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这个村妇不简单

　　小区大门两边都是底商，前面的马路就是每天下午小商小贩聚集的自由市场。
　　市场左拐第一个摊子就是纪家妹的摊子，两块木板撑起来的案板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那些瓶瓶罐罐里装着各种各样郝灵芝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酱菜，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刺鼻的味道。一个长得又黑又壮的女人咧着一口大白牙齿一边招呼着顾客一边手脚麻利的装菜称重，笑得很夸张。后来郝灵芝才知道，纪家妹跟她是同岁，比她还小两个月，这一度让她怀疑镜子中自己的脸是不是失真。
　　“纪老板，忙着呢。”宋大姐叫了纪佳妹一声。
　　“来了，宋姐，”纪佳妹笑眯眯的瞟了宋大姐一眼，“想吃点什么，你自己拿盒子装。”又忙着招呼别的顾客去了。
　　“我不吃，”宋大姐从一盆一盆的酱菜前走过去，站在纪佳妹跟前，“你们家新机器还没买来？”
　　“最近忙，没顾得上。”纪佳妹好象这才看到了站在酱菜摊前黑着一张脸的郝灵芝，又咧开了她的大嘴笑，“这个姐以前没见过，第一次来吧，来，先尝尝，尝尝再买。”拿了双一次性筷子朝郝灵芝递过来。
　　那一声“姐”已经叫得郝灵芝心里不舒服了，看她起码比自己大十来岁的样子，好意思叫自己姐？！她看了宋大姐一眼，冷冷地说了句，“我不是来买菜的！”
　　“随便看看，想吃的时候再买，咱家的菜都是自己亲自做的，好吃。”纪佳妹还是夸着嘴乐，一边说一边招呼着顾客，手忙，脚动，眼看，嘴说，哪一样都不落下。
　　郝灵芝瞟了一眼那张赤红色的脸和那双骨节粗糙的手一眼，不想看第二眼。
　　“纪老板，我们不是来买菜的，这是住你们家楼上的郝妹妹，刚搬过来的，人家说太吵了，让你们小点声。”宋大姐背着双手看着纪佳妹，“机器该换就早点换了，邻居老来反映，我们物业也不好说，你们吵着人家了。”
　　纪家妹脸不红心不跳，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没有，咧着大嘴冲着郝灵芝：“真不好意思，吵着你了……刚搬来的吧，我还以为楼下没住人呢。”
　　“没住人就可以噪音扰民吗？”郝灵芝沉着脸瓮声瓮气的说。
　　“什么，什么噪音，”纪佳妹还是手不停脚不空地忙着，“没扰民，我就是切个菜而已，谁家还不切菜了。”
　　“谁家每天大清早四点半切菜，开着机器切，那么大声音，你自己听不到的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事，郝灵芝估计自己这辈子也不会跟这种人打交道。
　　“我听得到，宋大姐早就跟我说过，我们早就不在阳台上切了，机子搬到了厨房，窗户上都蒙了隔音板，别人也没说什么了呀。”纪佳妹看着郝灵芝，“是不是你家没装隔音板啊，咱们小区的房子本来隔音就不好，一点点动静就听得到。”
　　这倒是怪起自己来了，郝灵芝一听就火冒三丈！她的房子是没怎么装修，就简单的刷了涂料，当时她想着装修完了就出租，但这也不是她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推的理由，没好气地说道：“那你的意思还是怪我没装隔音板了？”
　　“那倒不是……就是说其他邻居刚开始的时候说有点声音，就你们一层的康叔叔老俩口平时睡觉轻，后来我听宋姐的话换了地方又在厨房加了隔音板，他们也没再说什么了，我就这个意思。”
　　“你？！”郝灵芝气得瞪圆了眼睛，“那为了你切菜我还得去重新装修了？！”
　　纪佳妹眨了眨眼，尴尬地闭了嘴。
　　“纪老板，这样不成啊，你不是说马上买新机器的吗？我看你生意也挺不错的，赶紧买了。”
　　“这都小本生意，赚不了什么钱。”
　　“不就是一、两千块钱吗？”
　　“贵的也要一万多。这几天客人要的菜多……等忙过这一阵子我就去买。”
　　宋大姐朝郝灵芝看过来。
　　郝灵芝从鼻孔里“哼”一声，冷冷地说：“一阵子是多久，三天，五天，十天，半年，一年，十年……”
　　纪佳妹咧着嘴，“也不是，有时间肯定马上买。”
　　敷衍！
　　“我明天早晨不想再听到那种可恶的声音，不然，我就报警！”郝灵芝皱着眉头盯着纪佳妹，在心里好一阵嗤之以鼻：就你这个样子，不知道从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村妇，跟这样的人住一个楼，真是倒霉！
　　“哎呀，郝妹妹，别这样说，”宋大姐忙劝她，“小纪，要不你别那么早，要不你晚上切，大家没休息，不影响人家，白天也可以，白天也不影响。”
　　“是啊，我也想，你看我一天到晚忙的，晚上两孩子回来了，读书写作业也不能吵着他们。”纪佳妹指了指旁边几个袋子，“一会还等着送货呢，白天是真没时间。”
　　“怕影响你们家孩子，就不怕影响别人休息，你可真行啊。”郝灵芝好一阵冷嘲热讽。
　　“那孩子要写作业……”
　　“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宋大姐打断了纪佳妹的话，“这事你们还得自己想办法，不要影响到邻居休息，大家楼上楼下住着，也得考虑一下人家的感受。”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会注意的，一会我老公回来，我让他再加一层隔音板。”纪佳妹一边说又一边招呼着顾客去了。
　　宋大姐朝郝灵芝看过来，“那咱们先这样？”
　　不这样还能怎样？她只希望明天能睡个好觉。
　　“放心吧，我们一定想办法改，一定改。”纪佳妹说着扯了一个塑料袋装了两个咸菜疙瘩递给宋大姐，“姐，你拿回去尝尝，我昨天刚做的，味道还可以。”
　　“刚做的？好，那我尝尝，正好今天没买什么菜。”宋大姐说着准备打开手机支付，纪佳妹拦住了宋大姐的手，“拿回去吃吧，尝尝，好吃再买。”
　　看着宋大姐提着两个咸菜疙瘩喜滋滋远去的背影，郝灵芝回头远远地看了纪佳妹一眼：这个村妇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