人？”薄怒的语调言外之意明显——
我又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