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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昔年走出校门朝公交站台走去，还没走两步就见一个胡子拉碴的人朝他走过来，心里顿时一惊。
“怎么才出来，等你半天了！”那人不耐烦的抱怨。
杨昔年冷冷地问，“你怎么来了？”
那人脸色发红，满嘴酒气，扯了扯满是油渍的工作服，“你说呢？昔尧呢？他是不是在你那？”
“是！”
那人顿时骂骂咧咧，“臭小子，不过就是揍了他一顿，学会离家出走了。我供他吃供他喝，他倒好一天到晚净给我惹是生非。妈的看我怎么收拾他。你回去告诉他，让他立刻回家。”
杨昔年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好几的男人，虽然２年没见却和印象中一模一样，一分一毫都不曾改变，还是那么令人憎恶。
“昔尧他不会回去！”
“不回？”那人说罢走上前一副要动手的样子，“妈的他敢不回？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吗？有本事他别吃我的用我的啊？靠老子养着还处处跟我作对，吃里爬外的东西！”
“杨成峰！”杨昔年忍无可忍，“昔尧是人，不是你养的狗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本来就没想跟他好好过，现在他搬出来了，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个屁！”杨成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他是我儿子，我老了他要养，我死了他得披麻戴孝！到是你杨昔年，我发现你跟了陈秋梅以后硬气多了，怎么，知道自己要进薛家的门觉得有靠山了？我呸！一个两个都是掉进钱眼里的人，都他妈见钱眼开！”
杨昔年死死握着拳头，“是啊，我就是见钱眼开，我不见钱眼开难道要跟着你这个酒鬼吗？你除了喝酒、摔桌子、揍我们拿我们撒气，你还能干点别的吗？杨成峰，你和我妈已经离婚了，我们两个现在除了血缘上那点关系也没剩下什么，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杨成峰听后一愣，随即不屑地咧嘴哈哈一笑，灯光下一嘴因为长时间抽烟喝酒而发黄发黑的牙齿露出来，他恶狠狠地用拳头捶在顾筱的胸口，“哟！２年不见到底是长大了，知道教训自己老子了。你这么能耐怎么不让薛家给你个百八十万的也让你弟弟沾沾光啊？你今天能有这个好日子，不都是你弟弟让给你的吗？”
杨昔年被捶的一步一步后退，每捶一下，胸口出就发出沉闷的一声，他咬着牙根告诫自己这里是学校门口，不能动手。可杨成峰见他不敢还手，愈发嚣张。
“杨昔年！从你出生开始我就注定是你老子，你再不喜欢再不承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说的对，我们两个除了血缘上那点关系确实没剩下什么，但就是那点血缘，你到死都是我儿子，我到死都是你老子！我还告诉你，我是你老子一天我就能教训你一天，你别不服气，有本事你骑在我头上让我叫你老子，否则，就乖乖听话。”
杨成峰说最后一句乖乖听话的时候，手掌拍在杨昔年脸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回去告诉杨昔尧让他立刻回家，我不想浪费时间来你学校第二次！当然你如果想让你同学都知道有我这么个爹我也很乐意再跑一趟！记住了吗？”
也许是杨昔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杨成峰内心得到满足，他咧着嘴不屑地笑了笑，而后踉踉跄跄地走了。
杨昔年一拳狠狠地揣在香樟树上，大骂一声“靠！”
他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殷切的希望杨成峰直接把自己喝死，那他一定立刻跪地烧三柱高香感谢老天开眼。
他太愤怒了，全然没有意识到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而顾筱则坐在后座目睹了全过程。
夜深了，顾筱坐在自家院子里的竹椅上看书，月光下云杉层层叠叠郁郁葱葱的枝叶越过巨大的遮阳伞打在地面上，似乎是想要给小主子画一幅水墨画。
“看不进去就别看了，半天了一页都没翻过！”顾老爷子端着茶杯走过来。
顾筱回过神，合上书本，“爷爷！您怎么还没睡？”
“年纪大了，睡不着！”顾老爷子说着坐到一旁，竹椅发出嘎吱一声，“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
顾老爷子偷笑，“怎么？有喜欢的人了？”
“啊？”顾筱惊讶之余随即否定，“没有～～你想多了。”
“是吗？”顾老爷子一脸的不相信，“我瞧着你心不在焉的样子倒是挺像。你不用不好意思，你爷爷我很开明的，高中生嘛情窦初开谈个恋爱也没什么，我相信你不会因为谈恋爱就影响学习成绩。”
“真没有！”
顾老爷子顿时有些失落，“真没有？唉，那还真是可惜了。”
顾筱没好气地笑问，“人家父母都怕自己孩子早恋，又是偷看日记本又是偷听打电话的，您怎么还催着我早恋啊？”
顾老爷子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微微吹了吹，不慌不忙地嘬了口茶，“你啊，让你随我学医你不情愿，你爸让你跟他学做生意你也不乐意，如今让你谈个恋爱你也没兴趣，明明别人家的孩子顺理成章会做的事，怎么到你这了就这么困难呢？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整日在想什么。”
顾筱听后轻叹口气，“您行医几十年，救人无数，却没能治好奶奶；我爸妈生意做的挺大，却始终不愿意为了对方退让，都认为自己的事业是最重要的，不管是学医还是做生意，你们都没能留住身边最重要的人。我不想这样。”
“那你想哪样？”
顾筱微微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看着院子里栽种的花花草草又什么都没看进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不管是学医还是做生意他都提不起兴趣，甚至有些反感，也许是因为长久以来得来的东西都太过容易，他很少对其他事物产生兴趣……
想到这他眼神微微晃动，脑海里浮现放学后看到的那一幕。不，也不是完全没有……
“唉……”顾老爷子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你小时候我希望你多看点书，多学点东西，现在我倒希望你能少看点书，多出去走走。人啊，活得太明白不见的是好事，更何况你才不到18岁。”
顾筱收回思绪，看向顾老爷子，“爷爷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想留在学校多玩一会，你们说不行要先写作业；周末我想和同学出去踢会球你们说钢琴还没练；放假了我想放松放松，你们给我报了书法、围棋、游泳、跆拳道，把我的时间排的满满的不管我愿不愿意。如今我终于长成了你们想要的样子你们却跟我说不用活得太明白……爷爷，您不觉得你们太自私了吗？”
顾老爷子有些动容，“顾筱，我们……”
“爷爷！”顾筱温柔打断，“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你们。我答应你们考个名校让你们脸上有光，但我希望成年以后你们不要再干涉我，让我做我想做的事。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想做什么，但早晚我会知道的。”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行，听你的，都听你的。”
对话结束，空气里弥漫着陡然的安静，伴随着院子外传来的蟋蟀的叫声，爷孙俩各自坐着，一个品茶，一个看书。并没有因为无话可说而感到丝毫不自在。
顾老爷子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你是不是买了个钟表铺？”
“嗯！就在长隆大街。”
“怎么想起来买铺子了？还是城北的地段。那里都在传要拆迁，买了基本上就是要赔的。”
顾筱平淡的说，“我知道！就是……还个人情！用的是我的零花钱。”
顾老爷子听后也不再说什么，“行吧，你自己的钱自己做主。过两天我有个老友请吃饭，就在兰庭酒店，到时候我让司机直接送你过去。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嗯，爷爷晚安！”
顾老爷子走后，顾筱将书随手倒扣在胸口发呆，脑海里抑制不住的回想杨昔年一拳捶在树上时眼神里迸发出的怒火，到底要气到何种程度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那个中年男人又是谁？那么明显的恶意杨昔年为什么要忍？他在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