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天的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
　　明天就是期末考试了。今天要把所有书本收拾好带回家，腾出来空桌子。好在前两天已经陆陆续续带回家了，就剩今天上课的七本，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再加三本练习册，放自行车篓子里就行。班主任为了早点把桌子排好，宣布最后两节化学课不上了，让我们提前收拾东西放学，一片欢腾。
　　下午的天气变得十分阴冷，明天怕是会变天。掉了叶子的杨树光秃秃的杵在马路两旁，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没有用了又要存在在这里，沉默寡言，深不可测，又似乎暗藏着过去的生机。
　　在拐过镇上的柏油路后，就骑到了回家的石子路上。石子路本来是由碎石子平铺在路面，四个轮子的同时压在马路两边，两个轮子的来回也压在马路两边，经年累月就把碎石子往中间挤，压出了左右两条土路，裸露出来下面土黄色的地基，好天的时候自行车骑在土边上是稳稳的，要是下了雨，就变得稀巴烂，寸步难行。怎么就没有人把石子再往两边拨一拨，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到处都是灰蒙的，暗淡的。树，草丛，水塘，房子，远处的高埂，没有一点生气，又是顶风，难骑，耳朵冻的疼死了，虚巴着眼睛看着前面的碎石子。手指头在手套里也冻僵了，虽然是皮手套，可是是五个指头分开的，指头之间不能互相取暖，传递热量，真是鸡肋。早就跟妈妈说了，不想要分指的，要连指的，手缩在一起更暖和，从来没有认真听进我讲的话。
　　第二天早上起床一看，果然是下雪了，大雪。门前的路铺了厚厚一层，还没有人踩。我心里一慌：完了，路上要怎么走呢？
　　爸爸已经起来扫地了，看到我起来了，就问：“几点钟考试啊？”
　　“八点钟。”
　　“我骑摩托车送你吧！”
　　“用不着，我马上骑自行车早点走。”骑自行车铁定要迟到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骑的动。
　　“的事！现在马上都快七点了！我送你！”爸爸很坚决。
　　我没吱声，跑去锅上盛饭，妈妈在锅上烧火：“粥还没好呢！”
　　“那我吃什么呢？”妈妈每次都这样，磨磨蹭蹭，忙这忙那，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到现在早饭也没弄好，今天我还要考试呢。
　　“把昨天的剩饭泡点开水吃吧！小碗里还有点咸菜，起来迟唻，草也点不着！”
　　算了，赶紧扒两口吃吃算了。
　　冬天起早，又冷又饿。在别人还在沉睡的时候起来，静静的收拾东西，弄饭吃，再奔赴一个只能独立完成的任务。再没有比这更悲凉的事情了。
　　吃完我就拿上书包，准备把自行车推出来。雪真厚啊。自行车压过去，现出一道深深的细沟。推了半天，推到了门口的马路上。这时候雪又开始下来了，小雪。还要带雨披。路上已经有了几条车痕，几个脚印。
　　郑老妈夹住一捆树枝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小平啊，你怎么还没走啊？陈师辰他们早就跟着大陶子家货车走了！”
　　“周玉梅姐弟俩也一块走了吗？”
　　“走唻！小梅子两个准备骑自行车的，大陶子就喊他们一块上车。快活得了！不用骑车子。”郑老妈的腿不小心被孙子用猎枪打过一枪之后，对走路、骑车、踩树枝等一切需要用到腿的事情，都非常在意。
　　“我送你走！”回头看到爸爸已经把摩托车推出来了。雨披也披好了，还给我拿了一个。
　　7点20了，再不走真要迟到了。“摩托车能不能骑啊？路上滑呢……”
　　“能骑哎！快点个哎！”
　　我套上了雨披，把书包抱在雨披里面，坐在了后座上。下大雪路上不好走，爸爸怎么没有像陈师辰爸爸那样，根据路况提前计划好，让大陶子带我一个？或者早点喊我起来，有充足的时间，让我走路去？
　　摩托车沿着前面的雪印子小心翼翼往前开，并没有比我平常骑自行车速度快多少。石子和冰融合在一起，光溜溜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起到加大摩擦力的作用。爸爸一句话没说，我也没讲话。
　　为了不影响爸爸对摩托车车感的把握，我头部以下保持僵持，一动不敢动，只运用眼睛左右丈量。昨天光秃秃的树有了内容与框架，摆出展示的姿态。下雪之后比昨天更冷了，白花花的一片，好像给昨天灰暗的世界镀上了一层神性，跟镜面后的世界一样，树，草丛，水塘，房子，远处的高埂，还是熟悉的样子，但只要一直盯着看，便会慢慢发觉出虚幻又神奇的引力。
　　“冷不冷啊？”爸爸发话了。
　　“不冷。”
　　“路上有点滑，我们骑慢一点噢。不会迟到吧？”
　　“不会！骑慢一点好。”7点35了，才走一半不到，这样下去铁定迟到。明明预感到今天天气会不好，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起来，赶上周玉梅，说不定就能碰到大陶子的车，让他们也带我一个。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好像世界就剩下我跟爸爸在冰天雪地里骑着摩托车，荒凉而悲壮。
　　不知道是不是爸爸适应了在冰上骑摩托车的节奏，速度慢慢快起来了。
　　我心里有点抖豁，但还是没敢讲话。快到柏油路的拐弯处了，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讲的时候，车子扭扭歪歪了几下，伴随着一阵刷地的声音，我们的摩托车横躺着带着我们滑出去了。我滋溜一下马上站起来了，看爸爸一条腿还压在车下面，便去挪车。
　　爸爸轻松推了下车也站起来了，拍了拍腿上的雪，带着歉意地问我：“怎么样？没摔到哪里吧？！”
　　“没有没有！”回头一看，我们躺着大概滑行了10米。积雪起到了非常好的缓冲作用，幸好也没有撞到人，不过东西散落了一地。
　　爸爸利索的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到摩托车后座箱，帮我把书包的带子拉紧。“还是这种五个指头的手套好，干活方便不用脱！上车吧！马上快到了！”
　　拐到柏油路上，路上没有那么滑了。车子又开快了一点，路上还是看不到其他同学。
　　到校门口，52，到教室门口，55。我坐进门第一个座位，过一会铃声响起来了，老师开始发卷子。
　　过了一会，铃声又响起来了，抓起手机一看，6点50。又赖了一会，很多题目做不出来。铃声再次想起来，猛的坐起来，穿衣服、洗漱，带好钥匙，出门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