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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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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丛矮小的花朵,浸身沉醉于这血雨的沐浴。
  红色、黄色、浅绿以及艳紫色的花——那些拥有着各种鲜艳颜色的花们卑躬起它们高贵的身躯,如同彩纸遇水般褪色。它们变得枯黄,接着,像垂死的猫一样低下头,凋零。
  一朵接着一朵死去。从它们身上滑落的鲜血,就像是在被某种力量指引,从边缘一点一点地向着另一头的尸体蔓延、消散,化为黑灰色的碎片漂浮在空中。
  碎片弥漫在这片小小的空间,与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相互映衬。它自诞生的那一刻起,空间内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是一昧的将自己变得更加浓稠,为这片充斥着血腥气味的地方构建出愈发诡异的黑色迷雾。
  之后,一切回到死寂。
  迷雾中,枯黄的花丛中央,那朵紧闭着花苞的白花正在缓慢的绽放。八朵花瓣如同八条触手,它们扭曲的向外延伸。
  远方响起巨大的震鸣。
  一时间,大地被巨大的力量带动。作为大地其中的一个部分,这片草坪也只是一个瞬间便被整块掀起,在气浪中瓦解。
  白色的花也被连根拔起,浓稠的黑色迷雾随之消散,就连血迹干涸的残破尸骨也在这个瞬间四分五裂。
  尘浪冲洗大地,它们也只能化为其中的某一部分,最终被丢弃在无人问津的地方,然后腐烂。
  这是在为正常不过的结局。身为“人”的概念已经消散,凡是活着的事物,也只能面对死亡这唯一的结局。
  故事本应到此为止——被尘浪染上一层黯然的白花在浪潮中迅速腐烂,从那八条如同触手一样的花瓣内部爆裂出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朝着各个方向牵连住尸骨的碎片。无视物理与空间的阻碍,在尸骨的碎屑之间织出一张巨大的“网”。
  然后聚合。
  尸骨被其聚合成一团真正意义上的肉团。在这股巨大的尘浪中不断摇曳,却从未落地。
  如同放置在风口的树叶,同时也在进行着愈发诡异的变化。
  黑灰色的迷雾不断从肉团间隙中渗出,又死死笼罩着它。
  肉团开始蠕动。如同腐烂一样褪去鲜红的颜色变成黑灰色的碎片,一点一点的从骨骼的碎屑上脱落,化为更多的黑色细线,化作迷雾中的一部分。
  细线将残破的骨骼拼接,迷雾如同斗篷般包裹破碎的全身。
  没过多久,肆虐于大地的尘浪平息。它伫立在这片废墟的某处,笼罩在自己身上不断流动的雾气让它与整个黑夜融为一体。
  只不过太过于诡异。
  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抬起了迷雾之下白森森的骨手。
  一道扭曲的斜影浮现在它的掌心,像是刀影,阴森,四处飘散着难以形容的诡异。
  它的头颅,顶着阴冷的白色从黑雾中显现。头顶唯一的一处空洞被无数黑线填满,就像为一副未完成图画的拼图送上最后一块拼图,被填补的空洞进而显露出于整颗骷髅头颅一样阴冷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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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黑夜,实际上相当寒冷。
  但如果你待在那头巨兽的鼻息下,你就会感觉这一切如同笑话。
  它感受不到冷,更别说寒冷。甚至连它四周的空气都只是因为“它存在于那里”而灼热得令人窒息。
  “怜悯‘人类’......是这样?让我去忘了那帮混蛋是怎么对待我和我的同胞?可笑……可笑至极!”
  愤怒的咆哮响彻夜空。
  仅仅只是因为由巨兽的口中响起这一事实带来的震慑力,就已经影响到了从远方逐渐扩大而变得明亮起来的光点群。
  它们在一段时间里失去了光亮,接着在那些远方仍未被波及的建筑楼房上闪烁起数道赤红色的闪光。
  到最后只剩下寥寥几颗飘忽不定的光点仍在逼近。
  但巨兽自始至终都没有向它们投去视线。
  可能,那样毫无意义。
  巨兽开始调动四肢,好让自己整个身体向前挪动。
  而就在这个瞬间,他从微微吹起的风中品嗅到了一丝气味。
  黑暗里,不足以成为亮光的东西从地表——那一堆残檐断壁之间掠过。下一个瞬间,从黑暗中现身的两个坚硬的物体相互碰撞,在高速与力量之下激发出大量火花。
  那是一种足以让他兴奋——甚至覆盖全身的鳞片都在微微张开,冒出大量过了一会又消散成烟回流的血雾——的气味。
  血腥与某种漆黑情感的气味。
  而巨兽也正在渴望一个对手去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悦。
  替她死吧——
  潜藏于黑夜中的蝎子形尾巴被迫显露真形,光滑的表面散发着幽紫色的光芒。可它的敌人却不见踪影。
  无法宣泄的怒火,被迫再次压抑。
  心中不免有些扫兴。
  可那股诡异的气息并没有因此消散,相反,它变得更加浓郁。
  那种攻击同样诡计,从尾巴爬升至大脑的酥麻感是如此的猛烈,而正当巨兽仍要往下思考时,一具空荡荡的骨架就这么在它眼前呈现。
  毫无征兆。至使巨兽的眼瞳在那一瞬间骤缩,可也只是一瞬。它没有丝毫多余的犹豫。
  啪!
