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姥姥

　　她是个普通人，可是在我眼里，她又是不普通的。
　　二十三岁的我，总是骑着车匆匆穿梭在人海里，每当店里来顾客，我笑得毫无戒备，对待熟悉的人，我却总是冷漠刻薄。
　　我变了另一副模样，把真心掩藏，把奉承摊开，我的笑容再也不似曾经的天真烂漫，我不曾想过，如果换了模样的你还记得我，你能认出我来吗。
　　假如某一天，我碰见个很像很像你的人，我肯定会多看她几眼，我渴望看到你的样子，你明亮的杏眼，你泛黑的远山眉，还有你永远朝向我的笑容。
　　如果我一时控制不了自己，我大概会拦下她，硬要请她吃饭，拉着不情愿的她，走进最近的一家餐厅。
　　我记得你喜爱的菜，所以会把家常菜摆满桌子，我记得你喜茶，所以我会盛满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递给你，我记得以前我们吃饭的时候，你总是听着我繁琐的话，然后故作生气地催着我赶紧吃饭。
　　可此时的我，拿起了筷子，却夹不起菜来，明明我一直憧憬着这样的情景，可是有一天，上天可怜我，交给我填补遗憾的机会时，我却无法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幸好那是个没脾气的人，任由我拉走，然后按在椅子上，惊奇地看着满桌的菜，然后看到我的泪水。
　　我本来不想哭的，可是我的嘴巴一抿，却无法再故作轻松，然后泪水滑落脸颊，任思念泛滥成灾。
　　在你面前，我可以一直是我，是一个待人真诚的孩子。
　　她也不恼，因为如此炽热的心，只会对着最爱的人，对着再也见不到的人。
　　时隔近五年的分别，我恨我自己对你感到陌生，将近五年的漂泊，我还是离开了曾有你的老家。
　　“姥儿，我记得老院子的夏日，我们坐着小凳子，在浓重的绿荫下乘凉。”
　　“姥儿，我记得那时入冬，你总要翻找厚重的衣服给我套上。”
　　“姥儿，泛凉的春天，你喜欢中午坐在阳光底下，肆意地享受难得的温暖。”
　　“姥儿，你走的那天转凉，我忘记了问你明天加不加衣服，于是，你再也没有答应过我了。”
　　那健壮的老太太，有些生硬地抓过餐巾纸，犹豫着递给我。
　　我那时常跟你拌嘴，然后倔强地掉眼泪，你生气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却还是按饭点，推开我的房门。
　　我那时不懂事，想着你的认输，却未曾料到，你不知道自尊心和芥蒂，因为你，只在乎我。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很苦很苦，我总是想要回到我们的那些年，我回忆着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如果她还在你的身边，该像娇艳的花儿，任意盛开了吧。
　　你知道吗，妈妈姥爷他们，再也不敢提起你了，他们达成协议般的默契。因为妈妈不想再看到，那个没有你的午后，姥爷哭得撕心裂肺却唤不回你。因为姥爷受不了，妈妈失去了最爱她的人，再也说不出“妈妈”的话，离家时的回头，终少了些许挂念。
　　而我一直胆怯着回避，我真的失去你的事了。
　　我还是把那个老太太请出了餐厅，或许我的宣泄来得让人心疼，她关心地问：“是不是想起姥姥了？”
　　“……对，那个再也见不到的人，曾是对我最真最近的人。”
　　“你得朝前看啊，如果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关心着你，你这样，她又该多难过？”
　　“……嗯，谢谢你的关心，奶奶。”
　　“我走了，答应我，不要再哭了，好吗？”
　　“……嗯，好。”
　　她和你的身形很像，或许你此刻也在关心着另一个小孩。
　　那个小孩或许也很像我，所以，你的笑容才温暖人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