  黑暗里,某种巨大的力量被驱使划破空间,发出一连串爆音的同时将那副漂浮在空中的骨架抽打成渣。只剩下一颗白森森的头颅在空中喷吐着黑色烟雾落向地面。
  而其他被冲散的骨屑,则如四散流星般射入其后方的大地,激起一片不小的尘浪。
  就这样......结束......
  不,不对。
  在空中重新调整好角度的蝎尾,在夜月的照耀下,那颗蝎尾上的巨形尾刺也在闪闪发光。
  这两次都只用到了尾部坚硬的外壳作为攻击,却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威力。
  巨兽的双眼眯成一条缝隙,视线同着那颗头颅的滚落而投去。
  就这么掉下去,如此的高度足以将其摔个粉碎,更本无需巨兽再次动手。
  可为什么——
  它却没有像瓷器那样在地上四分五裂。
  倒不如说,它压根没能落在地上。
  那双将骷髅的头颅稳稳当当接住的人类手臂,顺着月光被乌云吞没,而展露出它阴森的一面。
  黑色的烟雾从那双手里泵出,钻入骷髅头颅的眼窟以及鼻窟,如同活着的液体,一股一股的从头颅的其他洞窟流出,上涌,最后将它彻底包裹,燃烧起熊熊的黑色火焰。
  乌云褪去,月光再次以奄奄一息却永不熄灭的姿态,降临黑夜。黑色的烟雾与火焰中飘散的碎屑漂浮在那道黑色身影的旁边。
  接着月光,巨兽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前高举的双手的真容——与此相比它的行动比思考更加迅速。
  砰砰砰——
  巨兽依仗着那条尾巴发起猛烈地攻势,如疾风骤雨。
  ——那是一双失去了生命色彩的手,一双骨手。
  忽然间,巨兽停下了攻击。闪着黑紫色金属光泽的尾巴仿如静止般悬浮半空。
  巨兽浑身都在颤抖,鳞片竖立,它所在的空间周围已经被染上一层朦胧的粉红色。
  它并非本愿而停下的攻击,在见证那样一幕,它甚至恨不得将眼前的敌人连带空间都给粉碎。
  换句话说,也就是它的尾巴被束缚住了。被无数由草隙间、树皮上、树干间、土里、碎石里、残垣、玻璃渣、木屑等等事物向空中张罗的黑色细线紧紧的缠住末端。
  巨兽愤怒地锤击大地,不断加深颜色的红色眼瞳穿透那张黑色巨网,死死地盯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被夷平的土地上只剩下一只骨手直挺挺的插在大地,原本黑色的身影如今只剩下一地被黑色烟雾包裹的白色粉末,如果没有那个还能让人分辨得出的下巴,你甚至无法在那黑烟里分辨出首身的区别。
  但这并没有结束。
  那只骨手上燃烧的黑色火焰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猛烈。
  空间中,那股充斥着不祥的气息愈发浓郁。
  巨兽放弃了只会一昧加深自己痛苦地挣扎,而就在此时,那一地的骨屑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黑暗物质包裹,灰白色的骨屑随着那股物质涌来的力量纷飞在四周,并伴随着它那如同呼吸般的扩张而融入其中。
  它们不断膨胀。没有停下的迹象。
  直到一副阴森的白骨从中显现。
  先是下巴往上的头颅,接着是在黑雾包裹下的双脚......
  黑色的物质向四面八方崩散,夜月下阴森惨白的骨架伫立在它们崩散的中央。
  被黑雾包裹大半的它并不完整,但也足以令人感到可怖。它扭动着头颅,如同一个刚新生的婴儿一样“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它看见了掺夹在瓦砾之中的尸体,看到了这一片由残垣断壁构建出于月光下只剩下一片灰白色的世界。仔细点看,还能看见一些鲜红的色彩。
  最后,它把目光落在了那庞然的巨兽身上。
  “唉......”它的骨骼与骨骼之间微微震颤,淡淡地发出了近乎人类一般的叹息“你......听见了吗......?
  “夹带在风中,逝去之人对你最后的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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